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老頭,,我?guī)虾唵蔚男欣?,就這樣背井離鄉(xiāng)了。
老頭跟我娘親說,,要帶我去他的老家,根本是純屬放屁,。老家伙帶著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旬光陰,,到過好些地方,卻都不會停留太久,。路途轉(zhuǎn)輾雖然辛苦,,但是跟著他有吃有住,還能讓我這個沒出過遠(yuǎn)門的港鎮(zhèn)小子見見世面,,到也不錯,。
直到我第一次見識到他所謂的手藝活,這種安逸的想法才算破滅,。
在一個名叫鸞竹鎮(zhèn)的地方,,老頭與我呆了七日之久,這也是我第一次見識到他的所謂“手藝”,。
前幾日,,老頭帶我像往常一樣,在處處新鮮的鸞竹鎮(zhèn)四處閑逛,,當(dāng)然“閑逛”是我看來,。
老頭還是很有些忙的,這問問,,那瞅瞅,,反正我也不懂,看了幾次沒看出個名堂也就不愿意看他在干嘛了,。
第四天,,我們換了一處客棧,較之前的客棧老舊些,,隔聲更是差的離譜,,隔壁聲音稍微大一點(diǎn),或者貼著墻壁去聽,,想聽的不想聽的就都能盡收耳里,。
我只當(dāng)老頭兒是囊中羞澀了,也沒在意,。
在新的客棧住了一晚,,第二天吃過午飯,老頭便帶我到一處集市逛蕩去了,。
集市里人聲鼎沸,,各色各樣的小商小販在這兒聚集,還有賣藝者,,圍觀看客頗多,,我跟老頭也好奇的駐足觀看,。
賣藝的是一對師徒,表演的是些類似胸口碎大石,、喉頭頂尖槍的武把式,。
與我在老家河臺鎮(zhèn)看過的武把式不同,我家那邊都是師父功力足,,負(fù)責(zé)主要表演,,徒弟經(jīng)驗(yàn)淺,只能打個下手,。
這兩人正好相反,,像碎石頭的和頂尖槍的苦活都是徒弟上場,師父反而是打下手的角色,。
那徒弟年歲與我相仿,,少年模樣,身上卻滿是灰土,,鎖骨中間用來頂槍尖的肌膚通紅一片,,被灰土遮住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破皮、出血,,他眼中也滿是疲憊之色,,但演起來仍是十分賣力,換來看客,、觀眾的一片叫好,,他師父見氣氛正好,便拿著個銅鑼一圈一圈的收錢,,我也丟了一顆銅板給他,。
我到不是覺得他可憐什么的,都是出來討生活,,哪有什么可憐不可憐,,純粹是瞧他演的不錯罷了。
沒想到我這一舉動換來了老頭莫名其妙的一瞪,。老頭瞪了我一眼,,將我拉出人群,走了十幾步,,找了個附近的茶攤坐下來,。
我以為他要跟我說些什么,老頭兒卻屁也沒一個,,要了兩碗大碗茶,,慢慢的喝了起來。
我還是很怕這老頭兒的,他不說我也不敢問,,只好端起我那碗,,有樣學(xué)樣的慢慢喝著,眼睛卻瞅著十幾步外的那堆人,,師徒倆還在表演,,但看客太多,,我除了聽到陣陣叫好聲,,啥也看不到。
不多時,,老頭兒喝干了碗里的茶水,,站起身來,我忙一大口也跟著喝完,,只聽老頭兒彎下腰在我耳側(cè)說道:“管好你的手,,閉上你的嘴,睜大你的眼,,除此之外莫干別的,,懂?”
我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diǎn)頭,,當(dāng)老頭兒離我過近的時候,,我頸后的汗毛就會不自覺的立起來,感覺非常不好,。
不遠(yuǎn)處人群逐漸散開,,那對師徒收攏起家當(dāng),準(zhǔn)備離開了,。那只銅鑼里滿是銅板,,看來他們今天的收獲不錯,徒弟灰溜溜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反觀他師父,,卻依舊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
老頭走了上去,,我跟在他身后,,集市上人頭涌動,肩摩踵接,。老頭走的很快,,我竭力想跟緊他,卻一直被熙來攘往的人潮阻攔在兩步以外,,我正納悶這老頭怎么像泥鰍似的這么能鉆,,就聽前面“哎喲”一片,原來是有人摔倒了。
我繼續(xù)往前走,,側(cè)頭瞧了一下摔倒的那幾個倒霉蛋,,其中赫然有那對師徒,他們賣藝的家當(dāng)散落一地,,連累著前面,、后面都有幾人被絆倒,那徒弟卻沒趕緊收拾,,反而手足無措的跪坐在他師父旁邊,,而他師父,躺在地上,,瞪著一雙眼睛,,無神的望向天空,喉嚨處一道兩寸來長的傷口,,鮮血泉水似得,,噴涌而出!
我驚呆了,,以至于周遭的聲音在我聽來都不那么真切起來,,少年徒弟歇斯底里的哭喊著求人救救他的師傅,行人們則四散而來,,自覺空出了一片地帶留給這對師徒,,有人大叫死人了,有人嚷著快去報官,。
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看到老頭面無表情的站在幾步之外,他看著我,,仿佛在等我過去,,我手腳冰涼,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么,,但仍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他身邊,,老頭抓住我的手腕,帶著我很快便離開了這里,。
我有些恍惚,,甚至忘記是怎么回到客棧來的,老頭和我相對而坐,,從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扔在桌子上,,刃端尚有血跡!
果然,!
還不等我質(zhì)問什么,,那老頭先說道:“死的那人名叫江煉,為避仇家,扮成江湖賣藝人,,漂泊各地已有十年余,,前陣子被發(fā)現(xiàn)了蹤跡,我欠他仇家一份人情,,他們便請我來走一遭,。”
我不認(rèn)識什么江煉,,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我只知道一條鮮活的人命,就在剛才,,被眼前這個老人奪走了,。
沒想到,,老頭接下來的話語更讓人難以接受,。他將匕首往我這邊推了推,道:“那個少年,,江煉的徒弟,,交給你去殺了?!?p> 我瞪大了一雙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我下意識的就要搖頭拒絕,。那老頭卻仿佛是能看穿人心的魔鬼,,提醒我道:“你若不去,我便殺你,。你若被他所殺,,那少年便可活,不過總要有條人命填補(bǔ)進(jìn)來,,到時讓你娘陪你上路,?”
我破口大罵,將市井之中,,比雞糞狗屎更不堪的話語用來辱罵這個老人,,罵完之后才想起這老人的手段,想到那賣藝漢子的死狀,,又不由得暗暗后悔,,原來這就是命不由己的滋味。
我拿起匕首,,猶豫道:“我沒殺過人,,不一定能成。”
老頭笑了笑沒有計較我剛才的出言不遜,,說道:“你一路上跟我聊過的那些盜賊心得,,有的到是可以派上些用場?!比缓笏酒饋?,雙手撐在桌子上,上身湊近過來,,一雙眼睛深邃的如同無底的深淵,,只聽他繼續(xù)道:“最重要的是出手的那一刻,你有沒有足夠的殺心,,想想你自己的小命,,想想你的母親?!?p> 說罷他拍了拍我肩膀,,出了房門,臨走前他又提醒道:“那少年此時正在衙門錄供,,我要是你就提前過去盯著些,,踩踩點(diǎn)?!?p> —————————————
等我好不容易問路尋到衙門時,,天色已近黃昏,恰好看到那少年失魂落魄的從衙門走出來,,要是再晚一步可能就要與他錯過了,。
我握著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松了緊,緊了松,,汗水布滿了我的額頭,,心里仍是一團(tuán)漿糊,不知該怎么去做,。
眼看他就要走遠(yuǎn)了,,我便默默告訴自己,這少年是我即將行竊的對象,,咱們只想偷他的錢罷了,。這概念一轉(zhuǎn)換,我頓時就沒那么緊張了,,駕輕就熟的尾隨起這個少年郎,。
少年一路上心神不寧,其實(shí)是下手的最佳時機(jī),,但因?yàn)槟懬?,我遲遲沒有亮出那柄沾血的匕首,。直到少年進(jìn)到一家客棧,我才恍然停步,,有些懊惱錯過了這一路的機(jī)會,。
這客棧瞧著眼熟,待我細(xì)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他媽的不正是我跟老頭兒下榻的客棧嗎,?真有這么巧的事?還是老頭在最初便決定和這對賣藝師徒比鄰而居,?
多想無益,,我跟進(jìn)了客棧,見那少年付了錢,,從掌柜手里接過房門鑰匙正準(zhǔn)備往樓上走去,。
看來這對賣藝師徒之前并不是住在這兒,我來不及想太多,,因?yàn)橐粯谴筇脙?nèi),,我的師父,那個可怕的老頭,,此刻吸溜著一碗陽春面,,督了我一眼,。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跟上樓去,,還是去到老頭身邊。好在老頭幫我做了決定,,他先將食指豎在嘴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樓上,,然后再不看我,,繼續(xù)吸溜著他的陽春面。
我心中有數(shù),,裝作不認(rèn)識他,,一溜煙便上了樓,等我上來時少年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了自己房間,。
好家伙,!他正好住在我們隔壁,我現(xiàn)在有十之八九的把握,,這都是老頭子設(shè)計好的局,,只是目前我還猜不到老頭子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猜不到便不猜,,我進(jìn)到自己房間,,準(zhǔn)備想一個殺人計劃出來,,這時候腦闊瓜子卻不配合,怎么也想不出來,,急躁的我只能來回踱步,。我突然想起這墻壁的隔聲不行,于是搬了只椅子靠在墻邊,,耳朵貼在墻上,,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要偷聽什么,就是不找點(diǎn)事做心里不安生,。
沒想到,,這一偷聽不僅讓我初窺到了這場事件一部分的真相,更加深了我對“人心險惡”這四個字的理解與認(rèn)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