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陽千曾多次想過冰灤來時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可當(dāng)冰灤進(jìn)來時,,邑陽千所看到的卻是一臉的平靜。哀傷中帶著一絲求索,,一絲畏懼,,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東西……
多少年了,第一次以這樣的狀態(tài)見面,,氣氛詭異的讓邑陽千苦笑,,內(nèi)心抓狂。
冰灤的臉不知道為何紅了,,再也不敢抬頭,,只是輕聲道:“我來了……”
殺死自己師傅的人是她命中注定的伴侶,,此刻的她的內(nèi)心也在別扭著,,得到和失去同時存在,她開始緊張,,她不知所措,。
邑陽千何時見她紅過臉,這種景象是他從未見過的,,細(xì)細(xì)的欣賞著,,可轉(zhuǎn)念間卻又雷霆震怒,,燃起滔天怒火……
她是邑陽千的人劫,邑陽千在凡間已經(jīng)培養(yǎng)整整七年,。七年來,,邑陽千可謂是付出良多,可即使這樣,,換來的也只不過是態(tài)度平平,,如此狀態(tài)的冰灤他卻從未見過。
她怎么可以來靈仙,,他愛的人不認(rèn)識自己,,卻對自己有所好感,邑陽千回到凡間時身體并不是這幅模樣,,而他又怎么能容忍他與她在靈仙發(fā)生什么……
憎恨與殺意是他最擅長的,,邑陽千氣勢外放,冰灤瞬間感受到壓力,,身體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汗流浹背,,委屈的神情看著高高在上的邑陽千,,她覺得眼前的男人是一座遙不可及的高山,想要與之親近卻力不從心,。
到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為何要來靈仙,卻只記得他是她的注定情愿,。到了現(xiàn)在,,自己在靈仙還能做些什么?唯有相信師傅所說的話,,高興也好,,傷心也好,幸福也好,,孤獨也罷,,再也不愿回到那渾渾噩噩的凡間蹉跎百年。
邑陽千慌忙收了氣勢,,緊張的看著冰灤,,他太傻,冰灤剛?cè)腱`仙身體嬌弱又怎能受得了殺氣,。
就這片刻擔(dān)憂的眼神卻被冰灤絲毫不放過的捕捉到了,,她能夠察覺邑陽千在用神識查探自己的身體,嘴角抹過一絲微笑,。
她不管邑陽千對她做過什么,,她只知道,,邑陽千此刻在關(guān)心她……
待到身體平息后,冰灤開了口,,“主上找我有什么事,?”
就在這一念間,冰灤決定了一件事,,他不管以往發(fā)生過什么,,經(jīng)歷過什么,此刻,,今后她決心要走進(jìn)他的內(nèi)心,,留在靈仙。
自己怎么可以傷她,,怎么可以傷她,,邑陽千好后悔,自己怎么可以忍心傷她,。靈仙界的這幅身軀沒有了心,,便再也無法容納人性的情愛,若是再敢傷她怕回到凡間時,,身為元邑時,,心會受不了。
回到凡間時會是什么樣子,,她還愿意回去嗎,?
槲石書認(rèn)為破了邑陽千的人劫,可他卻不知道,,入了靈仙還是可以回去的,,回去之后的身軀依舊是凡人,想渡人劫還有著一絲希望……
而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冰灤回到凡間,。
平靜心緒,靜靜的看著冰灤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單月教你靈仙法決,雙月教你修心練琴,。有任何俗事雜事去找紫陽,,聽明白了就回去吧,明日再來……”
“是,!師傅?。 ?p> 冰灤心里美滋滋的,,一切心結(jié)都算做了一個了斷,,難熬的一天終于過去了,自己不敢相信,,從此便可以在這靈仙界生活了……
轉(zhuǎn)身欲走,,邑陽千不再理會冰灤,他知道此時她該去做些什么,。
目送邑陽千離去,,雖有千言萬語想要說,想要去問,,卻并未再多說些什么,,因為她知道來日方長,還有的是機會,。
紫陽還在殿外的小路上等著,,內(nèi)心著急,她清楚邑陽千的秉性,,不知道他會對冰灤做些什么,,當(dāng)看見冰灤打著折傘過來時,緊提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觀她神色不再愁傷,,嘴角微笑,惆然替她欣喜,,想必邑陽千并沒有為難她,,也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又或許,,在這誅仙郡她與自己的地位是一樣的,。
“讓紫陽姐姐等久了……”冰灤折上傘將傘掛于路邊的柵欄上。
挽手過來,,細(xì)細(xì)的打量一番后,,“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沒有,。”
腦袋搖的像個孩子,,關(guān)切的話語讓冰灤又感暖心,。初識的關(guān)懷讓冰灤心里默默的認(rèn)可了紫陽,這是靈仙界她默默認(rèn)可的第三人,。
用手撣了撣冰灤肩上淋濕的水珠,,手卻像是被針扎到肉一樣刺痛著。
“你怎么樣?。俊?p> 不明所以的拉起紫陽的另一只手,,發(fā)現(xiàn)手上只有未干的水痕,好奇的看著手指,,疑惑的望著紫陽受寵若驚的臉,。
她自己十幾年陪伴邑陽千,誅仙郡無事時只有他們兩人,,自己連半個朋友都沒有,,哪里受到過這樣的關(guān)懷。
“無礙,,無礙,。”紫陽靦靦的笑了,。
“這邑陽殿的雨水有毒,,系心于歷代主上的心境。倒是你的體質(zhì)特殊,,不受這雨水的侵蝕……”
四手相握,,相視笑著,冰灤看著大殿上方濃郁的陰云,,看了看邑陽千所在的方向,,幽幽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邑陽千所懷何種心境,,自己體會不到,,卻能把紫陽傷成這樣。
“無礙就好,,無礙就好……”關(guān)切著紫陽,,卻說的滿懷心事。
攜手走在離大殿越來越遠(yuǎn)的小路上,,心想好在有紫陽在這誅仙郡,,若是沒她,自己該如何是好,。
“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紫陽問。
“我想去看看師傅,,你知道他葬在哪嗎,?”
冰灤腦中滿是那慈祥老人的模樣,內(nèi)心憋悶的很,。
“好,,我?guī)闳ァ!?p> 有這么一小段路,,兩人沒有說過什么話,,不知各自在想著什么,有那么一小段路,,兩人的手拉的更緊了,。這種感覺很奇妙,,讓兩人都覺得很神奇,,一個從未有過朋友,一個是在這異界所交的第一個朋友,。
“以后好好相處吧……”冰灤突然說道,。
紫陽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并不明白所謂的好好相處是什么概念,,草草的回應(yīng)了一聲“嗯,。”
一路上,,紫陽也把她的疑問問了出來,,也終于知曉了何為“六道輪回”?;蛟S是自己年少,,不明曉輪回有何意義,但也為這靈仙界人嘆息,。凡間人雖短壽,,但可輪回生生不息,靈仙界人雖得長壽,,但死了就徹底的死了,。雖那成仙可擺脫靈仙界人的這種宿命,但幾千年來無成一人,。
遠(yuǎn)處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潔白的花海,,石橋上系著白色的布帶,過了石橋能看見一莊重的閣樓,,閣樓沒有大門,,能看見一披麻戴孝的男子正燒著紙錢。
男子有一只殘臂,,另一只手不停地將紙錢投入火中,。燒剩的紙灰摞滿了幾個短鼎,而燒紙的人瘦的嚇人,,滿臉淚痕,,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臉上滿是白色的鹽堿。
冰灤知道他是誰,,昔日的背影高大威猛,,可今日一看這背影如同抽干水分的樹干,仿佛隨時能夠折斷,。
靜靜的跪在靈位前,,紫陽并未進(jìn)來,因她是奴仆之身,,她不夠資格,。
槲長青看了冰灤一眼,恨得顫抖,,那副面孔讓冰灤看在眼里心中一顫,,昔日英俊瀟灑的槲長青,如今頹廢的如同五六十歲的老者,。
解釋什么的冰灤不想說了,,想必槲長青也不愿聽。在靈位前磕了三個響頭,,有生以來第一次行此大禮,。
當(dāng)?shù)谌齻€響頭磕下時卻再也不想抬起頭來,內(nèi)心哽咽,,覺得自己虧欠師傅太多,,內(nèi)疚不已,這區(qū)區(qū)三個響頭算得了什么……
“他待你如何,?”沙啞的聲音從槲長青口中說出,。
“帶我還好?!北鶠吹臏I仿佛雨下,,濕了額頭,濕了跪墊,。
他非但不打不罵,,反而問他待她如何。槲家兩父子人都這么好,,能夠遇見是冰灤的福分,,可這份受寵的恩惠該如何報答……
“抬起頭來,你師傅會心疼的,?!?p> 冰灤抽噎不止,就是不肯抬頭,。
槲長青不再勸,,不再往短鼎中投放紙錢,,任由短鼎中的火熄滅。
“紫陽,,進(jìn)來幫我照顧我?guī)熋?,我身有殘疾多有不便?!?p> “師妹……,?”
“么非槲長青他也認(rèn)同了我嗎?”冰灤心中這么想著,,愧意萬分,,自己何德何能才有如此的福氣。
紫陽紅著眼圈進(jìn)來扶她,,冰灤漸漸的抬起頭來,,她看見槲長青臉上的微笑像極了師傅,,嚎啕大哭,,紫陽好生的安慰著。
一陣痛苦過后,,槲長青終于有機會插口,,“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p> “等我……,?”冰灤疑惑,不是仇怨的話,,等我作甚,。
“嗯,你是家父的徒弟,,我理應(yīng)如家父一樣照顧你,,只可惜現(xiàn)在形同廢人。不過不要緊,,天下間你想要什么,,我都有能力給你,天下間最好的我都能給你,?!?p> 不是不信槲長青,只是冰灤怎能無故受人恩惠,。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沒有什么想要的?!北鶠催鲞龅恼f道,。
“我要你好好修習(xí)法決,,修習(xí)命格,你若不刻苦怎能對得起我父親,?”槲長青的話風(fēng)突然轉(zhuǎn)冷,,冷的仿佛那日的邑陽千。
“謹(jǐn)遵師兄教誨,?!比绱四拥拈伍L青冰灤有些怕,怕他的兇惡樣子,,怕他對自己的期望太高而傷心,。
“你若不勤奮好學(xué),他日便不再是我?guī)熋?,到那日我必追究我父的死因,,到那時無論你身邊有誰都保不了你?!?p> 赤裸裸的威嚇,,冰灤心中好生難受,只要自己努力他便會好過一點,,單憑這一點冰灤都會努力去做的,,即使不是槲長青要挾,冰灤也會去做的,。
“我會努力的,,不會讓師兄和師傅失望?!?p> 再次看見槲長青嘴角帶笑,,這是冰灤所希望看見的,今日所欠下的,,冰灤發(fā)誓定會加倍償還,。
說話間,槲長青將身旁的一盒子推給冰灤,。
“邑陽千他不會教你太多,,這是我家傳的法決,如今我已是廢人,,由你繼承也算后繼有人,,給我父一個交代?!?p> “好,。”接過盒子抱于胸間,。
沒有回絕,,槲長青的右手被仙器所斬,,想要復(fù)原是萬萬無可能了,既然自己是師傅的徒弟,,那就欣然接受吧,,也好安撫槲長青給予自己的厚望。
只是他怎么會知道,,邑陽千不會教自己太多呢,?
轉(zhuǎn)眼望向紫陽,“替我好好照顧我?guī)熋?,有朝一日感激不盡,。”
“應(yīng)該的,,槲公子不必這么說,。”槲長青的話讓紫陽有些慌張,。
寒暄良久,,天漸漸的暗了,是時候起身回去了,。
冰灤向槲長青行禮,,“請您務(wù)必要保重身體,來日放長,,小妹就此別過,它日再來拜訪,?!?p> “不必再來此處了,它日我會去尋你,,就此別過,。”槲長青將二人送出門口,。
紫陽只點了頭,,算是話別。
等到二人離去之時方才發(fā)現(xiàn),,那一片花海原來都是有人送來的,,都是祭奠槲石書的花。
槲長青依舊望著父親的排位,,喃喃的說著,,“父啊,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回往誅仙郡的路還要經(jīng)過邑陽殿,,此時的箏聲幽幽傳到二人此處,,紫陽用手捂住耳朵,,并提醒冰灤,“箏樂有毒,,快快掩耳,。”
可是為時已晚,,冰灤被箏聲吸引,,非但無事,反而充滿了好奇,。
是他的箏聲,,這誅仙郡除了他再無別人,細(xì)細(xì)的傾聽,。
好重的相思情意,,深入骨髓,好重的怨氣,,好重的不甘,,這曲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