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追上紀姜
自打梁炯三言兩語分析完這出世報“平安信”的重要性,,龐降非常自覺地快馬加鞭,,一路追著紀姜的行蹤。終于在第二日的傍晚,,趕上了一直留宿在客棧,,等著與王秉匯合的老紀,。
這是一條東西朝向的石磚路。夕陽的余暉映照在街面上,,把他騎著馬的影子拉得老長,。那家客棧,在路兩旁的店鋪簇擁之間顯得好不顯眼,。勉勉強強搭成的二層樓,,門板子破破爛爛地杵在地上,那木頭的門檻幾乎被踩平了,。
而紀姜,,就坐在那門檻兒后面的矮腳桌上,長腿搭在桌沿兒上晃來晃去,。忽然他眼角掃到騎著黑馬仿佛從天而降的舍友,,前后晃蕩的動作就戛然而止了。
龐降以一個自認為特別帥氣利落的動作,,從馬上一躍而下,,并且隨手將韁繩拋給迎上來的店小二。
他走向紀姜,,并且露出一個極其猥瑣的笑容,。“老紀……”
沒想到紀姜扭頭就走,。龐降愣在原地,,暗想:難道我的魅力這么大,把他羞愧得掩面而去,?
輕輕地將房門闔上,,又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紀姜才一把抓過龐降的領(lǐng)子,,將他按到椅子上,,“說吧,王秉出什么事兒了?”
龐降一把打開他的手,,做作地整理了衣領(lǐng),,才道:“‘平安信’沒發(fā)?,F(xiàn)在也不知道他人在哪,。或者……是死是活,。哎呀,!你那是啥表情?王秉可是高了咱們幾年的師兄,,能力強的很,,不用擔(dān)心啦?!?p> 紀姜簡直哭笑不得,。也不知龐降這是安慰呢,還是真的這么沒心沒肺地想的,。不過王秉那邊想來梁大自會去查,,況且他們也沒有任何線索。而肖克這邊,,卻是明明白白,、非常急迫地需要他們接應(yīng)。
紀姜不得不放下對王秉的擔(dān)憂,,勉強“嗯”了一聲,。然后他又打量了龐降,發(fā)現(xiàn)這人眼下也是掛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的,,顯然是日夜兼程地趕來,,也沒有好好歇過。
“你先去休息一會,。肖克那邊應(yīng)當(dāng)還是安全的,,并沒有傳來詹國大君有什么動作的信息。明日一早,,我們再出發(fā),。”紀姜溫聲道,。
龐降也就毫不客氣地撲到床上,。床上的被褥都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處,這下子全都散了開來,,就像一堆被壓扁的豆腐,。紀姜只覺得額角的青筋蹦了蹦。
忍了又忍,他還是道:“我去再要一間,?!?p> “哎呀,不用,!老紀你這么客氣干嘛,,咱倆一個同屋住了那么久,啥沒見過,?還不好意思,,真是的?!?p> 龐降不眠不休地趕了兩天一夜的路,,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勉強靠著幾根筋連在一起,。他幸福地把腦袋埋進松軟的枕頭里,,心說這家客棧別說看著破,但是鋪蓋還是很過關(guān)的,。
他這幅樣子簡直沒眼看,。紀姜背過身去,簡直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齒縫中擠出的話:“沒,、有,、客、氣,?!?p> 然而這房間還是沒有加成。因為龐降一見到漂亮的老板娘,,就心花怒放地去搭訕了,。
恰好一個客人嚷著問菜什么時候上,她便一邊道著歉,,一邊趕緊去后廚搭把手,,幫著端出來,。龐降十分勤快地接過她手中的餐盤,小跑著給那客人送了去,,又使出他嬉皮笑臉的絕活哄好了挑刺的客人。
“老板娘這么漂亮,,怎么干這等辛苦活計,?”龐降靠著柜臺,“要我說,,你就只管往這柜臺后面一坐,收錢就行了,,遇到那潑皮的客人,盡管由男人管去,?!?p> 剛剛承了人家情,老板娘也對龐降稍微有了些好感,,嘆氣道,“我倒是也想,??蛇@哪成啊,?上有兩位老人,,下有三歲的女兒。辛苦些,,受氣些,,只要能賺到錢,就值當(dāng)了,。不知有多少人,,就算甘愿受更大的氣,卻還是活不下去呢,?!?p> 沒想到這老板娘這么大壓力。龐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頓時有些同情她,“那還真是……那你夫君不在身邊嗎,?”
老板娘把算盤撥得劈啪作響,,算著今日的賬目,毫不在乎地道,,“三年前被征兵,,一場仗都沒打成,就死了,?!?p> “沒打仗就死了,?”
“是啊,還是一起去參軍的鄰居托人報的死訊,,說是大君那天興致高,,要看人比武。我夫君被人推了上去,,不知讓誰給打死了,。女兒是遺腹子,他走的時候懷上的,?!?p> 一時之間,龐降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只好道,,“晚飯來兩壇酒。要你們店里最貴的,?!?p> 用過晚飯,龐降十分悠閑地推開窗子,,坐在窗臺上,。此刻的大街又被染上了銀藍色,時間并不晚,,因此不時有人在街上經(jīng)過,。
他右手一壺小酒,扭身看向窗外的街道,,時不時地大呼小叫,。
“哎,老紀,?我發(fā)現(xiàn)這詹國的男人雖然五大三粗的,,可是這詹國的姑娘們,倒是俏麗的很,?!笨戳艘粫海嫿狄娂o姜一直都沒有說話,,一個人坐在油燈旁看書,,便主動湊了過去。
他饒有介是地分析著,,“對,,是俏麗。怎么說呢,,這女子長得好看,,一般會說容貌秀麗,、端莊、漂亮,,啊反正差不多這類,。可是詹國的女子吧,,是那種小巧結(jié)實,,非常有朝氣的那種美……”
“膚淺?!奔o姜連眼珠都沒挪動一下,,直接打斷了龐降對各色美女的評論。在他看來,,單看外貌評論人,,是一件無聊而且無禮的事情。而龐降卻似乎一直對此事興致勃勃,。
油燈的微弱光芒猛地一晃,,是龐降突然坐下了。他難得地嚴肅,,“老紀,那你覺得,,這個是膚淺,,那什么是深刻?”
紀姜沒有說話,。
龐降認真道,,“春花秋月,風(fēng)雪冰霜,,這些難道就不是表面的東西嗎,?可人們?nèi)匀粫p花賞月,賞雪賞冰,。就是因為它們好看啊,,看著開心啊。這就是快樂,??鞓吩趺词悄w淺呢?難道痛苦才是深刻的,?你覺得,,樓下的老板娘受了那么多苦,她的經(jīng)歷就深刻了,?隔壁翠花,,夫妻和睦,,郎才女貌,就是膚淺了,?這不對啊老紀,。”
他直直地睜眼看著紀姜,,棕色的瞳仁在夜色下居然顯得格外幽深,。紀姜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斟酌了一下,,破天荒地點頭,,“不錯??鞓凡艖?yīng)當(dāng)是人生之常態(tài),。只不過如今亂世,魑魅橫行,,搞得人人似乎生而痛苦,。雖然這仿佛已經(jīng)變成了人世常態(tài),卻不應(yīng)當(dāng)被歌頌,?!?p> 油燈的火焰又是猛地一抖,因為龐降跳了起來,,他很開心地道:“那你來跟我一起瞧瞧……”
“不,。”紀姜堅決而干脆地回絕了他,。即使認為龐降說得對,,也不代表他能夠肆無忌憚地對女子評頭論足。單就這一件事,,紀姜的結(jié)論仍是:膚淺,。
他無奈地看著龐降又蹦跶著去窗臺,只好道,,“早些休息,,明天開始就要日夜趕路,接應(yīng)肖克,?!?p> 龐降頭都沒回,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放心放心,。能看一時是一時。啊,,那位小娘子真是美妙得很……”
一本書飛了過來,,打得他差點從窗臺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