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得逍遙觀,只見桃林里風濤陣陣,灞河上,,幾家漁船正收著網,,已近黃昏,夏日晝長夜短,,天色仍是微明,走在桃林邊的小道上,不期然,,白青惠正等在那里。
李藥師騎在毛驢上,,白青惠站在馬車邊,,一個翩翩公子,一個妙齡佳人,,可此時卻如仇敵一般,,也難怪,建康城外,,李藥師險些被害至死,,現(xiàn)如今虬髯客雖為神教教主,可君子報仇,,只論你我,,不分早晚,更不分美丑,。
李藥師說道:“白青惠,,正要尋你殺之,你倒好,,在這里引頸待戮,,正省了我一番尋找”
白青惠笑著說道:“你我本無仇怨,,都是世事所催,大護法何必與小女子一般見識呢,,如今神教岌岌可危,,正是勠力同心的時候,那敢再自掘長堤,?”
李藥師聽了白青惠所言,,只覺有趣,前倨后恭,,竟能如此,,倒是也放下了殺心,雖有一瞬間很想置白青惠于死地,,但又一想,,打打殺殺的多沒趣啊,就當是自己倒霉吧,,散步時難免踩到狗屎不是,。
當然,白青惠如果知道,,在李藥師心里,,她只是一堆bullshit,肯定會跟李藥師拼命,。
李藥師又說道:“神教之事于我無干,,你也少來糾纏,今日且放你一馬,,若不然,,便只好殺你了,唉……,,人生了無生趣,,大道飄飄渺渺,你且好自為之吧”
白青惠還想說點什么,,李藥師只是擺擺手,,他是真的覺得人生無趣,毫無意義,。
就好比站在上帝的視角看人類,,也好比站在大樹底下看螞蟻搬家,人生幾十年,,且混著吧,。
混著,卻好似很多人的人生狀態(tài),,也一樣娶妻生子,,也一樣生老病死,,可人生際遇誰又能說得清楚,仿如流星劃過天際,,拖拽出長長的尾巴,,璀璨的燃燒,還是變成沉默的大多數(shù),,這是個問題,。
拍了拍毛驢的屁股,毛驢又慢悠悠的往前走,,赫連菲菲像個跟屁蟲一般跟在他的身后,,也不說話,只是把身子又團了團,,偎在擔架上,,仿佛天氣寒涼,,也仿佛世間多有詭詐欺瞞,。
而此時,酒坊里,,王寧已經依著李藥師的法子蒸出了第一鍋酒,,只是耗費頗巨,十不存一,。當那第一勺酒舀出之時,,只覺得整個酒坊里,酒香四溢,,說不出的醇厚芬芳,,分不明的清澈透亮。
那新蒸出來的酒,,比泉水還要通透,,王寧看了看他爹牛叔,說道:“阿爺,,要不你先嘗嘗,,少爺隨仙人云游,卻學了這仙人的制酒之法,,這怕不是仙酒吧”
牛叔木訥著臉,,取來小勺舀了一勺,緩緩的送入口里,,這酒才剛入口,,牛叔便要忍不住噴將出來,可是卻硬生生的忍住,,緩了好大一會,,才慢悠悠的說道:“娘咧,,真帶勁!”
王寧也取小勺舀來喝了,,只覺得又辣又香,,口里生津,酒才入腹卻似火燒一般,,像是火燒更像是小刀在腹中剜肉,,又是難受又是痛快,便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勺,,一時間,,只覺得頭腦昏昏,墜墜搖搖,,扶著梁柱才穩(wěn)住了身子,,說道:“仙酒果然美妙,阿爺,,我們這是要發(fā)了啊”
說著話,,便委頓在梁柱之下,氣喘如牛,,卻猶自傻笑,,仿佛是癡了一般。牛叔見此,,搖了搖頭,,單手提著王寧就扔到了就近的柴堆里,如扔一片紙片一般,。
恰好此時,,王寧和赫連菲菲入得門來,看到王寧在柴堆里呼呼大睡,,一身酒氣令人聞之欲嘔,,他那里還不知道,這酒,,成了,。
也不怪王寧如此不堪,這幾勺酒下肚,,卻有半斤,,半斤酒精,約100%的酒精,,卻還能支撐一會,,已是海量了。
李藥師說道:“王叔,,這酒是成了,,卻不能多喝,,多喝傷身,最好是兌點泉水,,且這釀酒之法也要保密,,不然,這天下間的糧食可不夠喝幾頓酒的”
牛叔點點頭,。
李藥師又吩咐赫連菲菲代為照看王寧,,小菲菲雖心有不愿,可如今寄人籬下,,又得李藥師保全,,也只好聽從。李藥師這便舀了兩壇酒,,想了想,,又分別倒了半壇,各兌了半壇子水,,手提著美酒,,這便施施然的向吳二娘酒坊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黑,,各家都點起了燈火,,挑出的燈籠直照得街面明亮輝煌,。李藥師恍惚中如進了以前的老街,,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三兩成群,,新建的大興城里是有宵禁的,,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后才開禁通行,。
可在這個廢都里,卻稍稍放的寬些,,由此也形成了酒水街的繁華,,像是精密的儀器里有這么一個小小的BUG一般,可是雖然放的寬些,,人們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只好一人臉上罩著一個面具,有戴著豬頭的,,有戴著馬面的,,還有的干脆把心愛之人的樣子做成面具,戴在臉上,,一時間,,李藥師如進了變裝舞會的現(xiàn)場,。
心里想著,感恩節(jié)變裝舞會可不是鬼佬首創(chuàng),,那是你沒有來過大隋朝,,這里每晚都是變裝舞會。李藥師的臉上也戴著個豬頭,,頗為卡哇伊,,而整條酒水街更像是百鬼夜行,相當魔幻,。
吳二娘酒坊在酒水街的東頭靠中間處,,說是酒坊,也提供餐食,,小曲兒,,只是吳二娘的酒釀的好,人更是美,,便招來滿坊的酒客,。恰好酒坊左近就是妓館,酒為色之媒,,一邊飲酒,,一邊聽著小曲兒,酒勁上頭又有妓館可去,,卻為人生樂事啊,。
李藥師心想,這吳二娘酒坊,,可不就是個演藝酒吧嗎,?,只是不知有沒有慢搖吧和BJ大妞兒,,那才真是帶勁,。
一通胡思亂想,眼可見的,,吳二娘三個大字可就闖入了眼里,,大字寫在幌子上,幌子隨風飄搖,,幌子下,,酒坊大門處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李藥師昂首走入酒坊內,只見盡頭處有一高臺,三面被薄紗罩著,,內里一個隱約的人影懷抱琵琶正彈著小曲,,高臺四周滿是酒客,邊喝酒邊聽著小曲兒,,既安靜卻又嘈雜,,可是又無比的和諧,人人臉上都罩著一個面具,,每當喝酒時,,輕輕掀開面具,便灌進去好大一口,。
剛進門,,便有一個肥肥的女子前來接引,她素著臉圍著圍裙,,躬身說道:“這位爺,,你是一人還是等朋友?,,一人是獨桌,,等朋友給你安排大桌,內里也有雅間,,敢問怎么安排,?”
李藥師說道:“候三兒,今日請我喝酒”
那肥肥的女子“哦”了一聲,,便引著李藥師前去二樓雅間,,行至門口,便見雅間門頭上掛著一個匾額,,上面書著“天下第一”四個大字,,兩邊門邊兒貼著一幅對聯(lián),左邊是,,長安有好酒酒好人好不醉不歸,右邊是,,世間存奇?zhèn)b俠義仁義非生非死,。
李藥師覺著有趣,不知這吳二娘是何等人物,?
推門進去,,卻見候君集倚坐在窗邊正在聽著小曲,小曲咿咿呀呀,,唱的是首江上曲,,什么“蓮葉尚田田,淇水不可渡……千里既相許,,桂舟復容與”,。另有五六個十幾歲的少年人,,梳著油頭,衣著艷麗,,或是喝酒或是猜枚,。
候君集見肥肥領著一人進來,那人正脫下豬頭的面具,,這一看,,便說道:“大俠果然言而有信,我候三兒今晚定舍命相陪,,肥肥,,再來十壇美酒,今晚不醉不歸”
那肥肥的女子,,果然就叫做肥肥,。
她聽得候君集如此說,撇撇嘴,,說道:“候三兒,,你可是欠了不少的酒錢了,這里裝什么大瓣蒜,?”
候君集挫挫手,,訕笑著說道:“英雄也有難為時,好你個肥肥,,膽也肥了不是,,信不信爺爺今晚就點了你這個酒坊?”
肥肥鄙視的說道:“就憑你,?”
候君集一時語塞,,又恐在人前跌了面子,才說道:“今晚單老大也賞臉,,一會就至,,休得啰嗦,快去拿酒”
肥肥怏怏的自去拿酒,,李藥師卻說道:“何必和一個丫頭惱了,,我這便也帶了壇水酒,諸位何不嘗嘗,?”
候君集卻有些不好意思,,走過來,說道:“說著是請你喝酒,,你卻自帶了酒來,,大俠高義,還未請教大俠姓名?”
李藥師說道:“客氣什么,?,,喝酒喝酒,我是李藥師,,小人物,,不值一提”
說著便擺開酒杯,一一的倒入摻了水的酒精,,那酒剛從壇中倒出,,候君集和幾個梳著油頭的小混混便圍將過來。只見那酒清澈透明,,毫無一絲雜質,,又香氣滿屋,幾人都以為是神品,,遂也忘了李藥師已報過姓名,,只是盯著美酒,嘴里吧唧吧唧的出聲,。
才剛倒了美酒,,幾人還未來得及喝,便見一人推門而至,,幾人慌忙的拱手行禮,,口中直說:“見過單老大”,候君集更是越出人群,,長揖到底說道:“單老大賞臉,,真是給足了面子,候三謝過了”
這單老大不是旁人,,正是單通單雄信,。
李藥師見來人,白面黑須,,身姿魁梧,,面色肅然卻并不使人懼怕,他一進屋便朝幾人拱手又單手虛拖起候君集,,另一只手里卻提著一桿長槍,,白桿黑頭,提在手里,,恰如無物。
笑著說道:“老遠的便聞著了酒香,,三兒有心了,,如此美酒,敢不同飲乎?”
說著便拿起了酒杯,,幾人也舉杯共飲,,酒飲罷,方說道:“快哉,,快哉,,真是好酒,卻從來沒有喝過此等好酒,,暢快……”
候君集卻說道:“這等好酒,,我那里尋得到,是這位大俠帶來,,與我等解饞的,!”
單雄信這才打量起李藥師來,想是他原以為李藥師也只是個小混混,,拱手說道:“這位少俠,,卻是面生的很,我是單雄信,,諸位弟兄抬舉稱聲單老大,,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李藥師也拱了拱手,說道:“姓李,,單名一個靖字,,表字藥師“
“哦……“
單雄信把長槍擲與桌邊,踱著步子又打量了李藥師幾眼,,方說道:“我倒是誰有如此美酒,,卻是老神仙的弟子,也難怪,,仙人飲仙酒,,此酒也確實人間難尋“
候君集卻也一時間大驚失色,不成想,,這漢長安城里碰個瓷,,便碰出個仙人弟子出來,便上前拱手,,連說眼拙,。單雄信問明緣由,便哈哈大笑,,連說有趣有趣,,正是不打不相識,處處皆是緣,,人生如行于鑊中,,怎么走都是一個圓,。
本是一樁尷尬事,卻成了一樁美談,,眾人又開懷飲酒,,直至壇中酒將盡,眾人卻聽得酒水街上人聲嘈雜,,呼喝不斷,。
站在窗前,從雅間二樓向下望去,,只見底下眾酒客已亂作一團,,曲罷酒散,杯盤狼藉,,而手執(zhí)兵器的官家已把酒坊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吳二娘正和一個領頭的官家說著話,她身著素衣,,略施粉黛,,頭上插著個步搖,遠遠一看便覺得媚色入骨,,行動說話如細柳拂風,,端的是賞心悅目。
可坊間眾人再難有心情欣賞她的美色,,只聽那為首的官家說道:“刑部辦案,,都把面罩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