連城!
看到少年眼中的脆弱和絕望,,謝陵心中禁不住一痛,,亦飄然來到了少年面前。
“連城,,我在,!”她道,將手伸到了他的眼前,,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根本無法觸及到他的人。
而少年的目光也一直只注視著他懷中的人,,另一個沉睡中的自己,。
見懷中人沒有回應(yīng),他無助的擁緊了她,,禁不住絕望的痛哭出聲,,大滴淚水伴隨著少年的喃喃自語落下,又被風(fēng)卷去無痕,。
“連城,,我在!”
謝陵的心口亦如被利刃片片凌遲一般,她再次輕喚了一聲,,便在這時又有馬蹄聲震耳欲聾,,從他身后傳來,謝陵抬頭一看,,就見有至少上百名軍士向這邊策馬疾馳揚塵而來,。
為首的那個人她也認(rèn)識,正是蕭繹身邊的一名軍事參將,。
“奉陛下旨意,,絕對不能讓慕容連城離開江陵城,誰能取其首級者,,賞金一萬,,賜爵關(guān)中候!”
那參將手舉著一卷明黃卷軸,,高聲喝令道,,在他的喝令下,百名軍士手持長戟揚塵沖殺過來,。
連城忽然就笑了,。
謝陵聽他喃喃自語般說道:“也好,既然生不能同寢,,那就死便同穴,!”
謝陵的心中頓時也騰起一陣不好的預(yù)感,就見他站起身來,,亦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那劍早已經(jīng)過鮮血的洗禮,泛著晚霞鋪照般紅艷的光芒,。
“從前我不知自己生的意義是什么,,不過現(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了,自古美人似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首,,原來如此……也正好,就拿你們來陪葬,!”
“殺,!”
“快殺了他!”
“誰若能取他首級者,,賞金一萬,,賜爵關(guān)中候!”
連城,!
快走,!
謝陵在心中喊著,,眼前卻已看不清人影,只感覺到無數(shù)的刀光劍影在眼前交錯著,,飛濺的鮮血不忍直視,,嘶喊聲不絕于耳,然而她已尋不到連城,。
“連城,!”
她大喊了一聲,忽地一陣強風(fēng)刮來,,謝陵但覺身子一輕,,倏地就從床塌上坐了起來。
“郎君,,你怎么了,?”
謝陵劇烈喘息著,眼前出現(xiàn)的卻是秋實的一張臉,,這才恍惚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是在做夢,她竟又夢到了前世,,夢到了前世自己死后的一切,而這一切又是真的么,?
想到那一句“生不能同寢,,死便同穴!”,,謝陵到底有些心痛,,前世她并沒有在乎過連城對她的感情,也一直只當(dāng)他是自己的一名部曲,,一把可以用來殺人的劍,,直至最后……
“郎君……”
在秋實的連聲輕喚下,謝陵才回過神來,,搖頭道了一聲:“無事,。”
“郎君,,你近來多夢魘,,要不要去請人來給郎君做一場法事?”
謝陵便道:“不必,,佛法之說向來虛無,,沒什么可信的。以后也不要提及法事之事,,更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夢魘過,?!?p> 秋實忙點了頭:“是,奴謹(jǐn)記了,?!?p> 不過,奇怪的是,,經(jīng)此一夢后,,之后的五日,謝陵便沒有再夢到過連城,,她也有時常去曾經(jīng)與連城一起相遇過的地方,,依然毫無所獲,很快五日之期過去,,在無數(shù)人的翹首以盼中,,建康城終于迎來了每年一度的東宮盛宴。
三月三的上巳節(jié),,本就是士族貴女們踏青游玩的好日子,,往年秦淮河上還會有世家聯(lián)手操辦舉行的清談宴會,無數(shù)士子們亦借此機會在宴會上揚名,,但自從太子蕭統(tǒng)在東宮舉辦的《文選》盛宴開始后,,無論是當(dāng)世名流還是頗有才學(xué)的寒門士子都會想盡辦法求得一份進(jìn)入東宮的請柬,
只因太子所舉辦的文會從來不論寒素,,只重才學(xué),,而若是誰能在宴會上一舉成名,博得太子之青睞,,那么他將來的仕途也將會是扶搖直上,。
謝陵的請柬乃是蕭統(tǒng)專門派人送來的,與這張請柬一并送來的還有一封信以及一張地圖,,謝陵打開看時,,就見那地圖上已極為清晰的描畫出了路線,以及吳淑媛所住冷宮的位置,。
將地圖收起來后,,謝陵命秋實將蕭統(tǒng)的來信用燭火焚掉,然后又喚來了凌夜,,吩咐道:“今日我會在宴會上去尋一人,,你依然要負(fù)責(zé)保護(hù)我長姐的安全,另外再找個人盯著朱氏,,不可再有上次之疏漏,!”
凌夜答了聲:“是?!?p> 謝陵便讓他離開了,,之后讓秋實給她換了一身袖口繡著金絲線的青色長袍,,腳上踏著一雙錦履,兩人便來到了謝含蘊的蘭馨院,,還未進(jìn)門,,就聞得一陣清妙的琴音自院墻內(nèi)悠悠流淌而來,帶著無盡的情絲以及曼曼柔情,。
“相思無終極,,長夜起嘆息。徒見貌嬋娟,,寧知心有憶,。寸心無以因,愿附歸飛翼,?!?p> 聽到長姐的吟唱后,謝陵微頓了一下腳步,,心中暗道:時人對琴有著超乎尋常的熱衷追求,,而品評一個人的才學(xué)又離不開音樂上的造詣,而且當(dāng)下的士人們幾乎無一不會彈琴,,自然對于琴之一道就有了更高的鑒賞與要求,。
長姐于琴道上練了近十年,其指法已是從容自如,,卻總是讓她覺得欠缺了點什么,。
伴隨著這個疑問,謝陵走進(jìn)了院中,,就見謝含蘊正坐在一案幾旁,十分專注的撫著琴弦,。
過了好一會兒,,謝含蘊才注意到她,那如清泉流水般的琴音也逐漸消散,。
“阿陵來了,,阿陵剛才聽我這一曲,感覺如何,?”她開口便問,。
謝陵含笑回道:“琴聲悠遠(yuǎn),訴盡相思之意,,亦有華麗之美,,不過,阿陵還是覺得,,不該選太子的長相思來彈奏,?!?p> “這又是為何?”
謝陵便坐下來,,回道:“長姐可知道丁貴嬪娘娘是什么樣的人,?”
“阿姐只聽說丁貴嬪娘娘溫柔賢淑,性情與太子一般沉斂如水,,不喜與人相爭,,也正是因為她這般不爭不妒的性情,才會讓陛下將六宮之權(quán)都交到了她的手中,,雖然陛下因懷念逝去的德皇后郗徽而不再立后,,但丁貴嬪娘娘現(xiàn)在已儼然是六宮之主,是名副其實的皇后,?!?p> 謝陵便接道:“一個真正不爭不搶之人,若是沒有半點心機,,她也是坐不到這六宮之主之位的,,阿姐可聽說過當(dāng)年德皇后在世時,對丁貴嬪娘娘可謂是極盡羞辱和折磨,,能在正妻壓制下不怒不怨,,還得到陛下信任和寵信之人,她絕對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p> “阿陵的意思是?”
“丁貴嬪娘娘也算與陛下共過患難,,她不會喜浮華,,亦會揣摩人心,阿姐若是彈奏太子的長相思未免有諂媚之嫌,,許會令她產(chǎn)生反感,。”
謝含蘊神色一緊,,頓時也領(lǐng)悟過來:“那依阿陵之見,,我應(yīng)彈奏什么曲子好?”
“嵇子曾作《聲無哀樂論》,,琴音和諧方為上乘之音,,如今品評琴曲的標(biāo)準(zhǔn)又以‘嵇氏四弄’與‘蔡氏五弄’為準(zhǔn),不如阿姐就彈奏一曲桓野王的梅花三弄吧,!屆時,,我再以笛音和奏,想來會讓阿姐的琴聲更加美妙?!?p> 謝含蘊聽完,,眼中便是大亮:“不錯,阿陵此提議甚佳,,桓野王的梅花三弄本就是由笛曲改編而來,,無論是琴還是笛皆可奏來,若是和奏豈非更美妙,?”
謝陵含笑點頭,,這時,門外又響起一聲:“阿蘊,,阿陵,,你們還在做什么?時辰不早了,,我們得趕緊出發(fā)去東宮了,,若是去得遲了,難免會惹得貴嬪娘娘不喜……”
兩人立時站起身,,就見正是朱氏帶著謝含煙走了進(jìn)來,。
再見朱氏,謝含蘊的臉色便不那么好了,,正要說什么,,謝陵便攔了她,說道:“母親,,祖母不是說過,,讓你從此以后不再踏足阿姐的蘭馨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