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鄭大同、王規(guī)和安夢彪三人剛下馬車走進(jìn)尉司衙門,每個人被三四名弓手摁在地上,,隨即手腳被戴上了杻鎖。鄭大同怒道:“朱縣尉,你這是什么意思?”
朱熙績說到:“知州要我們抓人,,我們不得不聽命令干活,今天就委屈你們幾位去牢里住下,?!?p> “干你娘的屄……”還沒有罵完,安夢彪的肚子被旁邊的弓手重重地捅了一棍子,,他干嘔著跪在地上,。
“哎,好好說話,,不要動粗,。”朱熙績對弓手說完,,回頭對鄭大同,、王規(guī)和安夢彪說:“等會到了州府的獄牢里面,那里的守卒要你們做什么,,你們就配合一下,。”
“不明不白地就抓人,,還有王法嗎,?你要抓要殺,總要給一個理由,?!蓖跻?guī)雖然被抓,但是還是比較鎮(zhèn)靜,。
“朱縣尉,,我們?nèi)私裉觳换厝?,總要給安平社的弟兄們和家人一個交代,,到時候他們上門要人,可是會擾亂了尉司的清靜,?!编嵈笸f,他心里想著是不是安平社這幾年的買賣被人告發(fā)了,。
朱熙績說:“等訟堂開審的時候,,自然就知道為何抓你,等會兒我派人去通知你們家人?!闭f完,,揮手示意弓手,把他們?nèi)搜航馊ブ莞?p> 眼看時候已晚,,朱熙績對尉司里面的弓手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讓他們散了集,自己換下官服回住處休息,。
朱熙績在家里吃著宵夜,,今天的筍蕨羹真不錯,新鮮的春筍和蕨菜搭配得爽脆鮮美,,他邊吃邊得意于自己的計謀成功,,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三個賊頭目抓到手,等到事先安排的弓手在安平社找到弩弓,、火器等違禁兵器作為證物,,再交給知州,上頭交代的事情就辦妥了,。
一名弓手跑進(jìn)來稟報:“朱縣尉,,我們在安平社只找到棍棒,沒有發(fā)現(xiàn)弩弓等禁兵器,?!?p> 朱熙績皺眉問到:“你們都搜清楚了嗎?”
“厝里各個房間都搜過了,,連外面的柴房都翻了,。”
朱熙績頭痛起來,,沒有證物坐實,,只憑口供,即便吳知州那里能把私藏禁兵器的罪安在他們?nèi)祟^上,,到了提刑司那里要安上謀反的罪名就困難大了,。提刑司的目標(biāo)可不是想殺這幾個無關(guān)輕重的小賊。要是扳不倒賈似道,,他和吳知州都會有大麻煩,。明明安平社的人有用禁兵器,怎么就搜不到呢,?
朱熙績想起他去安平社的時候,,還有一個半南蕃頭目沒有在,當(dāng)時為了避免安平社的人起疑心,,所以沒有細(xì)問,。難道是這個半南蕃搞的鬼,?但是他怎么知道我要找弩弓呢?朱熙績暗暗罵了幾句,,后悔自己的婦人之仁,,早應(yīng)該強(qiáng)行抓捕,哪怕死傷幾個也比現(xiàn)在的狀況好,。他現(xiàn)在胃口全無,,在廳里踱步想了好久,對弓手說:“你安排幾個人今晚到安平社附近埋伏,,要是遇到有進(jìn)出安平社的人,,立刻扣下帶回尉司?!?p> 李元和鄭小奕坐著犢車,,在聚寶街上不緊不慢地往北走著,犢車?yán)锩孢€裝著一個箱子,,箱子里面有九張弩還有弩箭,,這些連弩和強(qiáng)弩都是王規(guī)精心設(shè)計制作,和上次在四川扔掉的那一把改裝過的強(qiáng)弩一樣,,用的材料很講究,,有牛角、牛筋,,還有海舶運來的犀牛皮,、紫衫木等,性能比軍隊批量生產(chǎn)的弩要強(qiáng)許多,。把這些弩毀掉實在可惜,,鄭小奕提議把它們運到順濟(jì)橋外南關(guān)港的一個散貨倉庫藏起來,這倉庫是萬寶行的,,幾年前安平社在替蒲壽庚押送海舶貨物時候,,交給了安平社使用,到現(xiàn)在也沒有收回,,白林根本不知道來龍去脈,。
犢車后面?zhèn)鱽砜﹪}咯噠急促的馬蹄聲,幾個人騎著馬飛快地靠近李元坐的犢車,,一匹馬超過車子的時候,,上面的人拉了一下韁繩,這馬向拉車的??苛丝?,牛躲避不及把這匹馬掛了一下,馬吃了一驚打了個趔趄后立刻轉(zhuǎn)了一下身子,,騎馬的人坐不穩(wěn)被甩了出來,。還好這人手里還緊握著韁繩緩了一下,雖然摔在地上,,但不是很重,。旁邊三個人見狀都拉馬停了下來,下馬去扶他,,有一人哈哈大笑說到:“趙哥,,你這個下馬的動作不好學(xué)啊?!蹦莻€叫做趙哥的男子約摸二十歲,,身穿絲綢錦衣,腳穿牛皮靴,,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土,,發(fā)現(xiàn)衣服被地面刮破了,走到犢車前,,一把抓住車夫的衣服,,喝到:“直娘賊擋我的馬!”說完劈頭蓋臉地扇了車夫好幾個耳光,。打完不過癮,,接著把車夫拽下車,摔在地上狠狠踢了幾腳,。車夫抱頭曲身,,口里喊著:“殺人了!殺人了,!”街道上的路人紛紛圍上來看熱鬧,。
李元一看不妙,趕緊下車走到趙哥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叉手賠禮道:“這位小哥,車夫駕車魯莽,,讓你受驚了,,我替他賠你衣服錢?!睆呐淠姨统鲆粡埲傥臅?。
趙哥看了一眼會子,譏笑道:“這會子當(dāng)搽屁股紙我還嫌硬,?!?p> 鄭小奕氣憤不過,說到:“明明是你騎馬別過來撞了我們,,怎么還賴人,?!壁w哥聽到這話,回頭看到一個美人正怒視著他,,又正眼看了看李元,,發(fā)現(xiàn)是個蕃人,調(diào)笑道:“這娘子長得這么美,,怎么就跟了個蕃子呢,?”
其他三個同伙也哄地笑了起來,有個人笑到:“南蕃子不愛洗澡,,那身上的氣味也受得了啊,。”另一個說:“莫非蕃鳥好吃些,?”鄭小奕氣得滿臉通紅,,朝他們罵到:“死滴勾①,問你娘去,!”李元閃到兩人中間,,盯著趙哥說到:“要賠多少你開口?!?p> 趙哥看李元身材不高,,塊頭也不大,加上自己這邊人多,,根本不把李元放在眼里,。他揮揮手讓其他三人圍上來,說到:“這女人好無禮,,開口就罵,,讓爺爺我在朋友面前沒了面子,叫她下來給我磕頭認(rèn)錯,,再賠五十兩銀子,,這事才算完?!眹^的人聽到這話,,議論紛紛,有人喊到:“五十兩夠買一匹好馬了,!”“就是啊,,也太過分了?!币灿腥说吐曊f:“是不是趙家的人啊,。”
李元說:“我替她向你磕頭認(rèn)錯……”鄭小奕喊到:“唐家子,,你……”李元示意她不要多嘴,,繼續(xù)說到:“我身上現(xiàn)在也沒有五十兩銀子,,這樣,再給你一緡(一千文)會子,,這事情就算過了,?!?p> 趙哥哪里肯聽,,他一揮手,叫到:“別啰嗦,,來,,把這女人扯下來,把那個箱子也扣下來,,叫他回去拿銀子來贖,。”
身旁這三個年輕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動手了,。
李元要對付這四個紈绔子弟不在話下,,他擔(dān)心的是萬一打傷人,惹上弓手就麻煩了,,但是到了這個份上,,不出手也不行了。
“住手,!”李元正準(zhǔn)備盡快把這四人放倒,,旁邊傳來一個人的喊聲。
那四個年輕人愣了一下,,李元也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黃鏞撥開人群擠了進(jìn)來,他個子高,,聲音大,,氣勢很足,身后還跟著幾個官人模樣的男人,。鄭小奕見到黃鏞,,驚訝地說:“你怎么在這里?”黃鏞身后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看到趙哥,,說到:“誒,,這不是紫霞翁②的公子嗎?”
趙哥一看這個男人,,說到:“林司理③,,怎么這么巧?!?p> 這個男人點了點頭,,問到:“你怎么晚上不回家,,還在街上跟人爭吵?”
趙哥說:“這犢車撞了我,,差點把我摔傷了,,我在跟他討個公道?!?p> 鄭小奕叫到:“你胡說,!”
林司理看了看鄭小奕、李元和坐在地上的車夫,,又看了看四個公子哥兒和旁邊的馬,,把趙哥拉到一旁低聲說到:“這官人是新晉的朝官,還望趙公子給個面子,,要是人家告你一個無故走車馬傷人,,到時候驚動了你家大人就不好了?!?p> 紫霞翁是趙家宗室,,又是官員,平時對自己孩子很嚴(yán)厲,。趙哥在朋友面前跋扈,,在自己父親面前卻是聽話得不得了。眼看這朝官和那女人是熟人,,自己又理虧,,于是對車夫和李元說到:“我給這官人面子,今天就不和你們計較,?!闭f罷喊上另外三人,騎著馬離開了,。
黃鏞對林司理說:“德遇,,謝謝你替我朋友解了圍?!?p> 林司理笑到:“舉手之勞而已,,還好我認(rèn)識他父親?!?p> 鄭小奕跳下車對黃鏞說:“黃鏞,,你要是來晚了,他們四個都要傷著了,?!备邳S鏞身后的幾個人都笑了,黃鏞沒有笑,他說:“是啊,,打傷了這些衙內(nèi),,麻煩事情就多了。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李元接過話:“剛好有些事情要做,,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黃鏞說:“是啊,,后來江老師找到我,,說現(xiàn)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讓我去臨安,。泉州一些老同學(xué)聽說了,,一定要為我餞行,,我們吃完飯出來就見到你們了,。剛才替你們解圍的這位叫林子濟(jì),是我同學(xué),,現(xiàn)在是泉州的司理參軍,,德遇,這位是安平社的李元,,這位是安平社幫主的妹妹鄭小奕,。”
李元和鄭小奕都向林子濟(jì)行了禮,,林子濟(jì)說:“器之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將來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只管找我,。”說完遞給他們兩人自己的名剌,。鄭小奕見他是司理參軍,,眼睛一亮,看了看李元,,李元沒有理會,,對林子濟(jì)說到:“謝謝林官人的好意。我們還要趕時間,,先告辭了,。”
黃鏞目送鄭小奕上車離去,,其他幾人看他那樣子,,笑到:“器之,你和那位娘子之間好像有些故事?!秉S鏞苦笑到:“哎,,說來話長啊?!北娙藰妨耍骸安幻?,一會兒我們?nèi)ゾ起^慢慢聽你說?!秉S鏞想到江萬里叮囑過他,,協(xié)助安平社去四川的事情不要和別人說起,怕自己到時候喝多了胡亂說話,,擺手道:“已經(jīng)喝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還要出行,我也想早點回去休息了,?!北娙嗽偃炝簦娝麍猿忠厝?,也就算了,。
李元和鄭小奕繼續(xù)上路,一路上聽車夫的抱怨,,也不多說話,。到了順濟(jì)橋后,李元把箱子抬下車,,跟著鄭小奕左拐右拐,,找到了那間貨倉。鄭小奕打開倉門,,回頭叫李元把箱子搬進(jìn)去,,只見李元貓身向右后邊竄去,一下子消失在旁邊一幢貨倉墻邊,,接著她聽到那邊傳來一聲低沉的打擊聲,,還有一個人痛苦的哼哼聲。
李元扭著一個人出來,,這人看上去二十歲出頭,,中等身材,臉痛苦地扭曲著,。李元對鄭小奕說:“剛才你在開門的時候,,他在旁邊的墻后偷看?!编嵭∞赛c起燈籠靠近那個人的臉,,低聲呵斥到:“阿雄,,你想死啊,敢跟蹤我,?!?p> 阿雄痛苦地說:“哎喲,先放手再說,?!?p> 李元看了看鄭小奕,她點點頭,,李元松了手,,從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頂著阿雄的腰,低聲喝問到:“你干什么跟蹤我們,?”
阿雄看看頂在腰后的匕首,,又看看鄭小奕,苦笑到:“不是我要跟蹤你們,,鄭娘子,,你也知道我們的買賣,剛才老大聽到有動靜,,要我來查看一下,,沒想到剛露個頭就被這大哥抓住打了一頓?!?p> 鄭小奕說:“你回去告訴你老大,是熟人辦事,。大家各不相干,,快走,別耽誤我們,?!?p> 阿雄連連點頭,飛跑走了,。李元問鄭小奕:“你就這么放他走,?”
鄭小奕點頭說:“他們做的是私運銅錢生意,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弓手,?!?p> 李元不放心,打開箱子取出一把連弩塞給鄭小奕,,說到:“你拿著這個,,有危險就發(fā)射。把燈籠滅了在那邊等我,?!苯又娜慌噬衔蓓敚櫚⑿鄣娜ハ颉?p> 一會兒工夫,,李元返回倉庫門口,,叫鄭小奕出來。將箱子藏好后二人往回走,。路上鄭小奕問到:“唐家子,,剛才那個黃鏞的同學(xué)說有需要幫助的可以找他,我們明天就去找找他吧,?!?p> 李元面無表情地一面走一面說::“我不相信這些做官的,兩年前要我們干活的時候說得什么都好,,現(xiàn)在事做成了,,卻要抓我們?!?p> “要不我去找黃鏞,,看他有什么好方法?!?p> “哼,,他和這些做官的都是一樣的”
“我覺得黃鏞不是這樣的人?!?p> “他不是和縣尉很熟嗎,,那為什么縣尉要抓我們?”
鄭小奕答不上來,,她只是直覺上覺得黃鏞不像是個笑里藏刀的人,,可是李元說的也有道理,她問到:“那你有什么方法救哥哥他們出來嗎,?”
“我還在想?,F(xiàn)在最要緊的事情已經(jīng)辦好,回去先安慰蘇蘇和眾弟兄,,你和我都不能亂,,別讓他們慌了神?!?p> 鄭小奕挽著李元說到:“唐家子,,還好你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李元笑著說:“你做得很好啊,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把這些弩藏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救出來的?!?p> 走到大街上,,他們上了另外一輛犢車往回趕,李元坐在車?yán)锵肜砬逅季w:黃東的死,,神秘人的紙條,,縣尉抓人,這些背后有什么聯(lián)系嗎,?他又想起了在四川碰到薩伊德,,他是不是跟我一樣逃出了阿拉木特以后,找機(jī)會刺殺蒙哥呢,?李元努力把發(fā)散的思緒集中起來,,眼前最重要的是怎樣才能把鄭大同、安夢彪和王規(guī)三人救出來,。
犢車緩緩地在安平社門口停了下來,,在旁邊埋伏的弓手沖上去,要把車?yán)锩娴哪腥俗С鰜?,那個人大喊:“不急不急,,別把飯菜弄灑了?!惫謧円豢?,這個車?yán)锏哪腥松磉呥€放著一個匣子,里面裝著幾個盦飯,。一個弓手問到:“晚上你送飯到這里干什么,?”
那男子說:“有客人在店里付了錢,要我送飯到這,,還讓我坐犢車來,說是急用,?!?p> “他們?nèi)爽F(xiàn)在在哪?”
“不知道啊,,他付了錢就走了,。”
弓手們正好肚子餓,,就把這幾份盦飯留下,,打發(fā)這人走了。
李元乘著弓手們都注意那輛犢車,,悄悄帶著鄭小奕從暗門進(jìn)入安平社,。
在暗門口,,李元停住了,鄭小奕問到:“唐家子,,你打算怎么辦,?”
“去找程玉,放心,,我隨時會回來看你,。”
?、俚喂撮}南話罵人是色鬼的意思
?、谧舷嘉淌菍毜v二年(1254年)泉州知州趙汝騰的號。
?、鬯纠硎撬纠韰④姷暮喎Q,,州級行政官員,主管獄訟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