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梁聞言問道:“何謂在野孤君?”
“無六吉祿馬相會,,也無四殺并照,,如孤君在野。但天鉞星卻大盛,,似有蓋過紫薇星的傾向,。微臣還從未見過此種星象……”
“天鉞星?”
底下一人立即上前解釋道:“天鉞星乃主機會,,貴人之星,,另有一星天魁亦主機緣。但天鉞星主陰貴,,乃女性貴人,,按常理而言,天鉞星盛只是意味著桃花犯主,,可這位的天鉞星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桃花犯主,無非是桃花多了些,,可這與孤君在野又有何關系,,難不成因為命犯桃花所以要棄國主之位?
“這顆天鉞星來勢洶洶,大有侵奪吞并之勢……恕臣才學淺薄,,還未能解其意,。”
顧梁擺擺手,,心道:“這群老頭子莫不是在誆我,,什么孤君在野,天鉞星的,,歷朝歷代國主都是命定的,,就算主動要做在野孤君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替了,,但一朝是不可能出現兩個靈力足以稱帝者,,等下一任國主充分掌握靈力技巧后,后一任國主自然就沒了法力,,古往今來,,無一例外。繞來繞去都沒聽懂這群老頭子究竟要說什么……”
于是乎,,顧梁開口問道:“可探得下一任國主出生于何處,?生母何人?”
“稟陛下,,再過兩日,,便可知曉了?!?p> 終于聽到一個實質性的回答了,,顧梁愉聲道:“那好,等知曉此事詳情后不必再呈報了,,直接交付有司著令接那婦人攜家眷入宮產子,。眾愛卿如無要事可退下了,?!?p> 桌前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有話要說,,但顧梁逐客令已下,,眾人也只得吶吶告退。
“哦,,對了,,近日來都不曾見著國師,他人呢,?”顧梁突然想起來往常都在的國師近日卻突然如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不見蹤影,。
卜宮的眾位本來都轉過身去了,突然聽到顧梁這么一問便又都轉了過來,仍是那位上了年紀的老者答道:“啟稟陛下,,國師說近日閉關,,讓我等暫代其職?!?p> “行了,,知道了?!?p> 眾人唱了聲“諾”后就退下了,,顧梁細細地收拾了一下案幾上散亂的物什,正欲起身,。門外的公公卻在這時急匆匆的走入內殿:“陛下,,門外有一個草民自稱是黎暮風,他想求見陛下,?!?p> “黎暮風?是誰,?不見,。”公公的稟告并沒有止住他向偏殿邁去的步子,,他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了那人的請見,。
公公似乎是十分為難,他又狹促的補充道:“那人自稱是神鳥的捕獲者,,他說有要事要向陛下稟告,。”
顧梁這才頓住了腳步,,思量片刻后道:“宣!”
短短時間內,,又是星象命格,又是突如其來,,不辨其意的捕獵者,,這一來二去的,他今日的好心情瞬間被沖刷的干干凈凈,,心中不由的騰起一股怒火和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人不知是否是故意的,他走的極慢,,腳步敲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敲的顧梁內心愈發(fā)的急躁慌亂。
莫名的煩躁像濃霧籠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草民黎暮風叩見皇上,。”
“平身,,你方才說有要事稟奏,,速速奏來?!?p> 黎暮風默不作聲,,只瞟了一眼一旁的公公。
公公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頓時有些惱怒,,但一時無法發(fā)作,本想杵在原處不予理會,,但抬眼一看,,上面那位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只得識趣的退下了,。
“說吧,。”顧梁揉了揉額角,,沒好氣道,。
黎暮風直接開門見了山:“離凰是不是越發(fā)的嗜睡了?”
顧梁先是一愣,,但很快的掩去了眼中的詫異之色,,他微微瞇縫起眼睛,長時間的看著黎暮風,,并未作答,。
“她得回……”
還未等“去”字落下,顧梁便惱怒的皺緊了眉頭,,“你究竟是何人,?”語氣中隱隱的含了怒意。
“我,?”黎暮風指了指自己的鼻頭,,忽然又抬起眼睛,微笑道:“我是她的青梅竹馬,?!?p> “你也是妖,?你就不怕今日有來無回,?”顧梁咬牙問道。
“你不敢”,,他答的斬釘截鐵,,“我若是死了,,她可不會原諒你,你以為她為何待在你身邊,?”
顧梁目光沉沉,,面色陰鶩。
黎暮風悠悠地站起,,無謂地撣了撣衣擺處的折痕,,自以為是道:“若不是我那日一句玩笑話,你以為她會來這囚籠似的皇宮,?我知道你喜歡她,,你也別白費心思了,她喜歡的是……”
“你怎知她近日嗜睡,?”顧梁耐著性子看了半天黎暮風跳梁小丑般的表演,,除了最初那幾句話,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得到,。
離凰眼中的情愫是真情還是假意他看的分明,,這人莫名其妙的跑來亂說一通他倒也沒太在意,只是他既然知道離凰近日的狀況,,究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還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值得深究,,若是瞎說打發(fā)了便好,他是妖,,這件事不宜搞的太大,;可若他說的是真的……到時該怎么辦……
“我怎知?我親眼瞧見的!那傻丫頭還不讓我告訴你……”黎暮風絮絮叨叨地開始說個不停,,都沒注意到顧梁越發(fā)黑沉的臉色,。
“他親眼瞧見的?為何阿離都未曾告訴我……阿離的狀況當真不是他想的那樣是因為懷胎而是因為……他,?是他害了阿離……若阿離再待下去會為他所害……”他的心黯了下去,,就像當年從那兩個侍衛(wèi)口中得知自己并非母后親生骨肉時,那種酸澀與鈍痛感,,因自己是母后的恥辱而產生的內疚,,甚至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被欺騙背叛的意味。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將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藏于心底,,連帶著那些心情也一并小心翼翼的拋在記憶的深處,他不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樣子,,就連自己也不不可以,,因為那樣就相當于將自己的軟肋公諸于世,人一旦有了軟肋就無法保護自己珍重的東西,。
可他猛然間發(fā)現他最珍重的東西不知何時竟也變成了他的軟肋,,經這根新的軟肋一敲,,那些陳年的情感猶如決堤的洪水般一股腦的傾瀉出來,將他淹的幾欲斷氣,。
黎暮風喋喋不休的聲音仍舊斷斷續(xù)續(xù)的刺入耳膜:“你那護體的光圈……削減法力……休眠……”
“我要帶她回去!”黎暮風扔下一道驚雷,,終于將顧梁炸的清醒了些。
“我……”他神色木木的,,嘴張了張,。
他還是下定不了決心。
黎暮風似乎良心發(fā)現了,,不再逼他,,“你考慮考慮,反正離凰是不能待下去了,,我過幾天再來,。”
行至殿外,,黎暮風看到一個宮女正恭恭敬敬的端著一盅吃食,,蓋子蓋著也不知里面裝著什么,便厚著臉皮上前欲揭開蓋子,。
那宮女端著托盤躲閃了一下,,怒喝道:“這是鶯兒姑娘親自為陛下熬的湯,你是何人,,也隨意亂動,。”
說話間,,黎暮風早已揭開了蓋子,,在聽到鶯兒二字時神色微變,但仍笑嘻嘻道:“不就是一碗湯嗎,?”
但心里道:“我都沒喝過離凰燉的湯!給你加點料!”
“切!”黎暮風不屑的哼了一聲后放下了蓋子,,頭也不轉的走了。
那宮女只道他是神經病發(fā)了無理取鬧,,又恐一會湯涼了會挨責罰,,便也不與他多做計較,忙蓋上蓋子端了進去,。
顧梁是被雞湯的溫香喚醒的神思,,但抬眸見端湯的人卻不是往日的人了,一顆心立時懸了起來,。
宮女適時的開了口:“恭請陛下圣安,,姑娘今日身體不適,早早的歇下了?!?p> 方才還懸起的心沉又迅速沉了下去:“近日睡的愈發(fā)的早了……”
“你先退下吧,?!?p> “奴婢告退,。”
顧梁攪動著盅內的雞湯,,攪了許久都沒有要吃的意思,,雞湯上本來浮著幾粒枸杞,鮮紅的幾點裝飾在澄黃的雞湯上煞是養(yǎng)眼,,可在被他用勺子攪了幾番后枸杞都碎在了湯里,,紅色的碎片宛若被剁碎的辣椒,里面的籽四散浮在湯內,,就像結了塊的油漬被人刻意丟在了湯內,。
離凰算好了時間讓人給他端過來,那湯被端進來的時候應該是溫熱的,,即不燙嘴,,也不至于涼了。被顧梁這么糟蹋了一番后,,上面的幾縷熱氣已經沒了,。
本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湯被他攪了只剩下了“味”。
顧梁嘆了口氣,,看著被自己攪的慘不忍睹的湯,,最終還是放下了湯勺。
顧梁梁匆忙趕至玄華宮,,卻見到了臥榻上睡的不是很安分的離凰,,她的眉頭緊緊的蹙起,額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冷霜,。
顧梁趕緊取了一塊蘸了熱水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敷在離凰的頭部,,那冷霜卻沒有絲毫要消褪的跡象。
顧梁心下直轉,,即刻便將她扶起向她輸送法力,,那冰霜剛開始時有了消褪的跡象。
可不過多時,,又像反彈似的,,那冰霜不僅十分迅速覆上了她的額頭,甚至蔓延到了眼角,,似乎還要繼續(xù)向別處擴散,。
他顫抖著雙手停止了輸送靈力。
他果然沒有其他選擇,。
三日后,,他將離凰的住處移至宮中的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
“你說鶯兒姑娘這是失寵了?”
“我看是,,陛下已經很久沒去看過她了,。你看他還納了妃呢,鶯兒肯定失寵了,?!?p> “我看不一定,陛下不是吩咐咱們要好生照料她嗎,?再說了,,那哪里是納妃啊,我看陛下是把皇宮當收留所了,,我聽說那些所謂的‘妃子’都是大街上孤苦無依的老弱病殘,。”
“哎,,那你說為何鶯兒姑娘會住到這犄角旮旯的宮殿里,?而且連個位分都沒有?”
“瞎說什么,,那宮里的‘妃子’不也只是傳聞說納妃嗎,,你見著那些納妃的烏七八糟的禮儀流程了嗎?”
“那倒沒有,?!?p> “那不就得了,咱們只要好好把自己的份內之事做好便行了,?!?p> 幾日后,卜宮派人來報:下任國主生母已尋到了,。
顧梁立馬便派人將那孕婦接入了宮中,。
幾個月后,離凰竟與那婦人于同一時間生產,,一時間宮中眾人都忙的焦頭爛額,。
顧梁偷偷的跑到離凰的寢殿外,不時焦急的朝內望上幾眼,,他漸漸不記得有關離凰的從前,。
他不知道為何皇宮內會住著離凰,但直覺告訴他,,他們不能相見,,但那女子于他而言很重要。
終于,殿內爆發(fā)出一陣孩子的哭聲,,產婆高呼:“母子平安!”
他的心這才落了地,。
那孩子出生時,隱隱有鳳舞的祥瑞之跡,,且天生便有靈力,,將眾人著實驚了一把。
但他下令對外隱瞞此事,,按理說此事不該如此,,卜宮預測的國主在另一個殿內,,天生靈力一事卻是聞所未聞,。
他悄悄的召來卜宮眾人,國師似乎是出關了,,他也來了,。
國師不緊不慢道:“定是他們占卜有誤,我出關時也觀了星象,,國主確實是有著天生靈力的那位,。”
“可是……我等經多次觀像,,之前的卦象確實不錯啊,。”
國師反問道:“那副師如何解釋天生靈力的那位,?我國國主向來只推靈力高強者,,既然現在高下已出,如何還要糾結,?”他特意將“副”字著重強調了一下,。
“話是這么說,只是天生靈力實在是聞所未聞,?!?p> “是啊是啊?!?p> “世間如此之大,,副師你沒見過的東西可多了去了,以沒聽過為借口不覺太過牽強了嗎,?”
“這……”國師看著年紀不大,,卻如此口出狂言,著實將副師氣的不輕,。
“行了行了,,許是副師年紀大了,沒看清也有可能?!彼肫鹆四侨崭睅熣f的孤君在野,,也覺得國師說的甚有道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打算將那母子先留在宮中,,日后再觀察觀察。
他后來去了那對母子宮中看了一眼,,隨手扯了個宮人問了句:“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啟稟陛下,花鉞,?!?p> 雖然他下旨給了花鉞與顧厭塵同樣的地位,但花鉞的娘還是覺得自己這么平白占了宮中的位置不好,,往后他要不是什么國主,,今日有皇上護著,來日便說不定了,。
于是在一日月黑風高時卷了宮中的貴中物品帶著花鉞偷偷的出了宮,。
他們母子二人本來在宮中便沒有什么存在感,顧梁又一門心思忙于國政和顧厭塵的教導工作,,以至于過了兩三年后顧梁才想起來貌似很久都未曾見到花鉞了,,他忙差人去尋,尋了許久都未能尋到,。
他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當新晉御前的公公自報名字時,聽到“花鉞”一名,,他只覺得很耳熟,,直到內侍提醒他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一直尋的花鉞一直都在宮中。
花鉞的母親本來就活的艱難,,在宮外壓根沒有家,,一直以來都活著漂泊無依的生活,因此在出宮后沒幾年便害病去世了,,留下半大個孩子靠撿垃圾吃活到了現在,,還陰差陽錯的成為了公公……
他成了公公,顧梁也不能予以他其他位高權重可以保他衣食無憂的位置,,于是只能含著一絲愧疚,,以報恩的名義照顧起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十多年后,,他發(fā)現花鉞竟也有了不弱的靈力,,他暗地里查探才知道了這件烏龍,,原來因顧厭塵繼承了他母親半數靈力,這半數靈力使得顧厭塵有了繼承他半數靈力的可能性,,而原先本該接承他全數靈力的花鉞只剩半數靈力可承,。
可顧厭塵的母親……為何,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她也有靈力嗎,?聽宮人們說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怎會如此呢,?她現在又在哪呢,?
每當他要繼續(xù)往下想時,想那女子的音容笑貌,,都會感到頭痛,,那女子的模樣始終是模糊的。
厭塵的模樣有三分像他,,那另外七分應該是她的模樣了吧,,于是他憑著厭塵的模樣與自己的想象繪了幾副丹青,,但最后都因為覺得不像就都燒了,。
直至那日,他臨死時,,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愿望,,他終于見到了那個女子,她比他想象的要好看許多,,是他永遠都繪不出的靈動,。
那日見到她時,他終于問出了自己一直都想問的話:“你為何這么久了,,都不曾來看我呢,?”
女子苦澀的笑了笑,那靈動的眸子也不覺黯了幾分,,他想,,或許她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吧。
她只是唱歌給他聽,,歌聲如鶯啼婉轉,,他的病痛消散了許多,身子也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他好想再多聽一會,,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山洞,山洞中那個姑娘的歌聲如同久陰天氣中刺破陰霾的第一縷光彩,。
他似乎又見到了那不經意間闖入他生命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