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從大醉中醒來的我一下子大叫起來,不知不覺,,現(xiàn)在已經是凌晨,,聽得見屋外清晰的鳥鳴,,黃狗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我的身邊,,舔著我的手指,,小黑一直坐在旁邊看著我,,眼里滿是遺憾
我的腦袋嗡嗡的,,神志還不是很清醒
我很少像這樣喝醉過,,不信你可以問小黑
那黃狗溫順地坐在我身邊,我撫摸著它的皮毛,,默默地掉眼淚
也許他看出我已經滿身都是傷口,,我一直不肯承認的微微的離去,,我知道曾經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應有的感覺,但是或許這也是我在成長路上不得不經歷的事情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大汗
又是一陣苦笑,,“微微,,是不是不在了”
我沒接腔,勉強地點了點頭,,掙扎著從地上站起
“明天等小五回來拿車,,今天就在這兒住一晚吧”小黑把涼席拿了出來,鋪在地上
鄉(xiāng)下的夜間繁星滿天,,我仰頭躺在地上,,看著遠方出神,城里許久不見這樣的天空,,有時不是陰霾遮蔽了雙眼,,而是巨大的壓力,抑制了內心
“死生自有天命,,現(xiàn)在這癌癥,,沒誰說得準,剛開始都跟平常一樣,,到了有癥狀了,,才肯去看病,往往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都到這份上了,,咱也看開點”
我笑了笑,“你少給我胡扯,,睡覺吧”
第二天一早,,小五就踉踉蹌蹌地跑到門口,“走吧,,咱拿車去”“走”
拿完車已經是早上8點半,,我該去工作了
我這人沒啥學歷,現(xiàn)在在工地搬磚,,以前在學校那是叫一個狂,“你甭跟我說在工地搬磚既得曬太陽,,又累的個半死,,在學校上課,那叫一個心理上的煎熬,,比這身體上來得嚴重的多”
出門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幼稚
整天在工地搬磚,早上天蒙蒙亮開始搬,,搬到晚上萬家燈火,,這得搬多少磚,,整個人累得躺在床上根本就起不來,死豬一般睡到第二天,,有些時候沒辦法扛也得扛,,今天請了假,明天就拿不到工錢,,那就是搬磚生活的真實寫照
剛放下手里最后那塊磚,,就接到發(fā)小十七打來的電話,“快回來,,你媽這老毛病又犯了”
我慌忙和工頭請了假去了最近的車站
自從娘走后沒幾年,,爹便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癥,不聽人話,,后來雖然慢慢的好些了,,但是每年一到冬天,就一個人瞎轉悠到村口前那半山坡前面傻站著,,手里抓了一塊都快腐爛了的手帕,,在北方冷凍掉下巴頜的冷風里,像尊佛一樣站著,,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就這樣看著那半山坡,像秋天的落葉一樣沉默不語,,一旦旁人問她瞅啥呢,,她就笑笑,然后她總是這樣回答,,“等我狗子上來呢”
狗子,,一直是爹對娘最親切的稱呼
北方的雪,紛紛揚揚的落下,,曾經熙熙攘攘的街市也謝了繁華,,貼著各路門神的大門也合攏著,踏過門前一堆堆的積雪的,,是呼之欲出的鞭炮聲
爹娘就是在這樣一個大雪夜相識的,,爹當時是個貨車司機,方言里念做“拉土碴”的,,娘卻是個溫文爾雅的女大學生,,要是擱南方,兩人可能真沒啥交集,,擱北方,,那就不太一樣
年關將至,學生們都休假回家,,當時的學生,,大多都是背井離鄉(xiāng)出來念書,,到了年關想回去可沒那么容易
在外苦讀的這些青年早就都盼著有一日能夠衣錦還鄉(xiāng),早練就的一身本領就在此時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在那個年代,,暗自叫苦的便是來來往往的司機兄弟,往往是十幾人攔下一輛車就往那車上塞人,,管你車上裝得是啥貨,,蒙著頭就往車上擠,實在把人給擠到了犄角旮旯里頭了,,才肯放這輛車走,,等到了目的地,每個人就會把車錢跟司機結清,,跳下車,,像一個凱旋的將軍,善心的司機都挺愿意幫下忙,,遇到脾氣差點的,,也只好自認倒霉,,,當時北方女同學往里站,,男同學就負責在門邊把呼嘯的北風給堵上,聽著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一顆顆思鄉(xiāng)的心,,便在咯噔咯噔的車上,緩緩地進入夢鄉(xiāng)
爹在縣城里拉完貨回家,,走的路,,彎彎曲曲,磕磕畔畔的,,不僅是這條蜿蜒著仿佛沒有盡頭的路,,還是當時大多數(shù)在外打拼,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兒
說實在的,,爹當時真沒打算停車,,爹是家里的獨子,祖父母身子弱,,大冬天的既沒地兒也沒辦法起身出去拾柴,,晚一點到家,就意味著老兩口很可能得受凍,,想到這兒,爹猛地一踩油門,,車便在路上狂飆起來
遇到那群學生的時候,,爹趕忙把車給剎住了,,學生們便開始往車上走,娘當時也上了車,,站在了離爹最近的位置,,爹當時拉的貨潮了,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你們人少上點,,我這車還急著回家呢”學生們仿佛沒有聽到爹的聲音,,仍舊一個個的往車上擠,爹皺了皺眉頭,,下車來到車屁股那兒,,“你們那幾個站外邊的下來,我這兒真拉不了你”爹指著還在拼命給自己找點空間的幾個男同學說道,,“哥,,幫個忙吧,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大家都是在外奔波,,挺難的”,“不行,,你這幾個必須得給我下來”,,爹叉著腰,擺出一副決不妥協(xié)的樣子,,娘從后面推推搡搡的人群中擠出來,,從綠色的軍包里拿出幾張票子遞給爹,爹看著娘那被北風扎傷的,,通紅著的臉,,本來正想說些啥,看到娘用一張手帕拂去額頭上的積雪,,爹愣住了
“走吧,,站穩(wěn)了”爹大手一揮,男同學們便把車門一關,,車便緩緩地上路了
不料車走到半路,,娘突然說身體不舒服,得下車緩緩,,后面的男同學趕忙向爹叫喊著讓他停車,,可當時車喇叭聲太大,爹沒能夠聽見,,等爹因為前方積雪堵住了去路,,不等不把車停下時,一個男同學從后面跑到前座,敲著車玻璃說,,“有人吐了,,快下車”
爹一聽就急了,趕忙跑到后面一看,,果然娘已經將角落吐了個滿目瘡痍,,爹當時便火起,“你們都下去吧,,我不載了”車上的人一聽就急了,,說,“我們都交了錢啊,,不能不載啊”,,“錢可以退,但人不能再載了”
車上的同學們也只好識趣的走下車,,開始迷茫著,,等待下一輛車的來到,娘當時因為吐的頭昏眼花,,正打算拿出手帕擦一擦,,不承想一下沒抓牢,被風給吹到了半山坡上,,爹看到這一幕,,抬手正準備離開,便看到娘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爹一下子想到當初祖母得了哮喘,,天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樣子,想到這兒,,爹把車門一關,,跳下了車
“抓牢繩子的這頭,千萬別松手”一旁的男同學看到爹正準備下去撿那手帕,,趕忙遞過來一根繩子,,爹輕蔑的笑了笑,兩手扎進土里,,一步一挪地往下爬,,一手抓起手帕,回到了路上,,“走吧,,算我今天倒霉,碰上你們這群小子”路過正被扶著大口喘氣的娘時,,一個趔趄不小心將娘的綠色軍包給撞到了地上
將娘送到村口后,,娘對爹說,你可得把名字和家住哪兒告訴我將來還得去當面謝你呢,爹如實說完了,,發(fā)動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娘始終抓著那半截手帕,,像是抓著一塊來之不易的珍寶
后來爹娘結婚了,,就在那個山坡前,舉行的一個專屬于他們倆的儀式,,沒有任何的親朋好友,,沒有任何的繁文縟節(jié),有的,,僅僅只是兩人純潔無瑕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