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唐時稱潯陽,,地處長江下游南岸與鄱陽湖交匯處,,此地“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昔年太祖皇帝與“漢王”陳友諒也曾激戰(zhàn)于此故而民風(fēng)彪悍常年有“水匪”出沒,,到了今朝大明水師疲弱不復(fù)當(dāng)年之勇,故匪患猖獗屢禁不止,。
這一日郡城外的小漁村來了幾個陌生的外鄉(xiāng)人,,由于連日來下了幾場大雨路上的行人無論男女皆身披蓑衣、頭戴斗笠,,這些個外來人也不例外,,再加上此地商貿(mào)繁榮多是走南闖北的商客幾個陌生面孔實在不會引人注目。
這幾人小心翼翼的來到一處渡口邊的漁家,,船夫打開門接了他們進(jìn)去,。
一下涌進(jìn)來這么多人,小小的船屋頓時顯得有些擁擠,,“阿爹,!”才剛進(jìn)屋摘下斗笠少女就帶著哭腔奔向船尾那一副漁夫打扮的中年男子。
“我的好妍兒,,讓爹看看沒傷著什么吧,?”男子抱著女兒滿臉慈愛的說道。
少女正是蘇妍,,其余眾人就是在崇仁千辛萬苦從錦衣衛(wèi)包圍下逃離的韓彥一行人,,眾人一路上晝伏夜出小心謹(jǐn)慎的躲避著朝廷的眼線,好不容易來到九江見到了在此等候多時的蘇鴻云皆是松了口氣,,至少今晚可以好好的休息下了,。
蘇妍拉起衣裙在父親面前轉(zhuǎn)了一圈道:“你看女兒好著呢!爹爹不用擔(dān)心,?!?p> 蘇鴻云看著女兒笑了笑道:“你這丫頭一路上肯定沒少給你二叔和韓伯伯添麻煩吧?!?p> 蘇妍翹了翹小嘴不依道:“爹你少瞧不起人,,這一路上我可沒拖后腿?!?p> “是啊爹,,妍丫頭可機靈著呢!再加上有我照看,,自然是一路順暢,?”蘇放拍了拍胸脯說道。
“就你,?管好自己不錯了,,人家常大哥那才叫應(yīng)對有方,,好幾次帶著我們化險為夷!”蘇妍毫不留情的揭穿他道,。
“那個...我也是出了不少力的,,你說是吧常師兄?”蘇放老臉一紅道,。
“那是自然,,這次能平安的來到九江是大家同心協(xié)力的結(jié)果,絕非我常林一人之功,,蘇姑娘繆贊了!”常林淡然一笑道,。
眾人哈哈一笑皆道常林太過謙虛,韓立對蘇鴻云道:“這一路上的艱難險阻,,一是靠妍兒這樣的開心果讓大家不至于覺得旅途太過煩悶,,二就是靠著常賢侄的運籌帷幄確實是讓我們躲過了數(shù)次危機!”
“是啊,,常大哥可不像某些人只有嘴巴厲害,,就會吹牛!”蘇妍還不依不饒道,。
蘇放聽了脖子一縮他現(xiàn)在是真有些怕了這個妹子,,眾人見狀又是哈哈大笑,只有韓彥在一旁發(fā)出了一聲冷哼,。
一路上常林和蘇家兄妹,、韓立等人都相處甚歡,蘇放,、蘇妍經(jīng)常在趕路的間隙向他討教武學(xué)上的問題,,常林也是知無不言使兄妹兩都大受裨益。再加上他心思縝密行事老練絲毫不亞于韓立,、蘇鴻羽等前輩,,更憑借明銳的直覺數(shù)次領(lǐng)著大家化險為夷,漸漸的常林開始成為一行人的主體,,一路上很多決策都是韓立,、蘇鴻羽找他商議后才最終敲定。
所有人中只有韓彥對常林始終心懷芥蒂,,一路上常林曾多次向他示好韓彥皆不理不睬,。在韓彥看來在場中人之所以過上現(xiàn)在這樣顛沛流離的日子全是拜常林所賜,更不用說累得自己的仕途前景完全斷送,。
然而一路上和常林相反,,韓彥可以說是一行人最大的包袱,正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韓彥不會武功遇上敵人還得依靠眾人的保護(hù),,他腿腳不利索若不是他一路上磨磨蹭蹭一行人也不至于五天才到九江,。
途中韓彥還不止一次勸說過父親不要再跟著常林同行,讓他想辦法看能不能再聯(lián)系些官場上的朋友擺平這件事與常林劃清界限,,這一切眾人都看在眼里,,只是顧及他才剛經(jīng)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都沒有計較,。
可眼看著常林一路上漸漸成為眾人的主心骨,,而自己心愛的少女也和他越走越近,少年如何不心生嫉妒他望著和蘇妍有說有笑的常林雙拳漸漸緊握,。蘇鴻云也注意到了他問道:“彥兒聽聞你此前在崇仁大牢遭逢大難,,如今身子可好些了?只怪你蘇伯伯考慮不周,要是早些讓蘇放在縣學(xué)找到你就好了,?!?p> 韓彥忙上前一禮道:“蘇伯伯言重了,這些日子來多虧了阿妍的細(xì)心照,,料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哦,?我這寶貝女兒居然還會照顧起人來了,,實在是稀奇呀!”蘇鴻云故作驚訝道,。
“爹,!你又取笑我?!鄙倥樕细t,。
眾人又是一笑,韓彥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正和父親竊竊私語的蘇妍,。
※※※
船屋內(nèi)眾人紛紛落座,蘇鴻云道:“條件是艱苦了些,,不過事急從權(quán)旁邊還有兩間船屋可以居住,,大家先到這邊養(yǎng)精蓄銳,三天后再進(jìn)城,?!?p> “休息的地方到是無所謂,近段日子我們都是天當(dāng)被地當(dāng)床好不容易有個安穩(wěn)地還有什么好挑剔的,,不過老弟你前段時間是怎么逃過東廠追捕的,?我受傷后聽常賢侄說是托你引走了東廠的追兵,后來還斷了音訊,,蘇老弟你不知道當(dāng)時我都以為你己經(jīng)...”韓立說罷嘆了口氣,,不過意思大家都明白,。
“是啊蘇大伯,那日在豫章城你和我們分開后,,后來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常林亦是好奇的問道。
“此事說來卻是兇險,,若非有貴人相助我蘇鴻云斷無可能在這里和各位相會,。”蘇鴻云先是點了點頭然后淡淡的說道,。
“貴人?”眾人皆是一驚,,“不錯!”他轉(zhuǎn)過身子對韓立問道:“韓大哥你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都有不少朋友,,不知可曾聽聞過玉先生此人,?”
“玉先生?”韓立皺著眉頭思慮半晌道:“未曾聽說過,?!?p> 蘇鴻云又看向自己的二弟和常林,二人皆是搖頭表明未聽曾過此人,。
“如此說來倒是有些奇怪,。”蘇鴻云輕撫下顎自言自語道:“我原本以為韓大哥見多識廣,,定是與其相熟之人,。”
韓立神色凝重的說道:“你且先將離開豫章后的事情細(xì)細(xì)道來,!”
蘇鴻云點頭道:“那日我聽從常賢侄的安排,,帶著兩個兄弟沿贛水而上,一路上故意留下些蹤跡吸引東廠的番子追來,?!?p> 常林點了點頭道:“贛水中游的地形復(fù)雜水域四通八達(dá),東廠的人再多茫茫大澤里想抓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p> 蘇鴻云苦笑聲道:“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一開始也確是出奇的順利,,那幫番子在后邊被我們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誰能想到他們的大部隊竟然就在我們的前面?!?p> “什么,!”常林一驚道:“那日在豫章城圍捕我們的東廠番子還不是全部嗎?
“那只是用來試探的小股先鋒,,估計他們的情報也不是很清楚你們當(dāng)時扮作商隊的路線,,東廠的大隊人馬當(dāng)時就駐扎在這九江城里,。我還打聽到了他們此番的主事人,你們猜猜是那位,?”蘇鴻云說道,。
見眾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蘇鴻云也就不再賣關(guān)子,,他澀聲道:“是秦連海,!”
“嘶!”的一聲,,這下不止常林房間內(nèi)除了蘇妍和韓彥外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涼氣,,反到是常林驚懼過后冷冷的笑道:“劍佛嗎?劉瑾這老狗為了我的項上人頭到是出動了不小的陣仗,。”
韓立以手扶額道:“我該猜到是他的,,那日在豫章城內(nèi)我擊殺的那個青蛟幫堂主快劍左飛,,聽聞昔年就是此人的弟子。
蘇妍在一旁聽得不明所以她捅了捅身邊的蘇放道:“什么劍佛呀?那人是個和尚,?可東廠的人不都是太監(jiān)嗎,?”
蘇放對妹妹解釋道:“這秦連海入宮前聽說是個和尚,現(xiàn)在是東廠的二檔頭,,督主劉瑾的左膀右臂在江湖上是個小兒聞之啼哭的角色,,再說了妹子這東廠的人可不全是太監(jiān)...”
兄妹二人竊竊私語間蘇鴻云說道:“好在秦連海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不在九江,,我估摸著他帶領(lǐng)著東廠大隊人馬離開江西境內(nèi)怕是都有段日子了,。”
常林聽了一愣道:“怎會如此,?”
蘇鴻云擺擺手道:“這個我稍后解釋,,那段時間我們四面受敵跟著的兩個兄弟也先后喪命,眼看敵人步步緊逼我本打算豁出性命和他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p> “爹!”想到當(dāng)時情況之危急蘇妍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緊緊抓住了父親的手,,蘇鴻云輕拍女兒的后背安慰道:“傻孩子哭什么?為父這不還好好的嗎,!”
他安撫了下愛女的情緒后接著道:“就在這時候玉先生的人找到了我,。”
“此人竟能在東廠的重重包圍下聯(lián)絡(luò)到你,?”常林眉頭緊皺道,。
“那日我路遇了一隊東廠番子原本以為會有一場廝殺,,可番子中有一人突然發(fā)難瞬間將自己的三個同僚格殺,那人讓我換上死去番子的衣服說是受玉先生所托要帶我逃離東廠的圍捕,。我本就已經(jīng)無路可逃就干脆順了他的意,,看看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誰知竟真被他帶著走出了天羅地網(wǎng),,直至送到此處漁家,。”至今回想起當(dāng)日蘇鴻云仍是覺得九死一生,。
“那人將我?guī)У酱颂?,說是若想要其他人的消息可以在此等候,他家主人玉先生會隨時派人聯(lián)絡(luò),。他還說他家主人近幾日會將東廠的大隊人馬引誘出江西一地,,讓我耐心等待幾日,到時候再出來走動,。我擔(dān)心其中有詐,,甚至懷疑過這是東廠的苦肉計以便放長線釣大魚,所以當(dāng)天就沒敢在漁村居住而是繞出了幾十里地,,其間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再后來我還冒險潛入了九江城內(nèi)發(fā)現(xiàn)城內(nèi)果然沒了東廠的蹤影,最后我通過一條可靠的途徑得知東廠的人馬卻是已經(jīng)出了江西境內(nèi),,直到那時我才放心這玉先生至少不是東廠的同黨,。”蘇鴻云一口氣說道,。
“那玉先生后來確實向你傳遞了我們的消息,?”韓立問道。
“不錯,!從彥兒被抓入獄,,到永安村古家莊之事,一直到最近幾次你們逃過錦衣衛(wèi)的追捕,,事無巨細(xì)玉先生那邊一直有消息傳遞過來,。”蘇鴻云答道,。
眾人皆感背脊發(fā)涼,,常林默念道:“究竟是什么人,竟有比廠衛(wèi)還要強大的密報,?!?p> “我也就是看他如此神通廣大,索性就住在了這漁村直到今天你們過來,不過可以放心的是這里的漁民我都確認(rèn)過了,,是些普通人,。”蘇鴻云苦笑道,。
船屋內(nèi)眾人一時無語,,還是常林打破沉默道:“這位玉先生如此大費周章的安排我們來此,定不會單單只是為了做件好事吧,?!?p> “不錯!”蘇鴻云點頭道:“就在你們到來前的一個時辰那位玉先生托人帶訊,,三日后要在九江城的翠茗樓宴請我們兄弟二人,、韓大哥還有常賢侄,這也是為什么我讓大家三日后進(jìn)城的原因,?!?p> “聽鴻云的意思我們該去赴這趟宴?”韓立道
蘇鴻云再次點點頭道:“我實在是有些好奇,,況且此人畢竟是救過我的性命,。再說我想以他的能耐想找到我們也并不是難事,索性不如先會上一會到時候是敵是友自會分曉,。”
眾人皆是微微頷首想來是同意了蘇鴻云的意見,,韓彥卻在此時道:“我倒是覺得此人藏頭露尾不是什么君子所為,,咱們要走就盡快,免得到時候節(jié)外生枝,?!?p> “彥兒,話不能這么說,,行走江湖為求謹(jǐn)慎有時候難免...”蘇鴻云本想著對韓彥解釋一番,,蘇放卻插嘴道:“你還好意思說,一路上要不是你韓大少在那磨磨蹭蹭的咱們早就走出江西地界了,!”
“我...”韓彥還未來得及辯解,,卻又聽蘇鴻羽又大大咧咧的說道:“我說你們怎么就不能從好處想想,那個什么玉先生畢竟是救了我大哥的性命,,指不定人家真就是咱老蘇家的貴人呢,,說不定還能指望他們幫咱們出關(guān)的路上找些門路!”
眾人聽了皆是一愣,,韓立笑著說道:“老二的話也不無道理,,搞不好還真是咱們杞人憂天了,?!?p> 蘇鴻羽又道:“至于彥小子我早就想說了,,出門在外沒點傍身的武藝可不行,,等到了天山就跟著二叔拜入天山派門下,保管給你找個好師傅”
“鴻羽,,彥兒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只有韓彥這么個兒子,將他一人丟在山上實在放心不下,,況且這小子對學(xué)武也沒有什么興趣,,還是跟著我在關(guān)外跑些生意上的營生?!表n立當(dāng)即反對道,。
蘇鴻羽聽了很是不解,有些不滿道:“我說韓老兄,,彥哥兒又不是個姑娘家,,你對他看得這么緊干嘛?還有彥小子你自己是個什么想法,說出來看看??!”
韓彥抬頭望了眼父親,又偷偷瞄了下蘇妍,,最終還是低著頭道:“我不想去什么天山,,一切聽從父親的安排!”韓立聽后暗松口氣,。
“我說...”蘇鴻羽還待相勸,,卻被他的兄長打斷道:“好了!好了,!我說鴻羽你在天山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盡想著給你們門派添磚加瓦?”
“我...唉,!隨你們把,!”蘇鴻羽無可奈何道。
卻見那蘇鴻云又轉(zhuǎn)過身子對韓立道:“到時候兄弟我還是開間鏢行,,專保您這貨物行遍西域,,咱們兩家接著做鄰居!”
“好??!”韓立和他擊掌為誓接著二人放聲大笑,其余眾人亦是被他們的豪氣所感染,,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