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店小二“軍爺慢走”的聲音中,,杜韜扶著蘇妜騎上梟影,,他依舊牽著韁繩,往軍營方向行走,。
等到離開賀老板的店可觀望的視線范圍后,,杜韜停下來,,把戶籍冊遞交給蘇妜。
“拿著吧,,本來就是屬于你家的東西,。”
蘇妜沒有拿戶籍冊,,而是一把抓住杜韜伸過來的手,,眼神懇切地注視著杜韜的雙眼,問道:“我爹到底是因為什么判的罪,?”
杜韜雙眼微瞇,,反問:“你不知道,?”
“我應(yīng)該知道嗎?”蘇妜愕然,。
“呵,,蘇君榮把你保護得太好了?!倍彭w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有這樣愛女的父親該是多大的幸事,可自以為善意的欺瞞被暴露真象后又會帶來多大的痛苦,。
蘇妜確實不知道她父親究竟被判了什么罪,,父母都瞞著不說,她自父親定罪起就被軟禁在閨閣,,上哪兒打聽去,?直到季夏時節(jié),父親走時她才被解除禁足,,緊接著母親又自縊,,蘇府被抄,她被發(fā)配為奴,,遠(yuǎn)行邊疆,,哪兒來時間去追究父親是被定了什么罪?可剛剛賀老板的話又點醒了她,,她父親是個好官,,定是被冤枉的!若是能知道父親被定的罪名,,再找到證據(jù)證明其無罪,,是不是就可以還父親一個清白?
想到這兒,,蘇妜搖了搖杜韜的手臂,,問道:“能不能告訴我?”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呢,?”杜韜再次反問,他抓著蘇妜的手,,翻過來,,把戶籍冊放在她的掌中,“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別再深究下去了,,還是想辦法過好今后的日子吧?!?p> 蘇妜看杜韜似是無意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好識趣的閉嘴,,然后悻悻地收好戶籍冊。
“對了,,記得回去的時候別亂跑,,最好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無論看見或是聽見什么,,都別亂說話,,如果有人問你今天出來干了些什么,就說一直在西鎮(zhèn)玩兒,,問其它的一律都說不知道,,懂了嗎?”
蘇妜聽完杜韜的叮囑,,傻傻地問了句:“為什么,?”
杜韜擺出一副無害的嘴臉,笑道:“不然,,你可以試試啊,。”
真是一張欠揍的痞子臉,!蘇妜腹誹道,。
“那我可以知道你為什么要親自出來偵查敵營嗎,?軍隊里應(yīng)該是有偵查兵的吧,。”蘇妜歪著頭問,。
杜韜沉吟:“為了證實我的直覺是否正確,。再說了,偵查兵頂多在遠(yuǎn)處瞧上一眼,,哪里會深入敵營啊,,得到的信息肯定不全?!?p> “貪生怕死,?”
“不,明哲保身,?!?p> 這個詞可以這么用嗎?
杜韜瞧見蘇妜一臉奇怪的表情后,,撓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可能用詞不太準(zhǔn)確,,你懂我大概的意思就行了,?!?p> 暮色沉沉朔風(fēng)吹,燈火點點鼓角鳴,。
杜韜和騎馬的蘇妜此刻正立在軍營的西北門,,前方,兩排士兵肅然而立,,威嚴(yán)不已,,那個守門將領(lǐng)恭敬地行完軍禮,道:“杜副將,,朱將軍在主帳等你,。”
杜韜倒是淡定從容地笑了笑,,回答說:“這就去,。”
騎著梟影的蘇妜反而頭皮發(fā)麻,,她總覺得守門將領(lǐng)的語氣中無不透露出一個信息——“你們完了”,,而她也是頭一次在面無表情的士兵們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懼的滋味兒。
杜韜牽著梟影前行,,走的不徐不急,,全然沒有蘇妜的擔(dān)心與害怕。
主帳的門簾被卷起,,朱間從帳內(nèi)走出,,一雙陰沉的鷹眼緊盯著逐步靠近的兩人一馬。
在距朱間一丈遠(yuǎn)的地方,,杜韜停下,,異常溫柔地伸手準(zhǔn)備扶蘇妜下馬。
蘇妜愣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的一句“小心,別摔著”驚到,,明明她能夠自己下馬,,為什么要扶?好別扭啊,。
“有我呢,,別怕?!?p> 杜韜的聲音恰似一江春水,,暖軟而綿長,他臉上的笑容像是夾雜著繁花香氣的清風(fēng),,令人舒暢無比,,眼底,,滿是迷離而醉人的溫柔。
蘇妜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忘記了言語,,懵懵懂懂地被杜韜扶下馬,然后呆呆地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地望著杜韜的眼睛,,似乎就要因此沉溺進那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中。
“韜兒,,你還知道回來,?”朱間雄渾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責(zé)怪,,這話沒震懾到杜韜,,反而把蘇妜拉回現(xiàn)實。
“義父,,我不過是出營玩玩兒,,又非一去不還,當(dāng)然是要回來的,?!倍彭w仍舊保持著微笑。
“玩兒,?”朱間顯然不信,,“你可不是個貪玩兒的人。說,!究竟為何違令出營,?”
杜韜將蘇妜攬進懷中,笑道:“為搏美人一笑罷了,。”
蘇妜總算是明白了,,原來帶她出去就是為了找個替罪的人啊,。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到她身上,既能掩飾真正目的,,又能脫去罪名,,還真是一石二鳥。之前的溫柔也是為了在朱間面前裝得更像吧,,好讓朱間相信這個看似荒唐的理由,。蘇妜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好你個杜韜,,竟然拉她墊背,。
朱間瞇眼盯著杜韜,,聲色嚴(yán)厲:“呵,惑亂軍心者斬,,違抗軍令者罰,!來人,將這個女奴拖下去斬了,,杜韜拖下去杖刑三十,!”
“慢著!”
朱間抬手制止了來拖人的士兵,,問:“你不認(rèn)罰,?”
“不,我認(rèn)我犯的罪,?!倍彭w緊了緊攬在蘇妜肩頭的手,“但不認(rèn)她的,!她沒有惑亂軍心,,為何要罰?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也沒受任何人攛掇,,要罰罰我,與她無關(guān),!”
朱間半瞇著眼,,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凝視了杜韜半晌才道:“好,,那就杖刑五十吧,。”他轉(zhuǎn)身欲進帳,,在帳門處頓了頓,,側(cè)眸盯著蘇妜,緩緩道:“溫柔鄉(xiāng),,英雄冢,。尤其是她?!?p> 蘇妜被朱間陰鷙的眼神盯得發(fā)怵,,立即移開了視線。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初見杜韜時杜韜對她所帶有的敵意,,如此相似,可是,為什么呢,?
“把她送回帳后,,我自己會去領(lǐng)罰,不用你們動手,!”杜韜對那些等朱間進帳后才動手的士兵們厲聲吼道,,“來個人,把我的梟影牽回馬廄去,?!?p> 杜韜把梟影的韁繩遞交給一個小卒后,牽著蘇妜的手走回軍帳,,有四五個士兵緊跟其后,,走哪兒跟哪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貼身護衛(wèi)呢,,這場面真是……頗感凄慘啊。
所幸那些士兵沒跟進帳內(nèi),,杜韜這才有了跟蘇妜獨處的機會,。
蘇妜還沒來得及開口感謝杜韜替她擋罰,杜韜便從腰間撥下佩帶的短刃,,張開雙臂,,支使蘇妜道:“幫我卸甲?!?p> 蘇妜頓時打消了感謝杜韜的念頭,。
奴隸終究是奴隸,救你也不過是因為你是他的私有財產(chǎn),,說到底也不過是私心驅(qū)使罷了,。
蘇妜默默地幫杜韜脫完盔甲,卻沒料到杜韜再次抓住她的手,,把那把短刃塞進蘇妜的手里,,低頭在她耳邊細(xì)語:“拿好,如果有人對你不利,,就直接殺了他,,出了事我擔(dān)?!?p> “你是說……有人想殺我?”蘇妜感覺脊背發(fā)涼,。
“難說,,就怕有人沒腦子,來殺了你這個惑亂軍心的人。你自己小心點吧,?!?p> 杜韜叮嚀完后便瀟灑地跟著一直守在帳外的士兵們領(lǐng)罰去了,唯留蘇妜一人在帳內(nèi)膽戰(zhàn)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