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瀘月醒來時仍是躺在二樓雅間的地面上,,肥肥說她來處理,,只是處理了桌上的殘酒,對拓跋瀘月未“處理”絲毫,。
而這個時候李藥師和紅拂已大搖大擺的回到了李藥師在長安的家中,,前幾日兩人雖有肢體接觸,可僅限于執(zhí)手相看,,若說行那茍且之事,,還真是沒有。
如今太快,,那有古時候的意趣,。
李藥師獨自一人在長安城住了一個獨門的小院子,小院不大可卻非常的精致,,內里種著花花草草,。又有流水又有奇花,院中植了一棵經年的古樹,,樹葉在風中飄搖,。
兩人到時已是夜深,紅拂喝了許多的酒,,雖當時無礙,,可此時卻頗有些酒意。
酒意上涌,,紅拂一個趔趄便伏倒在李藥師的肩上,。
那時兩人正站在樹下觀月,滿月如銀盤,,映照的一對碧人似神仙眷侶,。
是真伏倒,可不是假裝,。
李藥師懷抱美人,只覺玉軟花柔,,什么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統統都不可形容,都覺得不夠,竟一時木訥站立,,身體疆直,,有若呆鳥。
良久,。
只有風吹樹葉之聲,。
便聽到紅拂微微的酣睡之音,小心的懷抱起紅拂放在床塌之上,,蓋了薄被,,踞床而坐,也沒有點了燈火,,只是借著天上月的微光看著眼前沉睡中的佳人,。
夜半,寂靜,。
春夜,,蟲嗚。
透過打開的紙窗,,李藥師見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圓月照窗帷,黑暗里生著一點點幽幽的白光,,佳人睡的深沉,,不時的嘴里發(fā)出癔語,面仍含著微笑,。
李藥師心滿意足,,心里滿滿當當。
微風過耳,。
卻聽到窗外的一聲嘆息,,李藥師也起身打開了房門,又小心的關上,。
拓跋瀘月站在院中,,月下,背對著李藥師,。
像是黑夜之中的一尊瘟神,,手執(zhí)劍柄,緊緊握住,。
李藥師關了房門,,站在廊下輕聲說:“多謝今日援手,瀘月兄高風亮節(jié)藥師必銘感五內,,定不相忘”
原來是吳二娘酒坊之中,,拓跋瀘月卻是并未喝醉,,只是假裝而已。
天下第九劍客,,又豈能其蠢如豬,。
“我為紅拂,卻不是為你,,方才剛知你二人才是真心,,瀘月只感愧疚,相識三載竟抵不過你們相識三日,,真是~~”
微微松開劍柄,,手指已生疼。
拓跋瀘月轉過身來,,背對著月光可臉卻在黑暗里,,李藥師也不知他此時的面色如何,想來應是心中凄苦,。
世間之愛,,奇妙異常,卻不只是日久才能生情,,可往往日久卻生著厭,,也當真是最奇特之事了。
“瀘月兄,,今日援手定不能相容于楊公,,不知以后有何打算?”
李藥師故意岔開話題。
他不是怕了拓跋瀘月,,只是覺得有些尷尬,。
“世間之大,江湖之遠,,瀘月已蹉跎了三載,,有些事情也該做個了結了,今時之后,,但愿我們江湖再見吧”
有如認命,,有如凄惘。
神情懨懨的,。
拓跋瀘月的心情不好,,說:“我拓跋瀘月一生光明灑脫,卻仍背了個污名,,弒師,?呵呵~”
夜風長,月光冷,。
兩人相對站立,,已不似敵人,,更似多年的老友,,只是中間隔著一座山,,卻沒人愿意翻越。誰能想象,,彼時還刀劍相向,,此時竟又因緣而起仇恨?
可這仇恨,,似是仇恨,,又不似仇恨,是錯過之后的方知和已獲得的珍惜,。
不知何時紅拂卻是已經起身,,站在了李藥師的身側。
也不知紅拂何時便醒了,,又聽到了多少,?
紅拂只是說:“郎,奴家想彈首曲子”
李藥師拿來古琴,,小案,,置于廊下。
這把古琴陪伴了李藥師很多年,,是其恩師林澹然所贈,,如今林澹然已羽化登仙,渺無蹤影,。李藥師時常自彈自飲,,以懷念恩師。
自那年林澹然羽化后又與阿招在峨眉山分別,,至今已愈數載,。
與阿招的三年之約也已早過了日期,可久久并沒有盼到阿招前來,,托人打聽才知道阿招在峨眉山待滿三年后已離開了山谷,,去向不明。
誰也不知道這個姐姐去了那里,。
李藥師心里覺得遺憾和痛心,,這“天地間的一個孤兒”,卻不知又飄蕩去了何處,?
拿起古琴便又記起往事,,只是佳人在側,一襲紅衣坐于蒲團之上,,玉手撫琴,,琴聲時而歡快,,時而悠揚,時而悲戚,。
彈的是一首《猗蘭》,。
初始時琴聲哀怨壓抑,似心中懷著巨才可終不能得遇名主,,心中凄苦難挨,,正是自傷不逢時,托詞于香蘭,。
后又舒緩明快,,似空谷幽蘭,有如友人之誼,,純潔幽遠,,也好似氣如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
紅拂撫琴,,神情專注卻又行云流水,月光照在她絕美的臉上,,臉上卻是一片深幽,,和她在吳二娘酒坊喝酒時早已判若兩人。
那時的她,,熱情似火卻又純潔如雪,,是少女的天真爛漫。
此時,,卻有如九天玄女坐于高處,,舉手投足皆含著縹緲渾玄,恰如仙子,。
一曲彈完,,卻又是一曲,彈的是首《挾仙游》,。
此曲音韻溫厚古樸,,輕松愉快,頗有飄飄欲仙之感,。
其曲之趣,,志在廖廓之外,逍遙乎八紱之表,,若御飚車以乘天風云馬,,放浪天地,游覽宇宙,,無所羈絆也,。
而此時的紅拂與剛才又有不同,。
若說剛才似小家碧玉,又似九天玄女,,此時卻有如世間豪俠,,快意恩仇,手起刀落,,無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卻有如縱馬飛馳,,暢懷無疆,。
曲罷。
紅拂緩緩起身,,又彎腰給拓跋瀘月行了一禮,,便站在李藥師身側,似一個剛嫁的新婦,。
李藥師牽了紅拂的纖纖玉手,。
拓跋瀘月已癡站在院中,像是已神游物外,,恩怨兩忘,。
突然的便就放聲大笑,笑聲豪邁,,聲震屋瓦,。
笑聲漸止,拓跋瀘月才說:“癡長了幾歲,,竟不知人間有此真意,,真是糊涂,瀘月酒已醒,,后會有期”
說完,,拓跋瀘月單掌附于胸前行了一禮。
酒不醉人人自醉,,自醉何需醒,,醒來便已醉。
夜空中似多了一只大鳥,,幾個縱躍已不見拓跋瀘月的身影,。
后來三人再見時,正值天下大亂,,西北之地風沙漫漫,,卻有一人佇立風沙之中。
像是亙古不曾隕落的雕塑,。
李藥師和紅拂二人相依在廊下,,仿佛不管前方是甜蜜還是酸澀,,都是甘味。
明日出城,,區(qū)區(qū)楊素,,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