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默,、王棱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太傅府。本來昨晚拜別了皇帝,，他們就去的,，只是到了太傅府前，仆從言道,，太傅出外尚未歸來,。
看天色太晚，宵禁馬上就開了,，他二人便沒有繼續(xù)耽擱等待,，打道回府,，商議第二天再同來拜訪。
見了太傅司馬越后,，二人將昨天之事和盤托出,。
司馬越沉吟片刻，此事他昨天就聽到消息,，說陛下帶著司隸校尉劉暾,、河南尹劉默、洛陽令王棱,，以及散騎常侍王延,，在洛陽城內(nèi)正游走。
他沒有直接表態(tài),，反問道：“你二人覺得此事如何,？”
劉默道：“實(shí)言之，并無大礙,。不過陛下欲興商事,，以求稅賦，此風(fēng)恐怕不妥,。日短尚可,，日久則銅臭之味浸染天下，行商者眾,，必傷農(nóng)耕,。”
司馬越眼眸閃動(dòng),，又看向王棱,。
王棱道：“劉尹所言甚是。陛下慮國庫空虛,，以商事填之,，士農(nóng)工商，商居其末,。商者大行其道,，必毀風(fēng)氣。不過陛下又言太傅南行,，所費(fèi)甚巨,，恐拖延行程等?？峙氯杂幸馔炝籼?。”
二人雖為司馬越信重,，然司馬越并沒有將心里所想全盤托之,。所求者機(jī)密,、巨大，不可輕言,。但南行之心堅(jiān),，近來話里話外，都朝自己人透露過,。心道,，他們應(yīng)該能領(lǐng)會出。
劉默,、王棱俱是聰明人，早已領(lǐng)悟其中真諦一二,。所以話里都說到點(diǎn)子上,。
再加上他二人肯定是會與太傅同行南下的，所以對陛下行夜市此舉,，其實(shí)并不關(guān)心,。他們昨晚所表現(xiàn)的，一來是告訴陛下,，自己還忠于職守,，在其位謀其政，不能觸怒陛下,，壞了自己名聲,。
二來，不管夜市成與不成,，他們注定沒有功勞,，也不想背鍋，所以反對是最不背鍋的方法,。
司馬越想了想,，“好了，這事孤知道了,。后續(xù)孤會與陛下商討,。”又問了二人關(guān)于南行游說親朋好友的進(jìn)展,，得到滿意回答后,，司馬越便叫二人離去。
接著等潘滔,、劉輿,、孫惠到來，又召見了三人,，將此事告之,，詢問意見,。
其實(shí)司馬越并不在意皇帝重商，反而還很高興其如此,。趁早敗光名聲,，搞得民怨沸騰，他就能趁機(jī)而上,。
早前酒樓大賺,，城內(nèi)各門背地里都十分艷羨。司馬越卻嗤之以鼻,，一天萬錢,、十萬錢，又能如何,，再多的錢守不住,，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做嫁衣,。
河間王颙盤踞長安時(shí),，日入斗金，可到頭來如何,？成都王穎鎮(zhèn)守鄴城時(shí),，為宗室最豪富者，現(xiàn)在安在,？
還有自己那個(gè)不肖的弟弟新蔡王,，吝嗇如鬼，愛錢如命,，擁錢億萬,，還不是被高祖說，鄴城破而被殺,。
古往今來,，權(quán)力、力量,，才是最強(qiáng)大的,。
三人聽完司馬越講述，潘滔首先雙眼一亮,，“陛下之錢再豐,，還不是為大王做準(zhǔn)備！大王南行之前,，索要資用,，陛下何能不給！后續(xù)坐定江南，亦可再問洛城要軍資民費(fèi),，以供己用,。”
劉輿本來要言,，不可長陛下之資財(cái),，以防其壯大。聞聽此言,，也不再好說出口,，不然倒落了下乘。
于是拱手道,，“陽仲此言,，十分得理?！?p> 孫惠看了看二人,，也笑道：“陽仲之言，正解大王心中憂也,。”
司馬越聽完,，也是雙眼發(fā)亮,。他倒是陷入誤區(qū)，沒想到這個(gè)點(diǎn)子上,。隨即想通了,，朗聲大笑起來。
見觀點(diǎn)被眾人贊同,，特別是太傅采納,，潘滔心中不免得意，余光忍不住掃了一眼劉輿,、孫惠,。拋開這個(gè)話題，趁機(jī)又問道,，“大王拜訪周氏,、諸葛氏，情況如何,？二族可愿隨大王南行,？”
司馬越輕輕頷首，滿臉收不住的笑意,。還未說話,，潘滔當(dāng)即作揖，“恭喜大王又收攬兩大家族！”
司馬越擺擺手,，佯作矜持,，不過眼中得意之態(tài)顯露無比，“姑父和諸葛詮皆已首肯此事,。除此之外,，姑父還允諾，會試著說服其侄兒周顗三兄弟跟隨,?！?p> 潘滔喜笑顏開，語氣順著,，愈加恭維,，“周安東三子皆有聲譽(yù)，特別是長子周顗周伯仁,，年少俊秀,，譽(yù)滿海內(nèi)，弱冠襲爵為侯,，今在世子僚下做長史,，假以時(shí)日，必可為世子一大佐臣,！”
看著太傅愈加歡喜,，潘滔知道自己的恭維撓到了其心坎。
此時(shí),，一旁孫惠冷不丁插口道,，“大王殺周散騎親子，諸葛廷尉親弟,，二人如此順利答應(yīng),，會不會其中有詐？”
司馬越聞言,，喜意頓時(shí)凝固,，眉頭微皺，似有所思,。
潘滔掃了孫惠一眼,，瞳孔微縮，心起不滿,。孫惠這話無疑是在打他的臉,，另外，若是太傅真由此生疑,，惱了周氏,、諸葛氏兩家,，自己怎么跟父親交代。
潘滔想起父親的囑托,，雖有點(diǎn)頭疼,，但也不免得意。他的父親潘尼與諸葛詮,、周恢昔日俱為金谷二十四友,，又年數(shù)相仿，故有一定交情,。事情發(fā)生后,，就被暗中拜訪，相托在太傅面前說好話,。
能說好話的是誰,？那自然只能是，自己這個(gè)太傅心腹,！
汝南周氏,、瑯琊諸葛氏都是名門望族，現(xiàn)在卻求到自己門下,，高下互換,。潘滔想想這情景，都讓他激動(dòng)難耐,。
假以時(shí)日,，滎陽中牟潘氏或許能在自己手上名列高門，比往日叔祖潘岳時(shí),，還要盛名,。叔祖那時(shí),，可沒有過這樣的權(quán)勢,。
當(dāng)下，見孫惠攪了自己好事,，潘滔“呵”的一聲輕笑,，言語也不客氣，“孫祭酒莫要杞人憂天,，胡亂猜測,！且不說大王聲勢盛隆，大權(quán)在握,，只是區(qū)區(qū)周氏,、諸葛氏，借他們一顆好膽,，他們也不敢生有二心,。就是有，又有何懼？”
他話中將司馬越抬得很高,，聽得司馬越連連點(diǎn)頭,。
又聽他繼續(xù)言道，“只想其中道理,，就覺得祭酒之憂,，無稽之談也！”
“大王殺周穆,、諸葛玫,，究其本末，乃事出有因,，情非得已,，國法所在。他二人是自己取死,，心懷叵測,，犯了國法難容之罪，怎能賴到大王身上,！大王只是行使正義,，后來又免二族夷三族之禍，這是大王仁義之德,。若說二族因此懷恨,，倒不如說他們要感激涕零才對！”
“倒是孫祭酒之言,，莫說陽仲苛刻,，其中頗有小人度君子之心！”
一席話說得孫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一旁劉輿忍不住看了眼潘滔,，心里不禁揣測起來。這潘滔如此賣力,，怕不是受了兩家好處,？
想想跟自己沒關(guān)系，他只看著不插口,。而且周氏和諸葛氏都是大族,，不好去得罪。況且早年大家都在金谷園混過飯吃,，雖因年數(shù)相差,，交情不深，但畢竟還有些香火情,。
至于為不為他們說好話,？還是算了,！又沒求到我面上。不至于上趕著為他們求情,。孫惠這家伙,，怕也是別有用心，不好得罪,。
不過,，潘滔這話一說，孫惠怕是要一敗涂地了,！言辭還真是犀利呀,。
劉輿想著，就朝太傅看去,。
司馬越神思翻轉(zhuǎn),，覺得潘滔所言十分在理，不由疑慮盡去,?？礆夥詹粚Γ聝晌恍母股?，連忙出言,，“陽仲之言過了！德施也是為孤王考量,，雖思緒欠妥,，但忠心可嘉，不要見怪,！”
孫惠連忙作揖謝罪,，“是臣想多了！”潘滔也緊跟著,，“是臣錯(cuò)言了,！”
司馬越呵呵一笑，表示不在意,。緊接著,，按下這個(gè)話題,，讓眾人按例將近來游說各高門豪族的進(jìn)展一一道來,，相互印證。
一直沒有插話的劉輿,，此時(shí)率先出言表態(tài),。只見他先是將自己進(jìn)展說了一下，“臣近來拜訪盧志,，還有溫司徒,，尚未得到答復(fù),。何尚書那邊，臣也去拜訪過一次,，其意也尚在含糊之中,。臣想著，是不是轉(zhuǎn)向嫡脈何岐,，游說一下他,？”
接著請罪道，“臣徒而無功,，還請大王責(zé)罰,！”
司馬越揉揉眉頭，心有些不悅,，不過不是對劉輿,，而是對盧志和溫羨。
盧志現(xiàn)在為自己帳下軍咨祭酒,，雖不見用,，好歹也算自己人。自己還赦免了他依附成都王之罪,，不可不謂沒有禮遇他,。
溫羨呢？其司徒高位都是自己操作授予的,。
之所以派劉輿去,，是因?yàn)閯⑹吓c兩家有姻親。劉輿之弟劉琨,、盧志,、溫羨弟溫襜，娶的是清河崔氏出身的三姐妹,。隔著這一段關(guān)系,，好勸說一些。誰知,，過了這么久,，全無進(jìn)展。
看來,，他們是不準(zhǔn)備隨我南下了,！司馬越心頭暗暗想著。
他不懷疑劉輿是不是不夠用功努力,。這些時(shí)日,，他有感覺到，劉輿對南下,、對江南自立的熱衷,。哪怕劉輿現(xiàn)在勸說他自立為帝,，他都毫不驚奇！從龍之功,，誰不想要,！
思緒流轉(zhuǎn)，司馬越口中寬慰道,，“慶孫不必如此,！汝之勞，孤都看在眼里,。此事非慶孫你一人所能左右,，還看盧志、溫羨之意,。孤懷疑他們是不愿隨我南下,。”
“要不先這樣,？此事就先讓陽仲再去試試,。慶孫你呢，就接過陽仲那邊的高光和傅祗,，再談?wù)勊麄兊目陲L(fēng),。”
潘滔,、劉輿對望一眼,，連忙應(yīng)承下來，“諾,！”
劉輿心底才暗松一口氣,。這種安排是他樂以接受的。他之所以第一個(gè)說,，就怕潘滔,、孫惠徒然拿出一個(gè)個(gè)游說成功的成績，拔高太傅期望和心情,。到那時(shí),，自己這種沒進(jìn)展再往前一說，太傅心勁因之一降,，說不得就惱怒自己無功,。
頓了頓，司馬越繼續(xù)道,，“至于何氏,？慶孫再去看看,，真不行就算了,。何氏奢豪,，名聲不佳，族中除何嵩外,，都是不可取之人,，隨不隨行都無關(guān)緊要。不要浪費(fèi)太多時(shí)間,，在他們身上,。”
劉輿趕忙又應(yīng)了聲“諾”,。
四人又說了說其他家族游說進(jìn)展,。議了不久，就傳來消息,，宮中要太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