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盒潤玉膏,,用食指輕輕沾了一點,,均勻地涂抹在手背上,,“她可曾說找我何事,?”
解語搖搖頭,,“不曾說,,瞧這仗勢,,只怕不是好事,?!?p> 我抿了唇,,顧自笑了,,若有好事,哪擾得她如此大火氣,,親自前來,。我只默然不語,接過如嬋遞過來的漱口茶輕呡了一口,,咕嚕幾下,,吐進了瓷盅。
院子里又傳來了一陣叫嚷,,順著窗子往外側(cè)望,,只見院外候了滿院子的人兒,清一色暗白喪服,,卻各個風姿綽約,,秀色奪目,我微皺眉,,心下大惑,,那許氏氣勢洶洶地帶一眾夫人上門討伐我,究竟為何事,?
我細細回想,,這幾日我忙著照伴張國母,料理事務,,都未與她們打過照面,,怎還平白惹來怨氣?
解語杵在原地,,見我遲遲不語,,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將院子堵的水泄不通的那群人,心下有些發(fā)急,,“姑娘打算怎么辦,?”
我略略思酌,平淡答,,“先將她們請去正廳,,看茶招待著,待我拾漱妥當便來,?!?p> 解語領(lǐng)了話,便出去了,。我叫人將窗簾子拉上,,心里暗暗嘆了一聲氣,扶著額只覺頭疼,,如今本就瑣事繁多,,偏生還得了這一群不省事的長輩,。
容淺隔著菱花鏡仔細瞧了我許久,遂將釵子簪入發(fā)中,,半不掩飾地說,,“這些棘事,姑娘早晚要面對,,如今姑娘代理后宮事務,,權(quán)當提早學課。日后掌事,,也會得心應手些?!?p> 她說得句句中肯,,發(fā)自肺腑。我直點頭應聲,,心里卻還是煩厭得緊,。
待我妥當入正廳時,各位夫人已落了座,,瞧我遲遲而來,,紛有嗤鼻之色,坐于最前首的許氏冷哼一聲,,頗為刻薄道,,“太子妃好大的譜兒啊,說是代管事務,,每日卻要日上三竿才起,,來了長輩,將我們晾在一旁不說,,面見了還不行禮,,難不成太子妃真以為拿了國母的權(quán)利,就可以這般沒個規(guī)矩了,?”
本就因她們擾了早膳,,心頭已頗為不痛快,如今聽了,,更是惱火,,朝許氏冷笑,“許夫人說的自是沒錯的,,論輩分,,我不曾向各位夫人行禮,是我沒規(guī)矩,,但論階品,,我的位分都高于各位夫人,,卻也不見各位夫人朝我行禮啊。是否,,夫人亦是沒得規(guī)矩的呢,?”
許氏一聽,頓時柳眉倒豎,,氣的不輕,,我偏顧自喝茶,不去理她,。
她自知沒理,,哽了半晌,忽將話題一轉(zhuǎn),,進入了正題,,“別且先不論,今日我與眾位姐妹而來,,便只來向太子妃討個說法,,為何我們這個月的月俸比素月里少了一半?”
我頓然大悟,,她們出這些幺蛾子,,原來是為了這事。我輕抿了唇,,饒是一副氣態(tài)神閑,,卻假做驚異道,“怎么會,?我昨晚理賬時可是同少府監(jiān)的幾位女官對了好幾遍,,是肯定出不了差錯的?!?p> 倒真沒說假話,,昨晚對賬時,確實是挑不出差錯的,,只是那幾位女官看了我理出的賬目時,,相視了許久,似有幾分為難,。
這時,,另一個溫和嬌弱的聲音響起,“太子妃且別急,,我們此番前來,,并非故意挑錯,只是姐妹們這月的月俸,確實比往月少了一半,?!?p> 我沿聲望去,才知方才說話的是坐于許氏旁側(cè)的一位女子,,那女子身姿纖細,,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靜默,,觀之可親??粗嫒萆运计?,才憶起她是從二品夫人鄭氏,鄭氏出身寒門,,性子溫婉,,與世無爭,聽聞她剛進宮時,,也被眷隆了一段時間,后來許氏進宮,,她便被冷落了,。
我呡了一口茶潤喉,語氣漸緩,,“據(jù)我所知,,從一品女官月俸半兩金,八十兩銀,,從二品女官月俸七十兩銀,,從三品女官月俸六十兩銀,可是如此,?”
“可為何這個月我的月俸只發(fā)了四十兩銀,,其他姐妹的月俸也都減了半?”許氏恨聲問,。
我拂著袖口的繡花笑著答,,“既是減了一半,那便沒錯的,?!?p> “哼,太子妃莫不是吃醉酒了,,你既知我們的月俸,,卻說發(fā)了一半沒有錯,說的這般模棱兩可,好沒個道理,?!痹S氏看這般若無其事,頓時氣的臉色泛青,。
“有道理沒道理,,我說了自是不算,可賬薄上卻是筆筆有數(shù)的,?!蔽医舆^方才讓容淺去少府監(jiān)拿來的賬目冊子,輕輕展開,,掠了幾眼,,復又讓容淺將冊子傳給許氏。
“依照各個階品月俸,,除卻現(xiàn)銀,,少府監(jiān)每月也會給各宮發(fā)放定數(shù)的綢緞布匹,瓜果青蔬及些日用花度,,可據(jù)我所知,,上月中旬,昭華宮向讓司衣局繡置了兩套夏裝,,可有這回事,?”
許夫人氣勢不減,“那跟月俸有何關(guān)系,?”
我斂了笑意,,“如何沒關(guān)系?這兩套夏裝所出的緞料,,可不含在月俸里的,,還有裁制的工時錢,這些額外的花支,,亦不包括在月俸之內(nèi)的,,后來各宮夫人連跟腳去司衣局訂制的夏裝,也都超于月俸之外,,少府監(jiān)掌管的是整個王宮的花銷開支,,每一文錢都是精打細算好的,根本沒有多余的銀子來供各位夫人制裁夏衣,。故而,,少府監(jiān)虧空出來的銀子,只能在各位夫人的月俸里摳補回來,。我昨日算了,,各位夫人的夏裝用的衣料,都是上好的云緞和羅紗,外加工時費,,每個宮統(tǒng)共超支了四十兩銀,,如此說來,各位夫人的月俸減半,,如何有錯,?”
此言一落,皆坐之人立噤了聲,,落針可聞,。
只是那許氏仍舊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撈起一粒葡萄慢慢將薄皮剝盡,,勾唇蔑道,,“哼,自打我進宮以來,,每月都會讓司衣局照著時行樣式做兩身新衣,,月俸也并未著減,怎的論到太子妃掌事便要摳減補虧,?”
說罷,,將那青翠如玉的葡萄慢慢放入口中。
我仍哼笑一聲,,將茶碗里的茶飲盡,,才緩緩道,“許夫人此言差矣,,國母娘娘母族財力殷實,又體恤各位夫人身居宮中,,需要上下打點,,定會手頭著緊,故而少府監(jiān)每月虧空的數(shù)目,,都是國母娘娘自己解囊填補的,。但我比不得國母娘娘囊中殷實,且又是頭回掌事,,自要秉公處理,,許夫人如若不服,自去向國母娘娘,,向國君討理參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