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別看了，回去吧……”
年僅六歲的顧翩站在樹下,，偷偷的看著院子的另一端。
六歲的顧茜穿著華貴的衣裳,，被一群同齡小姑娘眾星捧月般圍繞著。
顧翩指尖摳進(jìn)樹縫,，將樹皮都扣出來了,，露出一小塊姜黃色樹內(nèi)干，白嫩的指尖破了皮,，滲透紅色血絲,。
“姑娘。”蘭草心疼的拽著顧翩,，“回去吧,。”
顧翩仰著頭,，睜大眼睛倔強(qiáng)的問,，“為什么長姐可以穿漂亮衣裳，可以吃點(diǎn)心,，我就不可以去前廳,，今日也是我生辰?！?p> 蘭草彎腰蹲著身,，一時不知該如何勸。
顧茜是嫡,，顧翩是庶,，身份差了一大截，待遇自然不同,。
望著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眸,，蘭草心底一軟，“一會奴婢給姑娘做蓮子羹吃,?！?p> 蓮子是湖邊采摘的，她吃的有些膩了,，一點(diǎn)味道都沒有,。
“不，我想吃點(diǎn)心,！”
顧翩伸手推開了蘭草，噔噔奔著人群方向跑過去,，快走近了,，顧翩躊躇不安的拽著縫補(bǔ)好幾層的裙角，直勾勾的看著桌子上精致美味的點(diǎn)心,，吞了吞口水,。
人群里忽然來了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人笑,，“咦，這是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
“穿的像乞丐一樣,。”
“顧家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人？”
顧翩懵懂,，卻也能聽出罵人的話,，也不知被誰推了一把，狠狠地跌坐在地,，手心很疼,，冒著血珠兒，疼的倒吸口涼氣,。
顧茜盯著顧翩,，眉頭緊皺，“誰讓你來的,？”
“長姐,，我……我為什么不能來？”
一句長姐,，讓大家知道了眼前這個穿著破爛的顧翩還是顧茜的妹妹,，顧茜聽著背后議論紛紛，小姑娘又愛面子,，氣的眼眶都紅了,，跺跺腳，嬌嚷,，“還不快把帶走,！”
恰好這時顧廷來了，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顧翩,，顧翩正要上前,，顧廷已經(jīng)彎腰去哄顧茜。
“今日是你生辰,，可不許掉眼淚,。”顧廷柔聲安慰,，顧茜點(diǎn)點(diǎn)頭,，側(cè)過頭狠狠的瞪了一眼顧翩，都怪顧翩讓她丟臉了,！
顧翩滿心歡喜的看著顧廷的背影,，倔強(qiáng)的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兒，一定是爹爹沒看見自己,。
一定是這樣,！
“爹爹.......”
顧翩伸手去拽顧廷的衣袖，卻被顧廷猛的一揮開,，用厭惡和冰冷的眼神看著她,。
“誰把她帶來的,，立馬帶回去！”
蘭草上前磕頭,，被顧廷踹了一腳,，臉色當(dāng)時就青了，卻將顧翩護(hù)在懷里,。
“大人恕罪,，奴婢這就帶姑娘回去?！?p> 顧翩扭著性子不肯離開,，蘭草捂著顧翩的嘴，愣是將她拖拽一步步離開,，顧翩的眼角瞄見了顧廷正對著顧茜溫柔的哄著,，也不知說了什么，顧茜破涕為笑,，摟著顧廷叫著父親,。
小小的人兒眼中倏然迸發(fā)出一抹恨意，倔強(qiáng),，不甘心,。
回到院子，顧翩開始發(fā)脾氣,，又摔又打,，不理會蘭草，甚至埋怨蘭草把她帶回來了,。
一個時辰后,，顧夫人院子里來了兩個嬤嬤，狠狠地教訓(xùn)了蘭草,，將蘭草的嘴巴打腫了,，臨走前惡狠狠的叮囑，“姑娘要是再敢亂跑出去,，夫人絕不會輕饒,！”
蘭草說不出話來，對著正院方向磕頭,。
顧翩嚇壞了，撲倒在蘭草懷里失聲痛哭,，“蘭姑姑......”
“奴婢沒事,，姑娘不怕?！?p> 顧翩不懂,，為什么陶氏還要責(zé)打蘭草，她也是顧家的二姑娘啊，和顧茜是一樣的,，怎么會區(qū)別這么大,？
蘭草的傷養(yǎng)了足足兩個月，沒有用藥,，嘴巴都爛了,，反反復(fù)復(fù)的結(jié)痂，以至于臉上留下了不小的疤痕,。
顧翩時常盯著蘭草臉上的傷疤,，一次又一次的問，“蘭姑姑,，還疼嗎,？”
蘭草總是笑著說，“一點(diǎn)也不疼,，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顧翩不信,，怎么會不疼呢,，她的手心擦傷了，疼了好幾天睡不著覺,，更何況是蘭草這么嚴(yán)重的傷,。
“蘭姑姑，以后我不亂跑了,?！鳖欞姹犞詈诿髁恋拇笱劬Γ⌒〉娜藘阂凰查g像是懂事了一般,，“外面的世界也沒什么好看的,。”
蘭草聽著實(shí)在心疼,，摟著顧翩,。
兩年后
顧翩穿著縫補(bǔ)了好幾層的衣裳，漿洗的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呆愣愣地坐在臺階上,，有時一坐就是一天，偶爾抬頭看一眼天空,，想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她已經(jīng)足足兩年沒有踏出過這個小院子，每天的樂趣就是捏一塊小饅頭,，和地上的螞蟻玩,，偶爾院子里還會飛來幾只鳥兒,，蟲子作伴，蘭草認(rèn)識的字不多,，勉強(qiáng)能教顧翩幾個,。
蘭草手里正在繡荷包，看了一眼顧翩乖巧安靜的坐在臺階上,，一點(diǎn)也不像八歲的孩子,，有時也是無奈嘆氣，卻又沒法子改變現(xiàn)狀,，只求顧翩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著長大就好,。
年紀(jì)大了，再找一個老實(shí)本分的人嫁了,，總比一輩子困在這個院子強(qiáng),。
夜色已深，砰的一聲響在寂靜的小院子里格外的脆響,，顧翩驚到了,，蒼白著小臉。
“蘭姑姑,，蘭姑姑.......”
顧翩大聲的喊著蘭姑姑,，蘭姑姑在門口重重的跌了一跤，忙不迭的爬起身,，走到床榻邊,，將顧翩摟在懷里，“不怕不怕,，奴婢在呢,。”
透過破爛的門縫能看見外面火把亮起,，照亮了整個小院子,，顧翩嚇壞了，“這是怎么了,，會不會有壞人,？”
“你在床上躲著，奴婢去瞧瞧,?！碧m草將顧翩塞入了床榻里面，手里提著一根大木棍,，扒著門縫看外面,。
“蘭草，快把門打開,，是老爺過來看看二姑娘,！”一個婆子沖著里面吶喊。
一聽是顧廷,，蘭草眉頭緊皺,，心里捏不準(zhǔn)這個時候顧廷來找顧翩做什么？
門框被拍的啪啪作響,，震耳欲聾,，砰地一聲被敲壞了，幾個婆子沖了進(jìn)來,，蘭草被扣住了肩膀,，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顧翩被雙喬拽著,，幾乎是拖著到了院子中央,。
“老爺，二姑娘她年紀(jì)還小……”蘭草掙脫了束縛,，沖到了院子里跪下,，對著顧廷砰砰磕頭，“求老爺饒了二姑娘吧,，奴婢愿意替二姑娘受罰,。”
“蘭草,，你這叫什么話,，老爺是來探望二姑娘的，又不是來責(zé)罰二姑娘的,，二姑娘可是老爺?shù)挠H骨肉,！”陶氏語氣薄涼，居高臨下的斜了眼蘭草,。
蘭草身子顫抖,，一時不敢搭話。
“抬起頭,！”顧廷沉聲開口,。
顧翩愣了愣，抬頭看了一眼顧廷,，兩年不見印象有些模糊了,，可那一雙毫不遮掩的嫌棄眼神，顧翩印象深刻,。
一句爹爹如鯁在喉,，怎么都叫不出來了。
顧廷伸手拎著顧翩,，“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跟你娘一個德行,！”
她娘什么樣？
顧翩幾乎快要忘記了那個纏綿病榻,，死在榻上好幾日才被發(fā)現(xiàn)的女子,，從她出生那一刻起，她只認(rèn)得蘭草,，一直都是蘭草在照顧她,，只知道還有一個生母是府上原本很得寵的小妾。
至于什么樣,，顧翩根本不記得,。
她在院里呆了整整兩年，沒有人關(guān)心她們,，生病了只能靠蘭草繡的荷包勉強(qiáng)換一些草藥醫(yī)治,，原本，她已經(jīng)認(rèn)了這樣安逸的生活,，可為什么顧廷又來羞辱她呢,？
被顧廷極盡粗暴的扯住了脖領(lǐng)子，兩腳尖墊地,，嗓子被勒的喘不過氣,，小臉兒漲紅，咳嗽兩聲,，輕輕掙扎,。
陶氏按住了顧廷的手，“還是我來吧,?！?p> 顧廷松了手，厭惡的轉(zhuǎn)過身,，多一眼都不想看見顧翩,，仿佛嫌棄顧翩是什么臟東西！
陶氏輕輕的撫平了顧翩的衣服,，溫婉柔和的沖著她笑,，“衣服臟了，我給你換一件好不好,？”
顧翩來不及開口,，上衣幾乎輕輕一拽就被扯破了，露出大半個肩膀,，顧翩掙扎,，伸手去捂著露出來的肩膀，眼中含著淚，轉(zhuǎn)過頭看一眼蘭草,，蘭草沖著顧翩搖搖頭,，顧翩將眼中的淚花憋了回去，不敢動,，也不做聲,，默默等著這一出鬧劇結(jié)束。
陶氏震驚了,，指著顧翩的后背，聲音顫抖,，“大人,！”
顧廷回眸，順著視線看,，眸孔猛然一縮,，陶氏和顧廷交換了一個眼神，陶氏一把將顧翩攬入懷中,，疼惜道,，“可憐的翩姐兒?！?p> 顧翩整個身體都僵住了,，陶氏是她的嫡母，身上還有一股濃郁的香氣,，是她從來沒有聞過的,，只是，陶氏怎么會抱著自己,？
顧廷清了清嗓子,，“帶回院子里好好梳洗，日后就照著茜姐兒的待遇來,?！?p> “老爺放心，妾身一定會好好教育翩姐兒的,?！碧帐弦稽c(diǎn)也不嫌棄顧翩，手拉著顧翩,，態(tài)度親昵,，仿佛顧翩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樣。
顧翩腦子里渾渾噩噩,，就像做夢一樣,，蘭草也是一頭霧水。
當(dāng)夜顧翩搬去了攬?jiān)略?，和顧茜是隔壁,，院子里布置的很精致,，有山有水，頓頓都可以看見大魚大肉,，還有衣衫首飾都是新的,。
身邊好幾個丫鬟伺候，和小院子里的待遇完全不一樣,，顧翩越發(fā)不安,。
“蘭姑姑，我害怕,?！?p> 蘭草拍了拍顧翩的手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顧廷和陶氏為什么會對顧翩這么好,，事出反常,，蘭草心里也是忐忑。
“姑娘別怕,，奴婢在呢,。”
顧翩抿了抿唇,，過慣了貧苦日子,，乍然換了新的生活，顧翩一時半會實(shí)在難以習(xí)慣,，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