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絲帕
顧忘憂和玉英兩人走到蘭園,,被告知韓夫人突然去了花廳,,又怕等韓夫人回來湯羹變涼,,于是又捧著湯到花廳去,。
遠遠的就聽到有人大聲談?wù)撜f話的聲音,,走近了看,,除了韓夫人坐在上座,,杜鵑在旁邊陪著,,還有一位年輕男子,,只見這人身穿淡紫色長袍,,腰帶上鑲嵌著一排紫水晶,頭束點翠紫金冠,,面如冠玉,,此刻笑意盈盈,神采飛揚,,正在高談闊論,,正是當(dāng)日送顧忘憂進府的林家公子林淵。
顧忘憂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韓夫人卻看到了顧忘憂,,想著當(dāng)初就是林淵送她們進的府,覺得也不必回避,,招手讓她們進來,。顧忘憂看韓夫人的神情十分地愉快,應(yīng)該是林淵說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逗得她如此開心,。
顧忘憂進來后給林淵躬身行禮,,便讓玉英把湯放在韓夫人旁邊的案幾上,“剛才在花園里耽擱了一會,,怕是湯要涼了,,夫人還是趁熱喝了吧,。”顧忘憂說道,。
林淵自顧忘憂進來后,,就一直打量著她,今日這個氣色紅潤,、靈動標(biāo)致的姑娘跟那天的那個小乞丐相差太遠了:“忘憂姑娘,,我都差點認(rèn)不出你來了,呵呵,,不知道‘二郎神’能不能認(rèn)出你來,。”
“‘二郎神’還好嗎,?它沒有跟你出來嗎,?”顧忘憂自然不會忘記她的救命恩犬。
“它看到我要出門,,就一直鬧騰,,只好帶著出來了,怕它驚擾夫人,,把它放在練武場那邊了,,宋伯看著呢?!?p> 林淵本來就是龍城出了名的瀟灑公子,,能一個月不重樣地弄些花樣出來娛樂,斗蟋蟀,、打馬球,、踢蹴鞠,放個風(fēng)箏也能策劃一個紙鳶大會來,,萬花樓,、妙樂坊、鴻運樓出入得像自己家里一樣,,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和韓承宇這樣冷峻少話的人能做成朋友的,。這兩年被父親逼著準(zhǔn)備科考,才不得不收斂了很多,。
林淵這兩日結(jié)交了一個富商,,說是北齊來的藥材商。北齊是極寒之地,,故而藥材十分珍貴,,一般都是宮里才能拿到每年的貢品,極少數(shù)也會流到一些高官手里去,,也不知這名藥商與林淵怎樣的因緣際會,,便贈送了一瓶保心丸給林淵,,林淵也是個性情豁達的,想著自己府里的人用不上,,倒是聽說韓夫人時常頭痛胸悶,便過府贈藥了,。
韓夫人知道顧忘憂對藥材感興趣,,便讓顧忘憂看看這個保心丸是否對癥,顧忘憂拿過藥瓶,,打開瓶蓋,,看顏色,品氣味,,不一會兒就笑著對韓夫人說:“的確是很珍貴的藥,,先不說藥的成分珍貴難得,就是煉制的過程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不是普通的藥丸能比,,夫人不妨等服過了這陣?yán)畲蠓虻乃帲俜帽P耐?,便能進一步強心固元,。”
韓夫人很高興,,一時又覺得禮物太重十分地不好意思,。
正當(dāng)大家說得熱鬧的時候,門廳處現(xiàn)出一個婀娜身影,,左憐雪帶著丫頭綠袖緩身進來,。“我就猜夫人在花廳,,綠袖偏說在蘭園,。”左憐雪自顧自熟也邊進來邊說著,。由于她經(jīng)常出入將軍府,,下人們也見慣不怪,甚至有些人認(rèn)定了這位宰相千金就是未來的女主人,。
至于林淵,,對這位龍城第一美人本來也有欣賞之心,不過想到自己父親與左憐雪的父親左春風(fēng)時常政見不一,,多有掣肘與爭論,,便沒有了深交的欲望,后來又因在一次詩畫雅會上,,左憐雪對一名林淵頗為欣賞的藝妓出言相譏,,這才徹底沒有了好感,。
韓夫人表面上仍笑呵呵地對左憐雪招手,喚她進來就坐,,眼角卻閃過一抹掃興的神色,,讓人難以察覺。
“憐雪啊,,你上次贈我的安神香還沒有用完呢,,不用老是費神給我制香了?!表n夫人笑著說,。
“夫人,上次的香用著還好,?我今天帶來的是一種新的西域香,,是西渝當(dāng)年的國君命藥師專門為他的王后制作的安眠香,聽說治療頭疾有奇效,?!闭f完,轉(zhuǎn)頭看看其他人,,“想不到林公子今日也有閑情來此,。”算是打過招呼,。
“我本是來找承宇兄的,,那家伙因為前幾日我邀請他參加四月的蹴鞠賽,現(xiàn)在有點煩我,,估計躲起來了,。”看似回答左憐雪,,卻看著顧忘憂在說,。林淵也知道韓承宇不喜這些聚眾應(yīng)酬之事,當(dāng)時為了和其他公子逞威風(fēng),,夸下??谡f一定能贏下比賽,事后想想毫無勝算,,只能去磨韓承宇出馬,。
“原來你也知道我煩你?!币宦暤统梁寐牭穆曇魝鬟M來,,韓承宇已經(jīng)走進花廳,給母親躬身行禮,,看了一眼案幾上那精致的藥瓶,,轉(zhuǎn)過來對林淵說:“有心了,,謝謝?!边€是一向的惜字如金,。
左憐雪喜上心頭,眼睛看著那個自己日夜?fàn)繏斓哪凶?,可韓承宇只淡淡地對她說:“也謝謝左小姐給母親調(diào)香了,。”左憐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個如寒冰般的男子,能說出道謝的話,,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正想回復(fù)說一下客套話,卻又聽到韓承宇說:“不過,,現(xiàn)在母親的病已經(jīng)好多了,,再說整日里煙霧繚繞始終比不上新鮮的空氣能讓人心曠神怡,左小姐日后還是不用送香過來了,?!?p> 林淵沒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來,,趕緊又假裝沒聽到一樣,,左顧右盼。
左憐雪臉上一陣發(fā)白,,雙手緊緊攥緊了衣袖,,緩緩呼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夫人病愈自然是很好,,那我日后過來也就不帶香薰了,聽聞忘憂姑娘擅長制作藥膳,,我還打算日后過來跟忘憂姑娘學(xué)習(xí)呢,。”左憐雪避重就輕,,過來將軍府的理由多得是呢,。
顧忘憂稍稍覺得氣氛有點尬尷,之前聽丫鬟們私下議論,,說左憐雪對韓承宇癡心一片,,遲早會嫁進將軍府,卻不知韓承宇是個什么態(tài)度,,現(xiàn)在這般情景,,想必是左憐雪的一廂情愿,,要不就是人家兩人鬧了一下小別扭,吵吵架,,頂頂嘴……以前在醫(yī)館,,林大夫和馮姐姐就是這般吵吵鬧鬧的,最后還不是恩恩愛愛地成了親,。
顧忘憂思索得出神,,恍然聽到左憐雪提到自己,便回過神來,,說:“左小姐言重了,,忘憂生在醫(yī)家,略懂藥理也是有的,,不敢自夸,,也不敢亂授于人?!?p> 本來這幾句話說得實實在在,,可左憐雪正在惱羞之中,聽著就是覺得顧忘憂自夸自己生于從醫(yī)世家,,旁人難以到達她的境界,。左憐雪想起剛才綠袖撿到的絲帕,想著這下人也齊了,,嘴角微微一揚,,“是啊,差點忘了忘憂姑娘是呂慶的從醫(yī)世家了,。不知言副將是否也是呂慶人,?”
顧忘憂不知道左憐雪為什么扯道了言風(fēng)身上,見韓夫人已經(jīng)喝了湯,,便準(zhǔn)備找理由離開,。
韓夫人聽了,說:“言風(fēng)自然不是呂慶人,。憐雪為何這樣問呢,?”
“哦……”左憐雪做了一個才明白的表情,“我以為言副將與忘憂姑娘是舊識呢,,那這樣說,,是從忘憂來這里后,言副將才一見鐘情,,與忘憂姑娘情投意合的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林淵那邊正在和韓承宇說著什么,,聽了左憐雪最后那句話,,本能地說:“什么?”
韓夫人與忘憂也是以為自己聽錯了,,玉英剛想上前收拾湯碗,,也是嚇了一驚。
左憐雪當(dāng)然很滿意大家的表情,,又故意作出一副說漏嘴的表情,,“憐雪是不是說錯話了?”
這下顧忘憂想走也走不了了,,便說:“左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言副將對我和我娘只是懷了憐憫之心,我對言副將也只有敬重之情,,何來情投意合一說,?”
“可是我剛才明明看見了你和言副將……”左憐雪話只說了一半,留一半給大家想象,,心里想,,這下,,大家都知道這個落難的弱女子是個只會勾搭男人的狐媚女子了,。
顧忘憂氣得不輕,在大家的驚異中,,感覺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最為凌冽地射向自己,,顧忘憂看過去,韓承宇卻扭頭拿起茶杯平靜地喝了一口,。
韓夫人心思復(fù)雜地說:“憐雪,,這種事情你可不要輕易地亂說哦?!?p> 左憐雪一臉的委屈:“是憐雪多言了,,我以為這是將軍府眾所周知的事情,才那樣問的,,誰知……不過忘憂姑娘聰慧漂亮,,言副將瀟灑英俊,也算是一對佳偶了,,說出來也不怕吧,。”
“請問左小姐,,你剛才看見我和言副將什么了,?”顧忘憂平靜下來,直視左憐雪,“剛才我去蘭園找夫人,,看見言副將從東院過來,,的確是交談過幾句,他和我說了可以讓我學(xué)騎馬的事,,然后他就走了,。如果這也算情投意合的話……忘憂竟不知龍城的閨閣制度、男女大防竟然如此的嚴(yán)格,。當(dāng)初我見左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能自由出入將軍府,我還感嘆龍城的開明之風(fēng)……”
大家都聽出來了顧忘憂話中的譏諷之意,。左憐雪氣得一團火氣往上升,,銀牙一咬,“如果是交談幾句我當(dāng)然不會誤會了,,但是我明明看見你將一塊手帕贈于言副將,。你也不必羞惱,雖然現(xiàn)在你一個落魄女子,,但是韓夫人定會給你做主的……”
“你說什么,?你看見我贈手帕給言副將?”顧忘憂不可思議地直視左憐雪的眼睛,,一開始,,她還真的以為左憐雪是誤會了什么,但現(xiàn)在,,她確定左憐雪是故意的,,她想不明白左憐雪為什么要這么做。
韓夫人揉了揉額頭,,心里升起一股失望還有一種對事情失控的無力感,,便對一旁呆住的玉英說:“你先下去吧?!庇挚纯戳譁Y,,看樣子她是想打發(fā)下人還有外人出去。林淵最喜歡看熱鬧的,,這會正笑嘻嘻地小聲對韓承宇說:“言風(fēng)這小子眼光不錯哦……”韓承宇飛來一記寒冷的目光,,馬上閉嘴。
“玉英不用走,,林公子也不必回避,。”顧忘憂當(dāng)然知道韓夫人的用心,,今日不把話說明白了,,不但自己的閨譽受損,,還連累了言風(fēng),“玉英,,現(xiàn)在你明白我在假山那里和你說的話了吧,。”正好給玉英那傻丫頭上上課,。
玉英點點頭,,然后又快速地點點頭,顯然已經(jīng)明白了絲帕為何竟一下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