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又值正午,。
最勤奮,、最能吃得住苦的小商小販也會在此時尋覓一處陰涼地,偷閑休息個一時半會兒,。
特別是在這毫無遮陽處的寬闊地帶,平時更應是空無一人,,今個兒卻是出了奇的人頭涌動,。
說出奇也不算怎么出奇,必竟連皇帝老爺都給人宰了去,,還是在自家皇宮里,,世上還有比這更出奇的事嗎?
聚集在此的百姓們覺得,,這就是頂了天的奇事,、大事,。于是便愿意頂著天上這輪能把雞蛋都烤熟了的太陽,也要過來開開眼界,。
能宰了皇帝老爺?shù)娜?,到底是個啥模樣,是不是真的長了三頭六臂,?
噠噠,,噠噠。
路中央,,一匹馬低著頭,,拉著木車,瞧著馬的樣子,,也是給曬的夠嗆,,家里養(yǎng)有牲口的百姓看的心疼不已,這要是自家牲口,,可不舍得這樣糟蹋了,。
馬兒拖著車,車上豎有一桿莫約兩丈高,、碗口粗細的木頭柱子,,柱子上系了根繩,吊在一個“人”脖子上,,木車轱轆一顛一顛前行,,那披頭散發(fā)、穿著一身白色囚服的“人”也一蕩一蕩跟著晃晃悠悠,,好像一個破麻袋子,,招搖過市。
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
瞧著也沒啥奇特,,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腿,咋就能把皇帝老爺宰了呢,?
一隊兵看守著馬車,,個個面無表情,他們心中也很迷茫,,這皇帝死了,,天就要變,朝中那些大人物爭起權來,,自己這些當兵的,,那顆吃飯的家伙在脖子上可就落不安穩(wěn)咯。
人群中有兩人,,戴斗笠,,略低著頭看不清樣貌,,這么熱的天,兩人身上卻滴汗未出,,也是奇事,。
兩人一高一矮,高些的那個問道:“白姑娘,,出手,?”矮的那人是個女子,她輕輕搖頭,,嗓音清脆悅耳道:“不慌,,當心有埋伏?!备娴氖?,兩人說話聲音雖輕,但周圍人卻置若罔聞,,兩者聲音仿佛凝聚成了絲線,,只在彼此之間傳播。
高的那人本想出手,,但既然她這樣說了,,只好嘆了口氣,陪她等著,。
嘎嘎嘎,,嘎嘎嘎。
三兩只烏鴉在空中盤旋了稍許,,最終落在了木柱子上,,烏鴉歪頭打量著那個晃蕩不已的“破麻袋子”確定沒有生人的氣息后,幾只烏鴉又撲騰著翅膀圍著“他”上下飛舞,,似乎在等馬車不晃了,,就準備開始用餐。
底下當兵的也不去管,,這人下場越是凄慘越好,。而他們的任務只需要守著尸體,看有沒有不開眼的家伙敢來送死,。
真有不開眼的家伙來了。
人群中一陣聳動,,生生被人擠出一條道來,,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推開兩邊的人群,大步走了出來,,這人生得一雙銅鈴大眼,,須發(fā)蓬松,,披著件不系扣的白色布馬甲,袒胸露乳,,皮膚給曬的赤紅,,瞧著四十來歲。
這漢子腰系一條淡藍布帶,,布帶上別了一把殺豬刀,,這刀形似匕首,殺豬時往豬脖子上一進一出,,豬血嘩嘩的流,,一只豬便算是宰了。
有人認出了這漢子,,議論紛紛,。
這不是西街賣豬肉的朱老四嘛,這是發(fā)的什么瘋,?不知道噢,,看他的樣子,不會是想對官爺動手吧,?
朱老四一摸腰間,,那柄殺豬刀便給抄到手上,動作極其流暢,,一如朱老四宰豬,、切肉時一般無二。
朱老四家的肉賣的極好,,街坊鄰居都愛去買,,只因朱老四手上活過硬,看他宰豬切肉行云流水,,十分賞心悅目,,他們卻不知道,朱老四這手刀上絕活在十多年前殺起人來那才叫干凈利落,。
朱老四刀尖指向那隊兵,,大罵道:“老子退隱江湖這么多年,遇大事小事能忍就忍,,本打算當個龜鱉,,縮起頭來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這輩子。今個怎偏偏忍不了了,?是有團火在我心里燒呀,!老子今兒非要去葬了那位義士,誰攔誰死!”說罷朱老四便大步朝馬車走去,,渾然不懼那一隊官兵,。
看這漢子氣勢洶洶的樣子,官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貿然上前阻攔,,畢竟這年頭江湖上的武功好手是越來越多,照他們的經驗看來,,第一個上去試探的往往第一個死,。
領頭的官兵拍了拍身旁兩人的肩膀,這兩人心里叫苦,,卻不敢不從命,,各自上前一步,牢牢抓緊手中長矛,,小心提防著朱老四,。
看到官兵都尤其小心的樣子,圍觀百姓里有認得朱老四的都噴噴稱奇,,想不到這朱老四還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兩個官兵一抖長矛,一個厲聲道:“停步,,莫要往前了,!”另一個喝道:“你再過來我可就扎你了!”
朱老四兩眼一瞪,,怒道:“敢扎老子試試,?”說著朱老四舉起殺豬刀,快步便沖了上去,,一個官兵大駭,,略退一步手中長矛筆直扎向朱老四胸膛,朱老四欲躲開去,,到底還是沒能成,,給力道十足的一矛扎了個對穿。
朱老四一愣,,嘴里涌出口鮮血,,罵道:“干你娘,多年未動手,,到底是生疏了,。”他嘴里罵著,,腳步卻不停,,迎著長矛又前行了兩步,,手中殺豬刀飛快出手,往那名刺矛官兵脖子上一進一出,,鮮血頓時嘩嘩的流,那官兵喉頭咯咯了兩聲,,都未看清朱老四是怎么出手的,,便全身沒了力氣,摔倒在地,。
另一名官兵大叫一聲,,長矛一扎,又在朱老四胸口來了一下,,才算結果了朱老四的性命,。
四周百姓看的津津有味,覺得打的還不夠慘烈,,想那前些年,,起義軍打過來的時候,那才叫一個血肉橫飛,,兩邊腦漿子都要打出來的那種,。
高的那位斗笠人怒道:“又死一個好漢,等不了了,,我去也,!”只見那高個斗笠人一手扶斗笠,一手握劍,,人如大鳥一般一躍而起,,踩著底下人的頭頂飛掠而至馬車前。他二話不說,,當即便是拔劍出鞘,,寒光一閃,只一劍便將扎死朱老四的那名官兵刺死,。
斗笠人身形不停,,繼續(xù)沖向馬車。馬車旁的官兵嚴陣以待,,等那人近了便要數(shù)矛同出,,將他扎成馬蜂窩。不料斗笠人腳下重重一踏,,將前沖的力道轉為騰空向上,,整個人騰空而起,欲從眾官兵頭頂躍過,。
有反應稍快的官兵調轉矛頭,,由下自上刺向斗笠人,,卻見斗笠人身在空中仍是不慌不懼,連出三劍削去了刺來的矛頭,,斗笠人還未落地,,緊接著便是扭轉腰身,一劍掃出,!當斗笠人背對眾官兵翩然著地后,,當即便有三粒人頭離開了它們的主人。
寶劍鋒利,,劍名“雁不歸”,。名劍既出,劍客的身份自是昭然欲揭,。
“雁不歸”自鑄成以來歷任有三位劍主,,皆是武功絕倫之輩,到如今現(xiàn)任劍主這兒更是開創(chuàng)前任未有的大氣象?,F(xiàn)任劍主姓陸名離,,年紀不大,卻在江湖上闖出個“驚鴻劍影”的響亮名頭來,,更被譽為一甲子一出的劍術天才,。
回到當下,斗笠人雙手持寶劍,,朝著木柱子一劍斜斜劈出,,碗口粗的木柱子當即被一份為二,斷口平整如鏡,,柱子緩緩傾斜倒下,,驚起了啄尸體的數(shù)只烏鴉,嚇散了看熱鬧的大片百姓,。
不等木柱率先落地,,斗笠人數(shù)步之間便來到那被吊之“人”身旁,手中“雁不歸”輕巧一挑,,劃開了繩子,,抱著那具尸體就要遠遁逃去。
異變突生,!
那具“尸體”散亂長發(fā)下的雙眼驀的睜開,,本是低垂的左手五指成爪,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取斗笠人咽喉,!
斗笠人大驚,,松開“尸體”,身體竭力往后仰去,,腳下一蹬,,身形幾乎平貼著地面倒飛而退,。
“尸體”站在原地,歪頭看向斗笠人手中的寶劍,,桀桀怪笑,,道:“好一個‘驚鴻劍影’陸離,這都能躲開,,了不起,,十分了不起?!?p> 斗笠人退的太急,來不及按住斗笠,,露出一副再無遮掩的英俊臉龐,,他額頭有細小汗珠滲出。他心中后怕,,自己若是再晚退半分,,咽喉處就不是五道劃痕那么簡單了,感覺到咽喉處肌膚一片麻木,,他不由得伸手一抹,,手上所沾血液黑紫一片,觸目驚心,,竟是中了劇毒,!
他心中一涼,自知今日著了道是在劫難逃,,頓生死志,,緊握劍柄,欲與那卑鄙偷襲之人換了這條性命,。
那“尸體”緩緩后退,,嘴里不知在和誰說道:“喂喂,正面搏殺可就要老弟你出馬了,?!痹捯魟偮洌拒嚹沁呉魂囙枥锱纠驳穆曧?,只見那極其狹窄的木車夾板內竟鉆出個人兒來,!
這人站直了身子,扭頭轉肩好一陣舒展,,發(fā)出一連串竹筒爆豆的聲響,,又順手從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兵手中奪過長矛,一把折去矛頭,,由矛變棍,,橫放在頸后,,雙手懶懶散散的搭在棍上,大搖大擺的朝“斗笠人”陸離走去,。
相比他扮成“尸體”遮遮掩掩的同伴,,從木車內鉆出的這位四肢修長,雙臂幾可過膝,,特征十分顯著,,教人張口便能喚出他的名號來——此人號“頑猴”身負縮骨奇功,擅棍術,,乃皇城十二禁衛(wèi)之一,。
相較于“皇城十二禁衛(wèi)”,江湖中人更喜歡稱他們?yōu)槭瓷?、十二惡煞,。這十二人以生肖為名、各自身懷絕技,,早些年梅花幫,、天山、北地王家三方勢力合力入宮,,欲刺皇帝,,便是栽在了這十二人手里。
頑猴既在此,,另一人的身份便不難猜到——假扮尸體這人號“詭蛇”,,是使毒高手,擅詭術,,先前他被吊在木柱上,,生機盡斂與死人無異,便是他的拿手詭術之一“死吊功”,。
這二人皆是暗處偷襲的好手,,時常聯(lián)袂出手,不知坑殺過多少武林好漢,,在江湖上可謂聲名狼藉,,教人又恨又懼。
話說那頑猴姿態(tài)懶散,,看似全身都是破綻,,但陸離的直覺卻告訴他此人十分危險,他的直覺一向十分靈驗,,陸離曾有數(shù)次都是依仗自己的直覺化危為安,,這次他卻不管不顧了,危險又如何,?當出劍時不出劍,,習劍做甚,?
身中劇毒,久戰(zhàn)不利,,陸離心知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他竟閉上雙眼,放空身心,,他周身肌肉幾乎全部松弛下來,,他的呼吸、脈搏,、心跳好似與周遭環(huán)境達成了一種和諧的共鳴,,這時若有鳥兒飛來,想必會把陸離當成一顆樹木,,放心停落在他身上,。
睜眼,踏步,,出劍!
一劍驚鴻,。
陸離遞出平生最驚才絕艷的一劍,,轉瞬之間,“雁不歸”劍鋒已來到頑猴極近處,,頑猴眼神迷茫,,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陸離反倒是一口黑血先嘔了出來,,出劍速度隨之一滯,,頑猴此時方才反應過來,轉動身體躲開了這一劍,,緊接著抓住機會一棍抽出,,結結實實抽在陸離后背上。
“啪”的一聲悶響,,陸離應聲倒地,,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目光好巧不巧落在了之前自己在人群中所站之處,,自己的同伴,,那位女子斗笠人此時早已沒了蹤影。
還是被她拋棄了,。
陸離心中不由得一酸,,隨即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