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死于十八年前的夏夜,,那時(shí)他們曾妄想著自己能夠逃離,可最后真正掙脫開鎖鏈,,逃離那個(gè)地獄的人,,卻是以極其慘烈的死亡的結(jié)局。風(fēng)箏離開了一直束縛它的鎖鏈,,它順著風(fēng)飛得好高好遠(yuǎn),,然后懷著自己的自由在高空中跌落,粉身碎骨,。
十八年后,,當(dāng)初一起逃亡的某一人上了絞刑架,依照規(guī)定,,每個(gè)上了絞刑架的死刑犯都要在教堂里懺悔七天,。
于是在空蕩蕩的教堂里,在面容邪惡可怖的神像前,,他被捆在絞刑架上靜靜地注視著那個(gè)人人都瘋狂信仰的神明,。
而這時(shí),封閉的教堂里無端起了風(fēng),,風(fēng)吹動他單薄的衣衫與凌亂的頭發(fā),。真是奇怪,,怎么會有風(fēng)呢?他這么想著。
然后像神降一般,,在柔和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一個(gè)赤著腳的白裙少女。她是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注視著他,。少女背后的神像依舊可怖,潔白的月光穿過教堂華美精致的玻璃,,越過神像落在少女身邊,。
我應(yīng)該是認(rèn)識她的,死刑犯這么想著,,可是他卻怎么也想不到有關(guān)少女的記憶,,只是心中有種莫名的感情,讓他感到莫名的悲傷,。
“我認(rèn)識你么?”
于是死刑犯開口問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因?yàn)樵谒蛠斫烫脩曰谇八鸵呀?jīng)被那群人用過刑了,。
少女依舊看著他,,眼里流露出化不開的悲傷,她說:“你將我忘了,?!?p> 我將她忘了?死刑犯不解,,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與少女有關(guān)的記憶,,可是死刑犯的心卻又是那樣的難受,他甚至有些無法呼吸,,他想開口為自己辯解什么,,就比如說自己真的從未見過她什么的,但一切話語都沉沒在少女悲傷的眼中,。
于是死刑犯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有些狼狽地避開少女的眼睛越過她看神像,看窗戶,,看月光,。
少女垂下眼,她赤著腳向死刑犯靠近,,然后抱著腿坐在絞刑架旁,,就這樣閉著眼,靠著絞刑架睡著了。
這時(shí)的死刑犯很想問一問她是誰,,但他低頭看見她垂著腦袋好像是睡著了,,于是死刑犯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等到夜晚過去,,死刑犯被冷水潑醒時(shí),他看見白裙少女坐在靠神像的臺階那,,靜靜地注視他,,不說任何話,而來給他送一些吃食的人卻好像沒看見少女一樣粗暴地給他喂食,。
為什么,?他們看不見她嗎?死刑犯不明白為什么,,但他也猜到了什么,,據(jù)說當(dāng)人快要面臨死亡時(shí),總會看見一些平??床灰姷臇|西,。
少女應(yīng)該是亡魂吧?不知道為什么,,死刑犯一想到這個(gè)就心疼的厲害,,他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他看到了天邊明晃晃的月亮,,看到了鮮紅的血,,看到了自高空落下的風(fēng)箏。
第二天夜晚,,少女再次靠在十字架旁邊,,白天的時(shí)候他們沒有說過話,因?yàn)榘滋炜倳凶砸詾槭堑纳窀高M(jìn)來向神闡述他的罪名,,死刑犯看著神感覺可笑,,因?yàn)槟巧癜。谒烟又?,他可一直被那些所謂的神的眷屬所蒙養(yǎng),,所以他比誰都清楚神是個(gè)什么東西。
今天的月色依舊不錯(cuò),,他想低頭看少女,,但這樣很吃力,他也看不到她的臉,,他也依舊不知道她是不是睡著了,,但他依舊想問一個(gè)問題。
“你已經(jīng)死了,,對嗎,?”這話不怎么禮貌,,而且他已經(jīng)猜到了一些,這是個(gè)無用的問題,,可他依舊想問,。
少女沒有睡,她抬起頭與低頭看她的死刑犯視線相觸,,“嗯,,我死了很久了,在十八年前的一個(gè)夏夜,?!?p> 十八年前的夏夜啊,晚上最熱鬧的一個(gè)季節(jié),,死刑犯的頭有些疼,,有什么東西要從他記憶深處破開,但又很快被什么力量壓了回去,,他接收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少女又將頭低了下去,死刑犯又抬頭看玻璃,,看月亮,,他閉上了眼睛,又一個(gè)夜晚過去,。
又是一天,,重復(fù)的另人厭惡的白晝,時(shí)間終于又停留在了夜晚,。
他們同昨晚一樣,,死刑犯又問了一個(gè)問題“你為什么要停留在這?”
少女抬頭注視著他。
“因?yàn)橛腥瞬婚_心,,有人在想念著我,,盡管他不記得了?!?p> 不記得了啊,,是我嗎?也許在十八年前,,她的確曾存在于我的記憶中,,只是我將她得忘了,我怎么會忘的呢,?
今天沒人來給死刑犯送飯,,耐心真差,就只送三天的飯,但吃不吃無所謂,,反正送的東西也不是什么能入口的,。
第四夜降臨了,今天的月光好像黯淡一些了,,死刑犯問了第四個(gè)問題,。
“如果我真的將你忘記了,那我要怎樣才能想起呢,?”
但今天少女沒有回答他,,少女沉默了,,她沒有抬頭去看他,,而是注視著在黑暗里扭曲的神像。
她也不知道嗎,?死刑犯想,,他移開了視線,同少女一樣看著那神像,,是同祂有關(guān)嗎,?倒也可能,因?yàn)榈k總是會抹除許多東西,。
當(dāng)死刑犯快要睡去時(shí),,他聽到少女說:“可能不會再有想起的時(shí)候了?!?p> 第五天,,神父也沒有來了,白日的教堂如夜晚時(shí)的一般安靜,,少女仍舊坐在神像前沒有靠近,,死刑犯也沒有向少女提問,他們習(xí)慣了夜晚的一切,,不想輕易打破,,如果還要有什么其他理由的話,那就是白日的光太耀眼太明媚了,,就連那么可怖的神像也多了一層神圣的光輝,。
第五夜成功到來,死刑犯想,,第五夜了,,大概還有兩夜,他就會被帶走處死了,,不知道死后能不能見到她,,應(yīng)該是能的吧,如果見到了他應(yīng)該怎么和她相處呢?他們之前又是怎么相處的?
死刑犯想了好多好多,,而這時(shí)少女向他提問了,。
“這個(gè)結(jié)局你開心嗎?”
死刑犯愣住了,,一來是沒想到她會向他提問,,二來他因這個(gè)問題陷入了沉思。
他開心嗎,?他很快就要死了,,死亡能讓人開心嗎?可他的心卻從來沒有如此的輕松過,,從他反叛神開始,,從他將利刃刺向神開始,他感覺到了有什么東西正從他靈魂里崩裂,,盡管最后他刺殺神失敗被送到了這里,,可他卻一點(diǎn)也不悲傷,后來又在這里遇見了她,,就連死亡也變得讓人期待起來,。
于是死刑犯點(diǎn)一點(diǎn)頭,他說:“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輕松過,,盡管我被架在絞刑架上動彈不得,。”
少女這次沒有抬頭看他,,但他仍舊低頭去注視少女,,不過在他答完后,少女沒有任何回應(yīng),,夜晚又安靜了下來,。
第六天到了,離他被審判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他也越來越期待,,期待著時(shí)間的快速流逝。
今晚,,在暮色剛剛降臨時(shí),,死刑犯就忍不住發(fā)問了,這時(shí)的少女還沒有走到絞刑架,。
“我死后,,能過擁抱你么?”
少女停住了她的腳步,天色越來越暗,,只有稀薄的黃昏時(shí)殘留的日光照在她臉上,,神像被藏進(jìn)了黑暗里,。
少女的眼睛很黑很黑,看不清任何情緒,,死刑犯聽見她說:“你不會死,。”
為什么不會死?他都能看到亡魂了,,他再過一天一夜就要被砍頭了,,為什么不會死,不會死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死刑犯有許多許多東西想要問她,,但少女已經(jīng)走到絞刑架旁閉上了眼睛。于是死刑犯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問了,,沉默,,沉默,今天晚上安靜得令人恐怖,。
第七天,,第七天太陽剛升起時(shí),外面喧鬧了起來,,原來是起義軍攻了進(jìn)來,他們折服于死刑犯刺殺神的壯舉,,于是反神的起義軍決定冒險(xiǎn)攻入教堂來救他,。
腐敗的鎖鏈屈服于沾染鮮血的刀劍之下,他的鎖鏈斷裂了,,他被人背著帶離了虛偽的教堂,,日光耀眼,他看見走到了教堂門前,,遙遙地望著他的亡靈,,他還沒有想起她的名字。
死刑犯無聲地張了張嘴,,他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我要離開了,請?jiān)试S我?guī)ё吣愕拿?,請?jiān)试S我知道有關(guān)失去的回憶,。
很可惜少女沒有回答他,只是目送著他的離開,,死刑犯眼神暗去,,少女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說不遺憾是假的,。
教堂又靜了下來,,日光依舊刺眼,,教堂門外鮮血染紅了潔白的石階。
少女轉(zhuǎn)身看著猙獰可怖的神像,,她張嘴說了一句什么,,隨后她隨著漏進(jìn)來的日光化作零散的碎片隨不知何起的風(fēng)消逝了,而神像,,有陰影從神像中跑出,,跑到了少女站著的地方,似乎想抓住什么,。
她說啊,,“你看,你連我的靈魂也困不住的,?!?p> 她這次真的徹底的離開了,其實(shí)在十八年前的夏夜她就可以離開的,,不過啊,,不過有人在想她啊,所以她等著再陪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