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yáng)州內(nèi)城建在蜀崗之上,,因為內(nèi)城皆是官府衙門之所在,,所以也喚作衙城。不過揚(yáng)州百姓們卻多愿將它寫作牙城,,具體緣由卻不清楚,,只知道尋常百姓鮮有去那衙城走動的,。
從衙城通到外城有東西南北四條沿丘小路,,分別稱作:勤政、愛民,、秉公,、正法四街。平日里只有官差辦案通行,、押解犯人,,才會走那正南秉公街,所以一般情況,,這條南街,,少有人來往。
時辰落在午時三刻,,挨家挨戶都該是吃過午飯,,待在家中休息的時候??山袢諈s不相同,,秉公街附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了一大群人,,個個都抻著脖子,站在街口,,向外望著,。
不多時,便見一隊官兵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行來,。三班衙役當(dāng)先鳴鑼開道,,口中叫嚷:“狂徒歸案,知州回衙,。軍民人等,,盡皆回避?!蹦菄诮诌叺陌傩占娂娤蚝箝W身,,讓出一條馬路,。
衙役身后是一匹高頭大馬,,那馬兒走的閑庭信步,腦袋還不住的搖晃,,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tài),。馬后拴著麻繩上捆著一個漢子,那漢子蓬頭垢面,,散亂的頭發(fā)混著暗紅的血印,,讓人很難瞧出容貌。此時他已遍體鱗傷,與那地面接觸的衣物,,也早在拖拽下磨的稀爛,。可他卻不叫疼,,應(yīng)該已然是昏死過去了,,任那高頭大馬在地上拖著自己,竟是絲毫不覺,。
那馬上坐著一人,,身著緋紅公服,伴著前面三班衙役口中的號子,,不時朝周邊群眾揮手,。在他后面,是兩排整齊的府兵,,另有十余個巡檢緊緊跟隨,,不過看樣子,或多或少,,都掛了些彩,。
“尤知州親自出馬,還真是不同凡響咧,,劉府的命案才發(fā)生幾天,,就把犯人給逮住了?!比巳豪?,一個喚作朱頑的家伙大咧咧的說道。
他身邊正是前幾日與他在城外茶棚閑聊的柳老二,,只聽他哼了一聲道:“他有什么能耐,,你看看那伙子巡檢官兵,哪個不是掛了彩,,就他沒事情,。我猜也就是人都拿住了,他才出來,,在這擺威風(fēng)呢,。”
“嘿嘿,,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要不是因為劉府滅門案,不也沒這熱鬧給你湊,?能看見知府老爺,,算你運氣好,!”朱頑拍了拍柳老二的肩膀道。
”二位壯士,,這知州平日里很少出門么,?“一旁有個白衣文士聽見二人言語,不禁插嘴道,。
柳老二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歪著嘴道:”兄弟你是新來的吧,你當(dāng)知州老爺是走大街穿小巷的燒餅販子么,,想見就能見,?“
朱頑也附和道:”哈,可不,,咱們這位尤大老爺,,平日里就算你有狀子,都未必瞧得見他,。想再路上碰見大老爺,,你可真是想瞎了心。若不是劉府滅門案震驚全城,,尤大老爺才懶得拋頭露面呢,。“
”不過也算他有本事,,這么快就能拿住犯人,,聽說了沒,那犯人好像叫什么‘黑面虎’裴進(jìn)忠,,來頭不?。 ?p> “聽說了,!要不我怎么說尤大老爺有兩把刷子呢,,這個裴進(jìn)忠可不是善茬,據(jù)說干的竟是些殺人越貨的買賣,,黑白通吃,!不過幾年前突然沒了蹤跡,也不知怎的,,跑到咱揚(yáng)州來殺人,!”
“二位大哥,你們之前可曾見過那‘黑面虎’裴進(jìn)忠,?”那白衣文士追問道,。
“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們哪里會見過他,?尤大老爺說他是,,那他就是,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說罷,,柳老二朝朱頑努了努嘴。
“正是正是,,管他是‘白面虎’還是‘黑面虎’,,知州大人拿住了,他就是兔子,,也是虎,!走走,吃酒去,,吃酒去,。”說罷,,朱頑與那柳老二勾肩搭背的擠出人群去了,,只留那白衣文士雙眉緊鎖的立在原地。
“這,,這位兄臺,,可,可是覺得此事有何不妥,?”文士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問道,。
那白衣文士回頭看去,一個瞧起來邋里邋遢的的年輕人,,一手持著一個酒葫蘆,,一手牽著一匹毛驢,正醉眼惺忪的瞧著自己,。
“哪里哪里,,官府捉人,與在下何干,?”那白衣文士瞧那人滿臉酒氣,,大白天的一副快不省人事的樣子,心里多了幾分回避之意,,說完就要帶著身旁的書童離去,。
“唉,你,,你別走?。÷斆髦搜b傻子,,我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蹦侨死“滓挛氖浚蛄艘宦曪枬M的酒嗝后接著道:“我覺得有問題,,誰家的,,的殺人犯犯了案子都三天了,還,,還在周邊瞎轉(zhuǎn)悠,。再說,那一,,一十七口人命都?xì)⒌牡?,憑這幾個酒囊飯袋般的府兵,怎么能拿的???”
那白衣文士聽到這里,心下奇道:“此人看似酩酊大醉,,實則說的話都是有條有理,。”不禁正了正衣冠,,拱手道:“在下永州左丘亭,,不知閣下怎么稱呼?”這白衣文士不是別人,,正是那臨風(fēng)谷三公子左丘亭是也,,之前隆興鏢局一干人中聽說賊人被抓,急沖沖都跑來想要尋知州,,索回被偷的法鈴,,左丘亭二人也跟了過來,正遇上尤知州回府,。
“嘿嘿,,說,說出來,,我都怕你不信,。你瞧著,等我這酒醒了,,三天之內(nèi),,定,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座烏煙瘴氣的揚(yáng)州府衙,!”那醉酒青年此刻倒是慷慨激昂,,幾句話說的蕩氣回腸,干氣沖云。周遭之人聽了,,紛紛一臉驚訝的回頭瞧著他,。
左丘亭連忙托他背脊,如同抱著一捆稻草般,,幾步便將他推到了旁邊一條小巷子口,,他身后的書童劉久兒也不慢,,牽著那頭毛驢幾步就跟了過來,。
左丘亭將那酒醉青年靠墻放好,雙手抱拳道:“閣下可是新任揚(yáng)州府通判大人,?”
“等我走馬上任,,瞧,瞧我不好好收拾收拾這幫貪官污吏,,若是不能整肅這府衙,,我王不平,愧對我祖父的在天之靈,!”
左丘亭見他此刻酒勁上涌,,只顧自言自語,沒說兩句,,合眼便睡,,好像周邊之事全與他無關(guān)似的。左丘亭一時沒了主意,,眼巴巴的看向身旁的劉久兒,。
久兒嘿嘿一笑道:“公子不用擔(dān)心,你幫我捏開他嘴巴,?!?p> 左丘亭看似精明強(qiáng)干,其實對劉久兒頗為仰仗,,此刻自己沒得計較,,二話不說,抬手就將那王不平的嘴給捏開,,一邊捏還一邊問:“你有啥好主意,?”
“放心吧,你可別動哈,,看我一泡尿呲醒他,!”劉久兒一聲壞笑,伸手就要解那腰間褲帶,。
“哎哎,,你莫要胡鬧!怎地這么放肆,!”左丘亭嚇了一跳,,趕忙松開王不平的腮幫子,,數(shù)落劉久兒。
“說笑的,,說笑的,。”劉久兒嘴上說著,,手卻不停,,仍是解那褲帶,嚇的左丘亭趕忙上前阻止,,他倒好,,還真尿了出來,不過轉(zhuǎn)了個身,,尿在身后的墻壁上,。一邊尿還一邊說:“憋不住了,憋不住了,。對了,,公子,你揪著他不放是要作甚,?”
左丘亭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扭過頭道:“你難道看不出?那尤望年抓住的根本不是什么裴進(jìn)忠,!”
“嗯,?那他抓的是誰?”
“他捉的那人,,你我都識得,,是海鯨幫的秦維義!”
“???”劉久兒聽到這里,驚的險些尿在手上,。
“那知州大人必有古怪,,若這王先生真是新任通判,借他的光,,定能查出點端倪,。”左丘亭搖扇道,。
劉久兒穿好褲子,,回身符合:“那倒是,就怕這醉漢爛泥扶不上墻?!?p> 正說著,,巷子口走來一老婦,指著那墻上的污漬,,對二人怒道:“光天化日,,居然在此隨地大小便!說,!誰干的,?”
二人一驚,不約而同的指向癱坐在地的王不平,,那王不平也配合,,半睜著雙眼道:“沒錯,,我就是王不平,!來,我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