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胭脂的貨郎說,,鄭家?guī)煶行熘輻迮?,有些功夫,雖無人在朝中擔(dān)任官職,,卻極其有錢,。在建康算是小小一霸,,也常干些欺凌弱小之事。只是朝廷一向?qū)腥吮犚恢谎坶]一只眼,,鄭家又有錢,,自然無人管束。
“我就不明白,,江東的武林人士,,為何如此不堪!”從江北逃難到此地的貨郎憤憤道,。
我對他的欣賞之情油然而生,,一口氣買了三盒胭脂,他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將胭脂收入懷中,,我已經(jīng)想好了,去搶了那寶貝,,然后在武林大會上顯擺一番,,并且囂張的放話:“有本事便來搶,暖心珠就在我戰(zhàn)清泓手中,!”
真是個非常有氣勢有面子的想法,,不怕戰(zhàn)家不出名。
小藍有些擔(dān)心我一個人行動,,可是在我指出她的武功與我相差太遠只會成為累贅后,,她憤憤的留在了客棧。
建康的月亮,,跟家里不一樣,。似乎離人更近、讓人看著心里堵得慌,。
我面上蒙著黑紗,,長發(fā)束起,一身男子裝扮,,懷著些許思鄉(xiāng)的哀愁,,在龐大無比的鄭宅中,迷路了,。
暈頭轉(zhuǎn)向的穿過三個庭院,,東北方向,隱隱有兵戈之聲,。
我幡然頓悟,,掠上屋頂,閉上雙眼,聽聲辨位,,朝那聲音處奔去,。
似乎,我來晚了,。
一路上,,十多個家丁躺在地上或呻吟或昏迷。最內(nèi)側(cè)的廳堂里,,一個中年男子和少年公子抱著頭蹲在墻角,。一個蒙面大漢和一個身材婀娜的蒙面女子在大廳中打得正歡。
女子手中拿著個楠木盒,,手上動作就慢了幾分,。
那大漢一掌打在女子胸口,我暗嘆一聲非禮勿視,。
女子倒退幾步,軟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罵道:“你家?guī)煾挡皇且幌驑?biāo)榜仁義,怎么也來搶這寶貝,?”
那大漢奪過木盒,,冷道:“林公子體弱多病。我?guī)煾的眠@寶物,,是要給林公子強身健體,!”
“狗屁!”女子憤憤道,,“誰不知道林公子不過是……”
兩人口水戰(zhàn)之際,,我一個起落,在漢子手腕一敲,,錯手搶過木盒,。
“你是什么人?”兩人齊聲問道,,角落里蹲著的大約是鄭氏父子的兩人也瞪大了眼,。
太好了,我就等著這個問題,!
我將盒子往懷中一塞,,昂首挺胸,雙手抱拳沉聲道:“荊州戰(zhàn)家,,戰(zhàn)清泓,。”
看著眼前兩人震驚神色,我頗有些得意——看來戰(zhàn)家威名仍在,!真想揭下面紗,,可是似乎又不太莊重。猶豫……
“你就是戰(zhàn)家那個喜歡美人的女兒,?”那女子語氣中帶著幾分驚訝的鄙夷,。我有些尷尬,不得不又將爹爹在心中痛罵一頓,。
“且慢,!”大漢右掌拍出,攻了過來,。
下山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武藝如何。
只是從小到大,,我比師兄師弟們學(xué)得都快,。十五歲時,爹爹說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教給我的了,。
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武功確實不錯。
跟那大漢戰(zhàn)了三十多個回合,,他倒下了,。
最后,我做了個完美的戰(zhàn)家拳收手式,,親切的看著地上或躺或蹲的四人:“暖心珠在我戰(zhàn)清泓手上,,你們?nèi)ジ嬖V全武林?!?p> “慢著,!”那大漢說道,“據(jù)我所知,,戰(zhàn)家也接到了林公子的邀請,。這珠子我本是要獻給林公子的。你搶林公子的東西,,他日還有臉來爭這武林盟主之位么,?”
林公子?就是孫吳時期武林盟主林家的傳人,?
聽爹爹說,,這次武林大會就是他召集的。他體弱沒有武功,,希望選出新的武林盟主,,代替林家管理武林,。他手上有百年前江東武林盟主信物,他祖上威名太盛,,所以我們還是得來,。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
我無知天真的疑惑問道:“我拿這珠子,,跟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有什么干系?”
“你,,你這丫頭,!”那大漢哼了一聲。我朝四位武林前輩行了個禮,,心情愉快的掠走,。
不過如果那林公子當(dāng)真體弱,改日將珠子給他也無妨,,爹常說,,林家忠孝滿門,見面必須禮讓三分,。
沿著鄭家長長的回廊大刺刺的穿行而過,。
一陣殺氣由遠及近,撲面而來,。
不同于剛剛大漢和女子的氣息,,這殺氣如此之重,。
真像我老爹的殺氣,。
我打了個寒戰(zhàn),輕輕掠到屋頂上,。急速飛奔了一兩丈,,卻急急剎住腳步。
一個黑色身影擋住我的去路,??磥硭p功比我好。
“留下珠子,?!蹦呛谟罢f,月光照上他線條凌厲的側(cè)臉,。
修眉大眼,,高鼻薄唇??磥肀任掖蟛涣藥讱q,,不過……他長得可真順眼,。
其實他并不比我爹俊俏,可比我爹看著更硬氣.個頭很高,,那身黑衣瞧著也挺利落的,。
只是他面色實在難看得緊,蹙著眉,,冷著臉,,抿著嘴,仿佛我欠他一萬錢,。
“你是何人,?”我問道。
他冷冷看我一眼,,這眼可真夠冷,,那是一種冷到骨子里的冷:“你無需知道?!?p> “那我也不給你,。”我笑道,。
他面色一沉,,欺身攻了過來。
不同于剛才與他們的交手,,他的氣息很沉穩(wěn),,動作凌厲殺氣十足。我提起萬分精神,,才勉強能敵,。看來他武藝不比我差,。
二十多個回合,,我已經(jīng)有些氣短。
怎么辦,?要交出珠子嗎,?不行!
我抽出腰間佩劍,,施展戰(zhàn)家“攻云劍”,,反攻。
然而他的防守滴水不漏,,眼看我就要落了下風(fēng),。他一掌拍過來,中途變爪,,想抓我懷中木盒一角,。
我連忙錯開身子,。
他的手便抓在我左胸上。
正好完全覆蓋住,,抓在掌中,,又重又熱。
我頓時只覺得一股熱血沖進腦子,,一片空白,,一片紅熱。
娘的,,被輕薄了,!
他也是一愣,動作停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憤怒的一腳踢在他大腿上,他因為失神,,沒有防備,,被我一腳踢下了屋頂。
他墜入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位置,,卻只覺得臉頰火熱,施展所有力氣,,逃走,。
懷中的暖玉珠還在,可是我此刻卻恨死了這珠子,,早知道就不來搶了,!讓我平白受辱。不知什么時候,,面紗也掉了,,熾熱的臉被夜風(fēng)吹了半晌,,也沒見冰冷,。
娘說過,姑娘家的身體,,不得讓男子觸碰,。這么多年,我跟師兄弟們一直親厚,,也沒什么不妥,,更加不明白,男女之間的觸碰,,怎么會是娘口中的大事,?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
原來真的是大事。
———
九月的建康,,已有些許涼意,。
離武林大會還有十日。這幾日,,我潛入皇宮溜達一圈,,很遺憾沒有碰到皇帝,還差點被一幫散騎常侍抓住,。
于是,,又帶著小藍去江邊小住了幾日。
長江兩岸風(fēng)景如畫,,比起荊州秀麗山水,,別有一番波瀾壯闊。
興許是戰(zhàn)家門下四十二洞,、六十山莊威名尚在,,又或許是我的行蹤太過詭異不定,這幾日竟然沒有人來尋我,。
只是當(dāng)貨郎遞給我新一期的《武林風(fēng)聲》時,,我著實心花怒放。
“戰(zhàn)清泓夜取暖心珠,,益州戰(zhàn)家不可小覷,。”
不錯,,我終于替戰(zhàn)家揚名了,。嗯,忽略文中對于我容貌的種種猜測,。
雖然四十二洞,、六十山莊一直死心塌地跟著戰(zhàn)家,但是十六年來,,江湖風(fēng)云變幻,,戰(zhàn)家參與太少,漸漸淡出武林視線,。
直到我戰(zhàn)清泓的一戰(zhàn)成名,。
我美滋滋的將武林風(fēng)聲捧在手里,一會兒一定要向小藍炫耀一番,。
“小姐,!”去給我買肉包子的小藍跑了回來。
我得意的將《武林風(fēng)聲》扔給她,。
“小姐,,快去那邊,。”她卻根本不接,,一把抓住我,,“林公子,林公子來了,!”
我郁悶的從地上撿起沾滿塵土的《武林風(fēng)聲》,。
“就是那個武林盟主的后人,林公子,?”我詫異道,,他不是體弱多病么?上街干嘛,?
“小姐,,快點帶我過去,人太多了,,我都擠不過去,。都看不到林公子?!毙∷{興致頗高,。
“看他干嘛?”我奇道,。
小藍一臉鄙視的看著我:“傳說林公子是武林第一俊美男子,,你居然不知道?”
我心中一動,,閃過那日月光下俊俏硬朗的面容,。不知林公子比他如何?
抓住小藍,,朝前方奔去,。幾個起落,我已經(jīng)帶她落在人群最前面,。
我的身手引起旁人驚呼,。不過近日,建康武林人士云集,,大家倒也見怪不怪,。
半丈寬闊的青石街道,,已經(jīng)被擠得水泄不通,。十來歲的小姑娘,乃至五六十歲的老婆婆,,都圍堵在街道兩側(cè),。
一輛黑金相間的馬車緩緩行駛過來,。馬車未到處,一片嘈雜,;馬車到處,,一片寂靜。
“林公子,!林公子,!”
“文璇!文璇,!”
“文璇是他的字,。”小藍解釋到,。
黑色布簾慢慢掀起,,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伸了出來,膚色白的透明,,皮膚下的血管隱約可見,。
我看著身邊一個女子尖叫著倒下,我蹙眉,,非常不能理解她的狂熱,。一只手就激動成這樣?
布簾掀開,,一個白巾束發(fā),、穿著半舊白衣的年輕男子,站了出來,。
他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樣子,,五官確實俊美,甚至比我爹還要精美幾分,。只是面頰蒼白,、泛著淡淡的紅暈。一副弱不禁風(fēng)樣,,沒半點男子氣概,。
“很一般嘛?!蔽亦?,“建康女子的眼光真奇怪?!?p> “是?。 毙∷{附和,“長得是漂亮,,可沒半點力氣的樣子,。真是令人失望?!?p> 我們的話語引來身邊無數(shù)女子怒目相對,。
不過她們注意力馬上被馬車上的人再次吸引。
“他下馬車了,!”
“他走過來了,!”
兩個護衛(wèi)分開人群,護著柔弱的林公子慢慢走了過來,。
小藍受周圍人情緒感染,,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戰(zhàn)姑娘,!”他在我面前站定,,面頰泛起紅暈,“在下林放,?!?p> 他的聲音有些抖,明顯中氣不足,。不會吧,,才走這么幾步路。真是夠弱的,!
周邊的姑娘們在驚呼后變得安靜,,大氣都不敢出,羨艷的看著我,。
我忽然覺得很有面子,。不知道明日《武林風(fēng)聲》上會不會寫道:“林放相約戰(zhàn)清泓?”
可惜今天沒穿女裝,。
我噗哧笑出聲來,,朗聲道:“林公子,久仰,!”
他笑得有些靦腆:“戰(zhàn)姑娘,,我林家與戰(zhàn)家祖上曾是世交,可否移步在下府中,,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他這幾句話,真像在背書,。
“不要,。我娘說不得隨便去男子家邸,。”我干脆的道,。
他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說什么好,。
“走,,我?guī)闳ソ叀,!蔽艺f,,他的兩個護衛(wèi)一看就不是我的對手,不用怕,。
“……哦……嗯,。”他點點頭,,似乎有些害羞,。
沒想到發(fā)出武林盟主召集令的林公子,居然是這么一個靦腆虛弱的少年,。
看來武林傳聞興許是真的,。
他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我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