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西北的會昌寺,。
道岳老法師盤腿坐在蒲團(tuán)上,，圍繞著他的是五盞油燈,。
寺廟中異常安靜,，連平時的蟬鳴也銷聲匿跡,。
老法師閉目,，身體隨著呼吸有規(guī)律地起伏著,。
匍匐在地上的是他的弟子——辯機(jī),。
“時辰到了,！”道岳說到,，“我窮盡畢生心血的《十八部論疏》,，你可知道將他給予何人？”
辯機(jī)雙手叩地,，“明日我就去鴻臚寺,！”
“那人的耳后有三顆痣，從大慈寺而來”
“弟子了然于心,?！?p> 一顆流星劃過，在僧房窗戶上留下燒灼般亮光,。
“厲夜生子,，遂而求火。
凡百有心,，奚特于我,！
既見其生，實欲其可,。
人亦有言,，斯情無假?！?p> 道岳吟誦之后,，呼吸停止。
僧門大開,，眾和尚魚貫而入,。維那職事舉著香爐，口中念到：“念普周法界,，究竟不離當(dāng)處,；透過本來一著，猶如月印三潭……”
辯機(jī)站起來,，安靜地離開僧房,。
他看著漸漸亮起來的天空，地面撲來的灰霧,，閉上雙眼,，哭了起來。烏鴉從樹上呱呱幾聲,，飛了起來,。
烏鴉撲閃著翅膀，停在十幾里以外的樹梢,。
“這鳥和你一樣黑,！”鳳娘看見烏鴉。從松州出發(fā)，幾十日的路途艱辛,，終于來到長安郊外,。
路途中，站豬和鳳娘像是一對回娘家的夫妻,，興致勃勃,。
王質(zhì)也沒有閑著，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者在樹下,，或者在水邊，王質(zhì)打開電子書,，將背景燈光調(diào)到最暗,，偷偷看著有關(guān)大唐的歷史。
松贊干布出兵擊敗吐谷渾,、黨項,、白蘭羌，貞觀十二年直逼松州,。王質(zhì)眉頭鎖緊,，兩年以后，松州有戰(zhàn)爭,，還有地震,。
他隨口給自己取名的道岳，歷史中還真有此人,。長安會昌寺確有道岳法師,，圓寂的時間就是在貞觀十年，就是在今年,。
不知道此去長安,，道岳老法師還在不在？王質(zhì)雙手合十,，低聲說到：“抱歉了,，隨口一說，冒犯您的法號,。”
電子書的電量按照這樣看下去,，最多支撐十天,，必須要在關(guān)鍵的時候查閱。常言說：“書到用時方恨少,！”王質(zhì)現(xiàn)在的理解更加深入：“書到用時電量少,！”
關(guān)于芣苢、站豬和鳳娘等人,，歷史書籍里面沒有記載,。他們活生生在眼前,，一輩子卻寂寂無名。王質(zhì)想到這里,，感到名利毫無意義,。
兜里有書，而自己活在書中的歷史中,。
電影和電視劇里所見的長安,，建筑宏偉豪華，冠冕堂皇,，流光溢彩,。
王質(zhì)深一腳淺一腳踏在泥濘的街上，看著黑色長滿青苔的城墻,，鼻孔中飄來牛糞和枯草燃燒的臭氣,。
來回走動的百姓個個面黃肌瘦，不合身的粗布袍子在晨風(fēng)中晃蕩,。
“這是長安城,？”王質(zhì)問到。
“和尚,，別沒話找話,，長安城你比我們熟，這是長安郊外滋川鄉(xiāng),?！?p> “今天我們能夠到長安城吧？”
“今天就在這里下榻,，先去見一個人,。”
幾人走過渾濁河水的木橋,，來到獨(dú)門獨(dú)院的客棧,。庭院位于村口，客棧掛著橫匾,，上面寫著“灞原客?！薄?p> 一個馬夫打扮模樣的人坐在客棧臺階上,，口中嚼著什么東西,，看見站豬，將口中嚼著的東西吐在地上,，說到：“站豬我兒,，主人等了你三天，你這才來?！?p> 說著,，草草瞟一眼王質(zhì)，視線落在鳳娘身上：“站豬,，你姐姐長得真白,。”
鳳娘反應(yīng)快,，急忙作揖回答：“我不是姐姐,，是站豬的娘子。按照預(yù)定的時間已經(jīng)晚了兩天,，還請速速稟報仉仉,。不知道高句麗國竹離先生是否已經(jīng)到客棧？”
那人懶洋洋說到：“進(jìn)去吧,！都在里面,。”
跨進(jìn)庭院,，站豬低聲對王質(zhì)說：“剛才說到的仉仉,，是大食國的商人?！?p> “那么也是大食國的細(xì)作,？”大唐的人有兩個身份，王質(zhì)已經(jīng)見慣不怪,，“鳳娘口中的竹離先生,，怕也是高句麗的細(xì)作?！?p> “聰明,，但是這兩人可不是一般的細(xì)作。就是他們快馬帶信,，讓你到長安一趟,，估計有事相求?！?p> “我的名聲如此大,？”
“將你帶來，會給我們一大筆賞金,?！?p> “你們就這樣將我賣掉？”
“話不要說這樣難聽,，他們有求于你。事情辦完以后，你就可以回到松州,，當(dāng)然,，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留在長安。這次賞金豐厚,，足夠我們在長安賣兩套宅院,，一套你和芣苢住，一套我和鳳娘住,?！?p> 低聲說著話，走進(jìn)客棧,，雖然是白天,，里面點(diǎn)著油燈，亮堂得很,。奇怪的是,，屋子里火爐熊熊燒著。
王質(zhì)瞬間汗如雨下,。
誰人,，在三伏天烤火，是不是有??？
一個年輕人，低頭手中撥弄著琴,，那琴胖乎乎的,，琴身背部似半個西瓜。
“仉仉殿下,，”站豬跪在地板上,，“我?guī)е嘶貋砹耍 ?p> 鳳娘跟著跪在地上,。
王質(zhì)沒有跪,。
“你身邊的女人可是高句麗國的鳳娘？”
“是的,?！?p> 那人圓領(lǐng)窄袖袍衫，頭上裹著幞巾,。一直低著頭,，王質(zhì)看不清他的相貌。
“一直聽說高句麗女子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今日得見鳳娘,，倒是俏麗清素皆具。和站豬一黑一白,，也是相配,。”
王質(zhì)暗想：“沒有抬頭,，如何看見人,，難道眼睛長在額頭上！”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大汗淋漓,。
“光頭男子就是法力無邊的和尚吧？”
站豬匍匐在地上,，說到：“是的,，法號道岳?！?p> “果真是神人,。一山不容二虎啊,！今日清晨,，會昌寺道岳老法師圓寂，正午小道岳來到長安郊外,?！?p> 王質(zhì)心里悲涼，一不小心,，在翼針縣隨便用一個名字糊弄,，居然被旁人看出故事。
“我和會昌寺道岳法師并不相識,。他圓寂和我到來并無太多干系,。”王質(zhì)解釋說到,，“你讓我來,，究竟是何事？”
“聽說你是當(dāng)朝太子陛下的侍衛(wèi),，我費(fèi)了好大的勁,，調(diào)查太子身邊并無你?！?p> “我從未說過我是太子的侍衛(wèi),！”
“你在松州預(yù)測山崩，治療擄瘡,，名氣很大,，都驚動了圣人,。此番請你來，就是想看看你的相貌,?！?p> 仉仉說完撥弄一根琴弦，低聲唱起來：“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dú)立……”唱畢，緩緩抬起頭來,。
王質(zhì)看到仉仉左臉皺巴巴的,，耳朵缺一大塊，全是燒傷之后凹凸的麻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