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的平陽城,,城主府前的開源廣場,,無數(shù)人橫臥著,失去了意識,。
在一天前,,這里還籠罩在無數(shù)從未見過的、嗜血好殺的魔物襲來的恐懼中,。正當(dāng)危難之刻,,一個女子神祗般從天而降,袖間的那道寒芒很快便將整個平陽城的魔物全部抹滅,。只是人們還來不及感謝,,便又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親朋好友挨個倒下。
這時,,人們才注意到那冷漠女子眸中的紫芒——與那些魔物如出一轍,,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恭迎主上歸來,?!?p> 立于廣場中心的、一身灰色羊皮衣正在鑄劍模的齊漠然望向聲音來源處:那是一個年輕的檀衣男子,,虔誠地跪拜于開源廣場的入口處,。不是人類。而在他身后還參差不齊地跪拜著十名中老年男人,,同樣的虔誠。
“汝是誰,?”齊的右手在自己空蕩蕩的心口輕輕畫圈——那里如今被魔氣充溢著,,替代心臟成為了她的生命之源。也許是因為當(dāng)年的那個異術(shù),,她身上有著那個祖魔的魔氣,,如今卻成了保護她不被亂七八糟的劣等魔氣所侵?jǐn)_吞噬的屏障。
而且她能感覺到,這個衣著奇怪的青年與她有著某種聯(lián)系——深深的聯(lián)系,。
“吾乃您當(dāng)年所鑄最后一把劍,,無名?!?p> 果然啊……齊終于又有了些許興趣,,重新望向那個青年,自己當(dāng)年的最后一件作品,,用心臟鑄就的天地一劍,。
可惜她仍不滿足。
這條劍道,,無論是用劍之道還是鑄劍之道,,她走到最后發(fā)現(xiàn)都只剩深深的孤獨。她鑄出了最后一劍,,卻在劍成的那瞬間悟出了她內(nèi)心最深處的渴望——擺脫這孤獨,。若這孤獨是用劍之人鑄劍之師的宿命,那么,,擺脫這個宿命,。
她深知自己的壽數(shù)已被那熾熱瘋狂的茫然給燃盡了,所以她渴望的是,,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得以鑄出一柄劍,一柄可以跳脫這宿命的劍,,擁有喜怒哀樂,,與這世間融為一體的劍。
“承您當(dāng)年鑄造授命之恩,,吾化名吳銘,,口天之吳,銘記之銘,,創(chuàng)齊劍山莊,,弟子兼修用劍與鑄劍,忝居天下第一劍莊,?!彪m然用了謙詞,但是字里行間分毫不掩他的驕傲,。昔年的天地一劍,,如今隱姓埋名做起了一派掌門,一莊之主,,光芒依然不減毫分,。
從一柄劍到用劍鑄劍者嗎……這劍的造化倒是超出了她的預(yù)期,。不愧是用她心臟鑄就的劍。
“那么,,如今汝來此又是所為何事,?”
“感您重生,盼見一面,。同時為了阻止您,,拿全城的生靈鑄劍淬鋒?!鼻嗄甑痛沟念^微微揚起,,手習(xí)慣性的握住別在腰側(cè)的配劍,語氣堅定,。
“哦,?汝何知吾要用全城之命鑄劍?”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青年仰起身,,右手按到自己的心臟處,“您生前最大的遺愿便是可以擺脫這宿命,,為此您最后想到的方法便是用眾多的人為祭品,,將他們的喜怒哀樂淬煉于劍鋒??墒??”
“是,那么汝打算如何阻止吾呢,?”齊一揮袖,,一道光刃便凝聚成形,散發(fā)著咄咄逼人的寒芒,。
“您于吾有鑄造予命之恩,,吾不敢違逆您,故吾選了十位愿意為劍道獻(xiàn)身之人,,”吳銘立起上身,,左手指向身后的十人?!霸偌由衔羧沼赡呐K淬煉而成,,如今在人世已歷經(jīng)千年的吾,可能抵這全城之人的命,?”
齊漠然搖頭:“數(shù)個糟老頭子,,情緒之豐富如何比得了這全城男女老少的喜怒哀樂?汝在塵世千年可曾擺脫那宿命,?若未曾,,做了祭品,淬成的劍又憑何擺脫宿命,?”
吳銘一時無言,,齊卻道:“不過多汝不多,少汝不少,。既然汝有此心,,跳進(jìn)來吧?!?p> 吳銘身后的弟子們紛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當(dāng)真起身緩緩邁向廣場中央的莊主。
他們面面相覷:他們皆一生癡迷鑄劍,,視鑄劍如神的莊主為信仰,,深居簡出以至于并未有人在言辭上有更多的造詣。此時他們一急,,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手也不敢伸,那畏畏縮縮的姿態(tài)若讓齊看到便要賞一個蹙起的劍眉了,,不過她現(xiàn)在的目光都留在了自己的那件作品上了,。
青年步伐緩慢、沉穩(wěn)且堅定,,從那些毫無知覺,、面色慘白、遍地躺倒的平陽城居民的身側(cè)邁過去卻并不碰到他們的衣角分毫,。
真奇怪……他是由她的心臟鑄就,,身上的衣服是她穿慣了的檀色,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也與她頗有幾分相似,,只是這莫名的仁心是哪來的,?
倒是和昀有點像。
“舍棄得了你的命與名,,便跳進(jìn)去吧,。”齊朝著隕鐵水滾滾翻涌宛如巖漿的鑄劍池抬了抬下頜,。不消多辨,,只要碰到分毫,便是立刻骨肉具滅,。
吳銘近距離地注視著這個冷漠孤傲的女子,,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很快他便要從這世間消失了,。而他與她的第一次相見,,她也很快便羽化了,,只余她的頓悟、遺憾隨著那顆跳動的心臟永遠(yuǎn)的留在了他的靈識中,。
明明每次相見都十分短暫,,中間又隔了千年之久,再次看到這個賦予了他生命的女子,,他的心中卻難得的感受到了幾分微妙的暖意,。
反正馬上就要迎來生命的終結(jié)了,吳銘并不想重蹈她的覆轍,,在這最后一刻留下什么遺憾,。
于是他極輕聲地道:
“我,可以叫您一聲母親嗎,?”男子的語氣猶豫中又帶了幾分期待,。同時,他用他那與火焰同色的眸望向她,。
‘眼睛,,可是會說話的哦?!R忽然想起笙在逗其他女神時說的一句話,。
大約是平陽這初夏的陽光太過熱情熾熱,男子火似的眸色讓她想起她淬煉劍時旁邊舞動喝彩的火花,,又或許是鑄劍池的隕鐵水太過滾燙……齊覺得,,如果那顆心臟還在她的胸腔中,那么它此刻一定跳動的當(dāng)如青終山盛夏時的陣陣?yán)子?、片片蟬鳴,。
“將死之靈,隨你,?!饼R把頭扭開。
“是,,母親,。”吳銘的聲音平靜了許多,,然而細(xì)品卻能聽出深浸其中的幾分滿足與愉悅,。
然后他向后退一步,便縱身躍向那宛如有金烏沐浴其中的鑄劍池,。
“莊主,!”他帶來的那些愿為最強一劍獻(xiàn)身的弟子忍不住呼喊道。
吳銘卻驚呼道:“主上!”
他在躍到池緣的那一刻忽然被一股強力抽了回來,。然后他便看到一個灰色身影取而代之躍入其中,,在鑄劍池中激起一圈漣漪后幾乎是轉(zhuǎn)瞬便被完全吞噬。
鑄劍池的上方逐漸泛起了一層金霧夾雜著紫氣繚繞著,、盤旋著,。
“你還沒資格跳進(jìn)去。把這柄劍給我鑄完,。”她最后道,,“然后交給昀,,如果她還活著的話?!蹦鞘撬松ㄒ坏膿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