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頭雖漸漸西斜,暑氣卻越積越重,,一行幾人都有些疲倦,,便都默默騎馬看路,不多言語,。
李元祈騎著馬跟在白裳裳后一丈遠,,看著她嬌嬌小小的身影坐在馬上,心里想著她方才的那席話,,看來果真是打定主意要去中原了,。
原本該是件好事,此次護送和親隊伍回天都,,怕是諸多兇險在前面等著,,有的是事情需他籌劃打點,知道她心甘情愿去,,至少免了他在她身上額外費心,。
可他卻高興不起來,尤其是想到她那副嫁誰都隨便的樣子,,更是一股無名火氣,,直燒得胸中煩躁,卻又不知該向何處發(fā)泄,,只能悶在心里,,便也不再與她找話。
如此相安無事地又走了兩日多,,一行人終于到了龜茲城,,進城之前,李元祈知道她定會像上次一樣不告而別,,忍不住想再與她說幾句,,卻又不知說些什么好,想了想,,只吐出一句:“七日后我去接你,,莫失了你我的約定?!闭f罷也不等她回應,,便頭也不回地牽馬進城了。
白裳裳聽了這話,,又驚異又好笑,,說得如此含糊曖昧,,不知情的人聽去,定還以為他是要接她給自己當媳婦兒呢,。不過這個??ね跽f話一直如此,否則怎么能當上藍顏禍水呢,?罷了罷了,,不與他一般計較,白裳裳也便牽了馬,,擠在人堆里過了城門,,直奔輕云裳。
與秋娘交代了一番此次去于闐的事,,令她讓阿梅再尋摸些靠譜的玉料賣家,,想著即便輕云裳不開了,待秋娘去了中原,,總要再做些什么,,有了這樣的門路,總是便宜的,。又囑咐了幾句后續(xù)店鋪打點的事,,便不再多言,相信秋娘定能料理明白,,趁天色還早,,轉身回王庭去了。
可還未等她踏進明珠殿,,便聽著里面一片沸響喧天,,云嬤嬤哭聲格外入耳,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殿外站著的奴才看見是她回來了,,趕忙迎了上來:“公主您可總算回來了,奴才們差點兒以為腦袋要搬家了,??煨┻M去梳洗打扮吧,王上要見您,?!?p> 白裳裳一面向內(nèi)走,一面聽說她那位不聞不問的父王這個時候要見她,,著實也是嚇了一跳,。離和親還有七、八天的時間,這不早不晚的檔口召見她做什么,?可當下由不得她細想,,只得加緊幾步進了殿。
只見著云嬤嬤坐在當中,,被一眾宮娥太監(jiān)圍著抹眼淚兒,,看見了她如見著觀音菩薩似的,立馬奔了上來,,拽著她兩個胳膊好一陣搖,,嘴里還念念有辭:“小祖宗,你可總算回來了,,看在嬤嬤把你奶大的份兒上,求你這幾日消消停停在宮里呆著吧……”哭訴完,,又趕緊命宮娥們伺候她梳洗打扮,,好去面上。
原來龜茲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前,,才傳了旨宣她覲見,,算時間,她不過將將混在太監(jiān)堆里進了宮門,,仿佛是知道她回來了才宣的旨似的,。
白裳裳心里掠過一絲懷疑,但又想起這三年多來,,這位父王對她一直不聞不問,,哪可能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若為了和親的事,,著人盯她的稍,,那便不會任由她出宮去。
故而想來不過是巧合罷了,,便也不再細琢磨,,只任由云嬤嬤她們七手八腳將她打扮得宜,抬步就向著御書房去了,。
自穿越到了龜茲王庭,,她還從未踏進過這位父王的居所。最初還有些許好奇,,不知里面是不是擺滿了中原西域各國的奇珍異寶,,還巴望著有機會進去逛逛,萬一這位父王高興了,,賞她一兩件的,,日后若能帶著穿越回去,豈不是要發(fā)達了?
可漸漸搞清楚白裳裳這位公主的地位之后,,心里便也不抱希望了,。如今兀得被宣去覲見,就如十八歲時得到八歲眼饞的玩具一樣,,并提不起興致,,一路上只是盤算著究竟找她何事。
一面走一面想,,不知不覺已來到御書房外,,守門的太監(jiān)見著她來了,忙上里面通報,,沒一會兒便出來宣她進去,。深吸了口氣,白裳裳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這三年多來,,她見這位父王不過十數(shù)次,每每都是在各式大典上,,且都隔著一眾要緊的王親國戚,。他總是高高在上、萬眾矚目的那一個,,而自己一直都被擠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從現(xiàn)代人白珊珊的眼里看這位君王,稱得上英明神武,、有勇有謀,,不然如何能在夾縫中將龜茲推到西境第一國的位置?又如何敢當機立斷倒戈與中原和親,?
在西境諸國混跡的這幾年,,她親眼見到突厥人如何橫行霸道、欺辱屬國,,只是迫于淫威,,諸國皆敢怒不敢言。想來即便中原將和親的機會送給別國,,那些個膿包國主未必就敢應承下來,。
可從龜茲嫡公主白裳裳的身份看,這位父王卻真不是個稱職的父親,。自小便對她不聞不問也就罷了,,如今一聲不響地便把她當作貢品送給中原,連問都未問過她一聲,。不過好在,,真正的白裳裳早已不知所蹤,也不必見識她父王的冷血無情。
跟在太監(jiān)身后,,踏進雕花門,,繞過一架鑲嵌著白玉的花屏,便見著龜茲王懶懶地斜在軟榻上,,手里拿著一本文書,,不知是不是大臣們上奏的折子。這幾乎是她第二次離他這般近,,近到看清楚他面上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而第一次還是在前幾日迎接中原使臣的國宴上,她站在王座一丈前,,看清他眼里復雜的情緒,,卻一時沒有看明白。那里面似乎含著震驚,、愧疚,、焦躁,甚至還有一絲心痛,。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卻似乎并未全然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是透過自己看到了另一個人。而今日再見,,他的目光卻已平淡如水,。
見他看向了自己,白裳裳便端端地福了福身,,口中問了安,。他似沒聽見似的,也不言語,,只是繼續(xù)看著她,,看得她心里起了毛,一時卻不知該作何進退,。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開了口說:“去中原,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