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嗯?!背恐畱艘宦?,二人相視一笑的樣子落在后面的胡茂竹眼里,,卻是百爪撓心,。
尤其是剛剛?cè)~明薇皺著眉頭直言這皮料不好時,,更像是往他臉上狠狠抽了一耳光,,表露出的是滿滿的不喜,。
不過那楚蘅之更加奇怪,,昨夜那么大的凍雨,,他還一派悠然自得,怎么偏偏在葉明薇面前就變得這么弱不禁風了?
胡茂竹恨得牙癢癢,,少不得去胡氏那里商量著對策,。
而胡氏坐在鋪著軟墊細裘的胡床上,聽他這一席話,,默默陷入了沉思,。
她猶記得,楚蘅之剛開始來時,,看似對每個人都極為親厚,,但是眼底卻有著淡淡的疏離。旁人或許會有些瞧不起他的出身,,但是胡氏卻是看出來了,,葉慎對待他可是真心實意,,在絕無半點偏頗,讓她甚至懷疑楚蘅之其實是葉慎少年風流過后的私生子,,沒有辦法才用一個義子的名頭接到了府中,。
府中上下,其實如胡氏一般想的大有人在,,尤其葉明薇還與楚蘅之還常走動,,就更讓人不得不對楚蘅之高看幾分。
但是,,胡氏卻不想胡茂竹在此時氣餒,,只裝作不上心的樣子,笑道:“你這是說得什么荒唐話,,薇姐兒同蘅之兄妹之間,,關系好不是很正常嗎?你可莫要七想八想的,,薇姐兒漸漸大了,,自己也會知道收斂,不然傳出去也不好聽,?!?p> 胡茂竹并不想質(zhì)疑這個事事都依著自己的姑母,可是葉明薇在他心目中一直就是那個高不可攀的丞相千金,,他胡茂竹何德何能,,能夠一親芳澤。只是胡氏鼓勵他道:“你莫要擔心,,有姑母在呢,。薇姐兒性格雖然倔強了點,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罷了,。只要你放一放身段,,向她示好,她焉有拒絕你的道理,?你姑父是疼她的,,只要她松了口,剩下的事情姑母都能幫你辦得妥帖,?!?p> 只是哄一下小女孩的話,那胡茂竹稍微能有些底氣,。
臨出門時,,胡氏院里的一個藍衣婢女正在門前灑掃庭院,看著與胡茂竹年紀相仿,身量也高挑,,那巴掌大的小臉兒和細長的脖頸都白得晃眼,。
胡茂竹停住了腳步,忽湊過去仔細端詳了一下,。那丫鬟像是被驚著了,,一連后退了幾步,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絲凄惶,。
“你叫什么名字,?”胡茂竹難得又見一個水蔥似的美人兒,當即有些走不動道了,。
“奴婢,、奴婢叫玉妍?!彼行┬咔?,偶一抬眼,,與胡茂竹那火熱的目光一接觸,,頓時又是一頓直勾勾的天雷。
胡茂竹臉上的笑意愈發(fā)明顯,,他馳騁情場多年,,一看就知道就丫鬟就是心思不正,特地來勾搭他的,。當然,,他算得上巨商,家境殷實,,想爬他床的女人能從葉府一直排到金陵東大街,,胡茂竹也很樂意有這等美人前來投懷送抱,畢竟玉妍那張臉很對他的胃口,,于是他又是出言調(diào)戲了兩句,,眼睛一抬卻見胡氏鐵青著臉站在門廊邊。
從胡氏的視角,,看不到玉妍那媚噠噠的眼神,,只見笑成癡傻模樣的那個不成器的侄子。
胡氏只得輕咳一聲,,把胡茂竹的思緒喚回,,語氣頗嚴厲道:“茂哥兒,你可記得了我方才的話,?”
胡茂竹自知理虧,,眼睛卻還是控制不住黏在了玉妍身上:“侄兒記得呢,定不負所托?!?p> 但是胡氏嘆了一口氣,,并不太對他抱有什么希望了。
待到胡茂竹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之后,,玉妍才回過頭時,,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方才是胡少爺主動同我搭話,,我也不好不理睬,,還望夫人莫要想多了,我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是斷斷不會同胡公子有牽扯的,。”玉妍,,正是那日葉慎安排給胡氏的貼身護衛(wèi),,且胡氏極為忌憚她的這個身份,生怕這是葉慎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所以一直以為只派給她一些灑掃的粗活,,從不讓她進屋。
不成想,,胡茂竹真得以為她是個簽了賣身契的丫頭,,言語動作處處透著輕浮。
玉妍這番話說得平靜,,可卻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委屈,,連眼圈都是紅通通的。半晌,,沒聽到胡氏給出說法,,她又重重往地上磕了一個頭,忽然起身,,往葉慎所在的前廳直直奔去,。
胡氏立即反應了過來,對著院里的丫鬟婆子喊道:“快攔住她,?!?p> 但是一水兒的柔弱女子和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又哪能和一個武行出身的姑娘抗衡,。玉妍輕易就甩脫了她們,,還哭得梨花帶雨的,哽咽著道:“夫人這是什么意思,?玉妍身份卑微,,對我動手動腳的又是您娘家侄子,,玉妍不指望您能做主,只打算請相爺幫我辨一辯這是非,!偏偏您還如此阻攔,,這不是為虎作倀是什么?”
胡氏差點被那話氣出一個好歹來。
方才玉妍可是拔腿就跑,,可一點沒給她公正斷案的機會,。
但是晚了,那小蹄子已經(jīng)一路哭到了前廳,,那邊葉慎正同京兆尹談論著事情,,被這么一個淚流滿面的女子冒冒失失闖進來,心下是有些不耐的,。
京兆尹及其夫人被安排去了偏殿,,玉妍則跪伏在地上,大聲哭訴,。
胡氏也趕到了前廳,,聽著她一聲聲添油加醋的編排,也是忍不住喝道:“你莫要紅口白牙地就來誣陷人,,方才我就在院里,,茂哥兒言語是對你有輕佻之處,我也是及時喝止了,,你現(xiàn)在卻來鬧這一出,,擺明了不是要來冤枉我,?”
玉妍臉色蒼白,,亦是不卑不亢:“胡公子品行不端,您院子里的那些稍微有點姿色的丫鬟,,哪一個不被他調(diào)戲過,?只不過她們是這府中奴才,這才不肯吭聲……難道這些,,夫人您就一點不知道,?”
胡氏當然知道自己那娘家侄子是個什么貨色,正因為這樣她才攛掇著胡茂竹盡他所能去勾搭葉明薇,。想毀了一個女子不是很簡單嗎,?一樁慘淡姻緣,一個花心丈夫,,足夠讓葉家大小姐在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感到煎熬,。
但是這種事,胡氏是絕對不會認的,。
兩個人爭執(zhí)之間,,葉慎驀然沉聲道:“夠了!”
胡氏被嚇得立馬住了嘴,玉妍卻又道:“夫人還有意撮合大小姐和胡公子,,這幾天胡公子到她那里,,都是在商量這事,我聽了幾耳朵,,原也是準備今日就告訴相爺?shù)?。姑娘還小,我實在是不忍心她被胡公子的花言巧語騙了去……”
如果其他的事情葉慎還可以忍受,,但要是涉及到葉明薇,,就是觸犯了葉慎的逆鱗。
“來人,?!彼宦暫攘睿虾喼倍度艉Y糠,,看向玉妍的時候,,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我不知道,,我是真得不知道,。”此時此刻,,她只能盡力去挽回葉慎對她的信任,,“茂竹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雖貪玩了些,,本性卻也不壞,,只是他十九歲了還未曾娶妻,我這個做姑母的難免著急,,但是薇姐兒才多大,?她雖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我也絕對不會給她安排這么一樁不合適的姻緣,?!?p> 但任憑她怎么說,葉慎臉色仍舊鐵青,。
胡茂竹來時,,玉妍已聽從葉慎的吩咐,擦干眼淚,,躲在了屏風后面,。
而葉慎則露出極和善的模樣,對著胡茂竹笑了笑:“我方才聽你姑母說,,你心悅明薇,,想娶她為妻,?”
也難怪葉慎能輕易坐上這丞相之位,套起話來當真是演技精湛,。胡茂竹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了,,當即喜出望外,根本無暇注意胡氏的眼風,,只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來,,立馬跪地道:“姑父明鑒,我確實心悅明薇表妹已久,,就盼望著終有一日能夠娶她為妻呢,。”
胡氏微微打了一個寒噤,,心知今日這事,,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葉慎頗平靜地聽他表白完心跡,,而后抄起案上的瓷盞,,一把扣在了胡茂竹的頭上。瓷盞雖沒有碎,,但砸到額頭上也是立即起了一個大腫包,,且里面的茶水也都還滾燙著,淅淅瀝瀝的,,全部淋在了他的臉上,。胡茂竹像是被嚇慘了,愣了半晌才知道捂著臉哀嚎,。
“姑父……你為何……”
胡茂竹當然想不通,,直到玉妍從屏風后面走出,再次跪拜在地:“相爺,,您現(xiàn)在相信我的話了吧,?!?p> 葉慎氣得手直抖,。胡茂竹傷勢嚴重,但并沒有到昏迷的地步,,但眼下的情形他實在難以應付,,遂白眼一翻,仰倒在地,。
葉慎畢竟在朝為官,,出手傷人會被御史彈劾,所以將消息壓了下來,,并請來郎中給胡茂竹做了簡單的包扎,,創(chuàng)口不深,,可惜水太燙,怕是要在臉上留下疤痕,。不過葉慎毫不動容,,燙了也是活該。
葉明薇也聽說了這事,,畢竟云岫的消息還是很靈通,,而且事關她自己,所以來龍去脈都得打聽清楚,。
她也是覺得胡茂竹活該有此一劫,,并且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有些后怕。聽說是胡氏府里的丫鬟揭露了這一切時,,她還覺得簡直是大快人心,,并暗自佩服起那個叫玉妍的姑娘來。
已經(jīng)快至黃昏,,她決心去看看熱鬧,,遂身披那件胡茂竹送的白狐裘,腳步輕快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