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看見南鼎邑嚇得丟了魂兒一樣,,登時樂的不行,,連喝了好幾杯酒:“怎的,,兄臺,,聽起來就刺激吧?”
南鼎邑如喪考妣,,幾乎哭了,,連連點(diǎn)頭:“刺激,太刺激了,!不只是聽起來,,這要是真經(jīng)歷起來,就更刺激了,!……”
梁弦皺起眉頭,,道:“這有點(diǎn)不對吧,那個家丁咒死了自家公子,,還大肆宣揚(yáng),?”
胖子嗤笑一聲:“開玩笑。這件事之所以能宣揚(yáng)出來,,是因為第二天,,那個家丁就在自己的房間里上吊自殺了……官府追查這幾件事,,石家隱瞞不住,才傳出來風(fēng)聲,?!?p> “自殺了?”
胖子見他不信,,幽幽道:“這個小兄弟,,你別不相信,我因著家中關(guān)系,,在官府里有幾分薄面……卷宗,、證據(jù)、口供,,一應(yīng)俱全!我說的這些話,,那都是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在衙門里有備案的,!那個家丁房中,搜出來不少獻(xiàn)給太上老母的紙錢,!”
能進(jìn)菱花月的客人,,小半是高官達(dá)貴,剩下的大半是能和貴人攀上關(guān)系的人,,還有一小撮人就是兩個小魚小蝦這樣花著別人的銀子來開開世面的人,。
梁弦笑道:“這位大哥見諒,我不是不信……實在是這些事太過詭異,,對我來說有點(diǎn)顛覆,!”
胖子嘿了一聲:“別的不說,兩位還是離這石家遠(yuǎn)點(diǎn)為好,!”他說完就回過身子,,自顧自喝酒去了。
南鼎邑喃喃道:“我原本想小爺終于接了個金飯碗,,沒想到撿到了個鬼門差,!”
梁弦輕笑一聲,倒了杯酒,,遙遙朝著露葵姑娘敬了一杯,,露葵姑娘本偷瞧了一眼這里,正好見著寸頭少年笑瞇瞇的敬酒,,被捉了個正著,,鬧了個大紅臉,羞惱地轉(zhuǎn)過頭去,。
梁弦喝了一口:“南大哥,,你還真信這世上有鬼?。俊?p> 南鼎邑沒精打采地瞅他一眼:“不然咧,?這番有理有據(jù)的鬼故事怎么解釋,?”
梁弦又喝一口。
他流落江湖學(xué)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喝酒,。
在路邊的酒家抱著酒壇子喝了個酩酊大醉,,他在寺中從來沒有嘗過這般辛辣但爽快的滋味兒,摻雜著復(fù)雜的心緒,,簡直是人間至烈,,一覺醒來才想起自己身無分文,差點(diǎn)沒把刀,、馬或者是笛子押在那里,。
正巧當(dāng)時菱花月的女子們出游杭州返回,在酒家歇腳,,看見了那個想要拿出來笛子抵押卻又舍不得,,急得大汗淋漓的寸頭少年。
露葵姑娘當(dāng)日在車上看得那笛子是人間極品,,就幫少年還了酒錢,,意在說服少年把笛子賣給她。
結(jié)果少年拽下句“姑娘大恩,,酒錢將來會還給你的”,,揣著笛子,一副防賊的模樣,,差點(diǎn)沒把女孩鼻子氣歪了,。
梁弦深知這姑娘如此愛“白魚”,要是把笛子給她,,自己八成是當(dāng)不回來——這種時候,,還不如把刀或者是馬押給女孩呢。
后來梁弦跑路的時候?qū)に甲约簩Σ蛔∵@姑娘……沒想到轉(zhuǎn)頭進(jìn)了洛陽城,,又見了露葵,,女孩對笛子窮追不舍,搞得梁弦不得不接下了石家這個透著詭異的任務(wù),,想抓緊賺了酒錢還給女孩,。
……大姐,求求你放過我的笛子吧,。
梁弦一個晃神,,又回到石家的事情上——這件事,比自己想的更復(fù)雜啊,。
刀槍不入的女鬼,。
詛咒致死的謀殺,。
透著奇怪的自縊。
江湖高手的折損,。
南鼎邑越喝越?jīng)]有滋味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走了走了!”
兩人下樓付了銀子,,紅燭搖曳,,燈火通明,杯盤交鳴,。
兩人把存在柜臺上的兵器取了,,梁弦接過來翻開包裹著長刀的黑布,瞅見刀柄正是自己的“朝雪”,,松了口氣,,和南鼎邑一起匯入街上的人流。
洛陽號稱東都,,繁華綺麗,,天下一等。
菱花月所在的長街,,舉袂成云,衣裝華麗的男子攜著艷妝盛服的女眷,,游蕩在輝煌燈火,、笑聲私語之間。
南鼎邑眼熱地看著一個中年男人,,相貌普通,,摟著姿容絕俗的少女從兩人身邊走過,道:“媽的,,將來有一天老子有錢了,,也跟他似的,帶著妞兒來這條街上轉(zhuǎn)轉(zhuǎn),!有面兒,!”
梁弦雙手枕在腦袋后面慢慢地走,身上酒壺里裝著從菱花月打來的名酒“古鏡”,,是洛陽城制酒大師楊子康為菱花月專門釀造的,,味道醇厚濃烈,是天下一絕,,暗合駱賓王“古鏡菱花暗”的詩句,,身后背著朝雪纏了黑布的包裹。
他懶懶地說:“等你有錢那天,,恐怕已經(jīng)不止這個歲數(shù)了吧,?耄耋少妻,,嘖嘖?!?p> 南鼎邑攥著拳頭:“你這張嘴,,我一天得好幾次想打死你?!?p> 梁弦回敬道:“你這個腦子,,我一天得無數(shù)次從夢里把你叫醒?!?p> 兩人笑鬧著從長街走過,,一靠近石家府宅在的巷子,登時人流散去,,極其冷清,。
冷冷的月光照在地上有一種寂寥詭異感。
兩人遠(yuǎn)遠(yuǎn)看見黑黝黝街道中石家的大門口上掛著的兩盞白燈籠,,現(xiàn)在想來是為了祭奠自家三公子之死,,幽幽的,像兩個黃白色的眼球,。
南鼎邑拉著梁弦袖子,,打了個寒戰(zhàn),眼巴巴地看著梁弦:“要不算了,,我倆跑吧,,以你我兄弟二人的實力,縱橫江湖,,只要不遇上鬼怪,,錢財不是問題?!?p> 梁弦不理他:“算了,,我害怕有一天我倆做事,你個膽小鬼被活生生嚇?biāo)?,我就得孤軍奮戰(zhàn)了……”
他就要往前走,。
“別別別!”南鼎邑趕忙攔住他,,“玄子哥,,你想想,這要是為了得不到的金子,,把命丟在這里,,多不值得啊?”
梁弦定定地看著他:“南大哥,,你知道這很可能是人禍,,對不對?”
南鼎邑勉強(qiáng)點(diǎn)頭,,補(bǔ)充道:“但也可能是真有鬼啊……寧信其有,!寧信其有!”
梁弦道:“要是真有鬼,,我倆已經(jīng)是鬼的盤中餐了對不對,?”
南鼎邑煞有介事地點(diǎn)頭。
梁弦靠過來,,聲音幽幽的,,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幾乎附在南鼎邑耳邊:“太上老母會讓自己的菜亂跑嗎,?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們身后……有鬼,在看……”
南鼎邑頓時感到背上一涼,,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盯著自己,,全身汗毛倒豎起來,撒丫子就往前跑:“媽的,!死了死了……饒了我,!饒了我!”
街道上慘叫駭人,。
他一路跑到石府門前,,一轉(zhuǎn)頭,看見梁弦笑得直不起來腰,,邊笑邊走,登時明白過來,,氣得七竅生煙,。
梁弦走過來,趕緊擺手:“逃跑還是不要想了,,今晚在菱花月花的石家的銀子夠你我發(fā)配邊疆了,。”
南鼎邑一下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兒了吧唧,。
兩人走上臺階,敲敲門,。
那大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開,,一個滿臉蒼白的腦袋伸出來,咽了口唾沫:“……是是是是兩位壯士啊……”
南鼎邑已經(jīng)整理衣冠,,腰間長劍華麗,,相貌凜然,,雙眼發(fā)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沉聲問:“不然呢,?”
梁弦看他裝得有模有樣,忍不住偷偷一笑,。
那個門衛(wèi)渾身顫抖:“我我我剛才聽到外面有有有慘叫,,還以為……還以為……”
南鼎邑哂笑一聲,不在意地擺擺手,,指指梁弦:“方才在街上遇到了一只小鬼,,想必是貴府上逃出來的,把我這小弟嚇得慘叫——不過放心,,小鬼已經(jīng)被我揮手消滅了,!”
他一揮袖,真是一幅得道高人的樣子,。
梁弦“噗嗤”一笑,。
門衛(wèi)又轉(zhuǎn)頭看他:“這位壯士為何發(fā)笑?”
南鼎邑趕緊朝著他擠眉弄眼,,梁弦只好配合,,朝天上看看:“我笑了嗎?沒有啊……受驚過度,,剛才可能哭了,,見笑見笑——多虧我這位大兄?jǐn)匮В ?p> 門衛(wèi)又轉(zhuǎn)過去看南鼎邑,,頓時大喜:“竟然是真的,!太太太好了!我石府看來是有救了……兩位快快請進(jìn),,大公子,、二公子和其他壯士已經(jīng)在堂上等著兩位了!”
他給兩人打開門,,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堂上跑,,去給家里人報告這個好消息。
兩人慢慢走著,。
梁弦低聲問:“為什么要來這套,?”
南鼎邑道:“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還不如做個出頭鳥,,萬一事成,還能多撈一點(diǎn)?!?p> 兩人到了堂上,,只見堂中見是兩個中年人,國字臉的是石家大少爺石良,,帶著股書卷氣的是二少爺石杰,,兩邊還坐著其他其他來接任務(wù)的四個人,一個輕笑的抱劍道士,,笑瞇瞇的,,一個光頭粗漢,一個紫衣童子,,一個黃臉道姑,,此時都是看著堂前的兩人,一副審視的姿態(tài),。
門衛(wèi)正說到兩人門外遇到小鬼,,那個年長的拔劍除魔。
四個江湖人除了抱劍道士都是撇了撇嘴,,顯然是知道這兩人說的胡話,。
石良石杰聽到這里,面色也有些古怪地對視一眼,,禮數(shù)卻是不少,,抓緊迎上來:“我聽說二位壯士的功績,十分震撼,,看來我石府的安危全落在二位身上了,!”
兩人被迎上了座位。
堂中又陷入了沉寂,,每個人各懷心事,,等待著最后時刻的到來——今夜,正是太上老母的夜巡的日子,。
越來越多的家丁侍女聚集到堂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色蒼白,,顯然是見過不止一次,被嚇得心驚膽戰(zhàn),。
石家家大業(yè)大,,有很多家丁侍女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一旦擅自逃出石家就是犯罪,,輕則發(fā)配,,重則掉頭,所以此處依舊有那么多人。
宵禁鼓聲一起,,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鼓聲一歇,一陣幽幽的歌聲在石府中飄蕩起來,。
像一股煙霧,。
“石府之中,
誦我名號,。
太上老母,,
殺人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