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菲爾的確沒有在實驗室的事情上夸大其詞,，看到現(xiàn)場后,，希琳也認為把那里稱作“空地”簡直再恰當不過了。
空地位于兩棟破舊的公寓樓之間,，大約五十步寬。大多數(shù)社區(qū)里都有類似這樣的空地作為綠化區(qū),，但眼前的這片空地卻大不相同,。雖然表面的沙土看起來和城里的其他地方?jīng)]有區(qū)別，但空地上卻寸草不生,。
泰克魯斯沒讓她們靠近,，而是站在街道的對面遠遠地看著?！皩嶒炇冶ê?，很多煉金原料滲進了土壤里?！彼吐暯忉尩?，“城市規(guī)劃局的人來撒過花種和草籽，結(jié)果卻什么也沒長出來,。在之后的幾個月里,，他們幾乎試遍了王國里的每一種花草?！?p> “全都沒成功,？”希琳驚訝地看著那片空地，灰撲撲的沙土地上沒有半點綠意,。
“就連某種可以在沙漠里開出花的南方植物,，也沒能在這地方活下去。據(jù)說那批花種勉強發(fā)出幾株病懨懨的芽,，但不到一個星期之后就全都枯死了,。”
“能從被煉金廢料污染的土壤中生長出來的,，大概只有煉金術(shù)培養(yǎng)出來的變異植物,。”艾瑪冷冷地說,。
“說得太對了,，專員女士?！碧┛唆斔裹c點頭,，“公爵大人已經(jīng)勒令煉金行會著手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希望能盡快發(fā)明出一種可以在這種土壤中生長的植種。雖然這里只是貧民區(qū),，但大家依然希望能看到賞心悅目的綠化帶,。”
希琳懷疑這附近的居民根本沒那個閑情雅致,。他們居然沒在意外發(fā)生后搬出公寓,，可見這些人的經(jīng)濟壓力大到了什么程度。
連食物都發(fā)愁的人,，肯定不會在意附近的空地到底是不是綠化帶。如果他們有錢,，優(yōu)先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從這里搬走,。
很快她們便不得不承認，空地上確實沒什么值得調(diào)查的東西,。而且光是看著那里,，希琳就感到毛骨悚然。
于是他們開始尋找目擊者,。
在泰克魯斯的帶領(lǐng)下,，他們走進了空地旁的一棟公寓樓。爬上幾級臺階,，穿過臨街的拱門后,，希琳發(fā)現(xiàn)通往大廳的金屬門上掛著一把厚重的鎖。
泰克魯斯貼著門上的玻璃朝里面看了看,，“空的,。”他說,，“看來這棟公寓樓已經(jīng)廢棄了,，肯定是因為距離爆炸現(xiàn)場太近?！?p> 空地另一側(cè)的公寓樓也一樣,。金屬門被鎖得嚴嚴實實，鎖上的鑰匙孔比她的手指還粗,。
公爵大人似乎沒有重建此地的打算,，看來是打算把這兩棟公寓關(guān)閉到世界末日？
值得調(diào)查的選擇很快就只剩下了街道對面的公寓樓,。它看上去倒是有點生活氣息,，至少臨街那一側(cè)的窗戶里大多掛著窗簾。
看來就算生活再怎么艱難,，大家還是希望能保有一些隱私的,。
公寓大廳里依然沒有管理員,，服務臺的位子里空蕩蕩的，和希琳幾天前去看望夏月父女的公寓差不多,。
她好奇這棟樓的地下室里有沒有精靈的花園,，但又不太想知道答案。
跟殺人藤進行過親密接觸后,，希琳就再也不想和精靈的花園扯上任何關(guān)系了,。
他們從公寓的一層開始調(diào)查。經(jīng)歷了一番謹慎的試探和尷尬的沉默后,，他們敲響的第五扇門終于有了回應,。
開門的是個看起來極度缺乏睡眠的男人。他臉色很糟,，頭發(fā)也很亂,，身上穿著不成套的睡衣褲，一對眼睛瞇成了兩條細縫,。
“日安,，先生?！碧┛唆斔篃崆械卮蛑泻?，“很抱歉打擾你休息，我們是來——”
“你們是城市衛(wèi)隊的人,？”男人粗聲說,。
“是的，先生,?！?p> “好吧，那你們必須知道,，我是個兢兢業(yè)業(yè)的巡夜人,。每天你們這群穿制服領(lǐng)公餉的小子回家后，我們這些可憐蟲就得穿上黑衣,，像抓老鼠的貓一樣在街上巡邏,，直到太陽升起才能回家。所以你們大白天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最好有個像樣的理由,。”
泰克魯斯楞了一下,，“我們代表煉金行會……”
“我們是艾·馮保險公司的人,，”希琳上前一步，“今天來是想問幾個問題,，關(guān)于一起五個月前發(fā)生的魔法災害,。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棟公寓里的住戶是那起災害事件的目擊者?！?p> “五個月前,？你是指街對面那座實驗室被炸上天的事？”
“正是,?！?p> 他的眼睛瞇得更細了，“我記得五個月之前,，有個自稱是‘評估員’的家伙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當時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了，畢竟那件事與我無關(guān),，所以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你們憑什么認為我現(xiàn)在能說出更多？”
希琳和艾瑪對視一眼,，“我們讀過那時的報告，事故的起因?qū)懙煤懿辉敿??！?p> “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故的起因是什么。爆炸發(fā)生在白天,，正是我在家睡覺的時間,。你們或許注意到了，這棟樓臨街的那一側(cè)白天都不能開窗,。爆炸時我正在做一個夢,，在夢里我的妻子和兒子都還沒離我而去。然后就是一聲沉悶的巨響,，他們再度消失不見,。我像個傻瓜一樣滾下了床，走廊里傳來腳步聲和尖叫聲,?！?p> “所以你沒有親眼看到爆炸的場面？”希琳抬抬眉毛,。
“我連爆炸過后的場面都沒見到,。當時我又困又累，只想著回到夢里再見見我兒子,。等我確認這棟公寓樓不會爆炸后,，就回到床上繼續(xù)睡了。到了晚上,，我穿好黑衣離開公寓時,，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實驗室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廢墟,。一些人正在瓦礫和碎石之間穿行，時不時抬出一些形狀古怪的煉金器材,，大多都在爆炸時燒成了廢品,。”
“呃,，所以你完全是睡過去的,。”
“沒錯,。五個月前,，我跟那位評估員也是這么說的。他聽完后合上手里的記錄本,，向我表示感謝,，接著就放我回去繼續(xù)睡覺了。你們也打算這樣做嗎,？”
希琳遲疑了一下,，“我們……”
“先生，”一直沉默旁觀的艾瑪突然說,，“你剛剛說,，你的妻子和兒子離你而去了？”
巡夜人皺起眉,，“我是說了,，女士。但這關(guān)你什么事,？”
“他為什么要走呢,？”
“我他媽要是知道原因，他們就不會走了,。我不酗酒,，不賭博，對麻藥和大煙也沒有興趣,。雖然比不了上城區(qū)那些有錢的貴族,，但也絕對不是個糟糕的父親?！?p> “那他們是什么時候走的呢,？”
“一年前，就在那些成天嚷嚷著‘平等對待非人種族’的精靈離開之后不久,。那天早晨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空蕩蕩的。他們連行李都沒收拾就走了,，只在床邊留了個字條,，上面寫著‘對不起,，親愛的’?！彼瓷先ビ行╇y過,，但很快又恢復了剛剛的冷淡態(tài)度，“我沒必要回答這些問題,，你們該走了,。”
“當然,，我們馬上就走,。”艾瑪點點頭,，“但如果你依然在做和他們有關(guān)的夢,，我建議你去蘭花大街的診所找一位諾瓦·科瑞醫(yī)生，就跟她說是艾瑪·佩吉讓你去的,。她知道該怎么幫你,。”
巡夜人陰晴不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艾瑪·佩吉,，嗯？”
“沒錯,。記住了，是諾瓦·科瑞醫(yī)生,，她周末通常都在,。”艾瑪說,。
“記住了,，女士?！彼谋砬檐浕艘恍?，“那么，關(guān)于實驗室的事,，如果我想起了什么……”
“你可以寫個便條送到艾·馮保險公司,。”希琳把寫著自己辦公室郵寄地址的卡片遞給他,。
巡夜人關(guān)上門之后,，泰克魯斯目瞪口呆地看著艾瑪。
“平等交談,？”希琳笑著問,。
“尊重是平等交談的前提,，而關(guān)心就是最好的尊重?！卑斴p描淡寫地說,，“他或許想不起來什么有價值的信息，但以后的事誰知道呢,？你們現(xiàn)在知道正確的提問方式了嗎,？”
希琳點點頭，“先傾聽,，再提問,。”
“很好,。這棟公寓還有很多房間,，我提議咱們分頭行動，這樣或許有希望在中午之前完事,?！?p> 泰克魯斯負責頂層，艾瑪去了二層,，希琳則留在一層繼續(xù)敲門,。
雖然公寓樓的房間非常多，但大多數(shù)住戶白天都不在家,。
她之后又敲開了三戶的門,，但始終沒有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不過這些住戶都留下了她的聯(lián)系方式,，答應如果想起了任何情報,，都會寫信送到她的辦公室。
詢問的收效甚微,，但至少還留有一些盼頭,。她希望艾瑪和泰克魯斯的運氣比自己好，但也沒抱太大的期待,。
她逐漸靠近走廊的盡頭,。接近地下室的入口時，希琳突然有些不舒服,。
花園的恐怖回憶又涌了上來,。她感覺全身冰冷，還有些喘不上氣,。被埋在地下的恐懼幾乎讓她動彈不得,。
別這樣，她用左手掩住胸口，別是現(xiàn)在,！希琳靠在墻上,，艱難地做了幾次深呼吸。
冰涼的感覺逐漸消退,。她擠出眼眶中的淚水,，又用手背擦了擦臉，總算找回了一些自控力,。
還有兩個房間,。敲兩次門，然后她就能離開這兒,。
第一扇門沒有回應,，第二扇門則……沒有上鎖。
如果不是剛剛突然發(fā)作的恐懼,，她肯定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希琳傻愣愣地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上午好,？請問有人在家嗎？”她問,。
一片寂靜,。房間里有些亂，舊衣服被隨意地扔在地上,。這是怎么回事,？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這次提高了音量,，“請問有人在家嗎,？”
身后突然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她轉(zhuǎn)過身,，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男人正面色不善地看著自己,。他身材很高,，棕色的短發(fā)根根直立,，看起來好像一直在生氣。
希琳張嘴欲呼,，然而對方伸出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怎么回事,？你忘了鎖門,？”她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這棟樓白天不會有訪客?！毕Ａ彰媲暗淖匕l(fā)男人回答,，“算她倒霉?！彼f著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諸神啊，不要,！希琳狂亂地掙扎了起來,，但根本對抗不了這個人鐵鉗一樣的手掌。她感覺呼吸變得困難,，眼淚涌了出來,。
“你他媽瘋了嗎？”身后的聲音說,，“咱們又不是殺手,！”
棕發(fā)男人沒再繼續(xù)用力，“可她是目擊者……”
“她只不過是走錯了門,。你看看她都嚇成什么樣了,，趕緊把手放開！”
棕發(fā)男人松開了脖子上的手,。希琳饑渴地呼吸著空氣,，但臉上罩著那只巨大的手，一股難聞的汗臭味撲鼻而來,。
“真抱歉,，這位不知道姓名的陌生小姐?！鄙砗蟮穆曇糇叩搅嗣媲?，希琳看到了另一個男人。
他身材瘦削,，穿著一個臟兮兮的圍裙,。臉上刮得干干凈凈，胡子和頭發(fā)都沒剩下,，只有兩條黑色的眉毛,。他朝希琳笑了笑，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唔痕德誒康,！”
“她說啥？”棕發(fā)男人皺起眉,。
“被你用手捂在嘴上,，她當然說不清楚,。”光頭嘆了口氣,，接著轉(zhuǎn)向希琳,，“如果你尖叫的話，事情可能會變得很難看,。明白嗎,，小姐？”
希琳點點頭,。
“手拿開,，讓她說話?！?p> “我什么都沒看到,！真的！”她急切地說,。
光頭聳聳肩,，“你這不是看到我們兩個了嗎？”
“可我不知道你們在……”希琳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注意到光頭戴著一副血跡斑斑的手套,。他的圍裙上也有血。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小姐,，其實我們都能解釋。事實上,，所有事都有個解釋,，只是不一定能讓大家滿意?！惫忸^再次露出微笑,，“所以你看，現(xiàn)在我們需要給你想出一個解釋,，如果能讓大家都滿意就最好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放我走吧,，我真的什么不會說的……”
“這已經(jīng)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了?！彼z憾地說,，“所以咱們還是快走吧,，能拿主意的人離這里還很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