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康考上蓬州中學(xué)傳遍了全村,,九月二日,農(nóng)歷七月三十,,星期六,,親朋好友幾十號人在前院熱熱鬧鬧慶賀了一天。誰也沒有想到,,后院里出大事了,。
大約晚上十一點左右,后院開始騷動起來,,老黃貓在黑屋子里嚎叫著,,霎時瘆人,邁克兒在大門口發(fā)出怒吼,。
很快麗芝首先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看看窗外一片漆黑,。隨后聽到有人在房頂上拍打聲和叫娘穿鞋的聲音。他趕緊起床,,知道是后院的妯娌不行了,。喊娘穿鞋的人就是妯娌家長子友福。
老朱白天興奮地,,陪著客人尤其是張樹寶,、李校長他們,連喝了半天大酒,,睡得跟死豬一樣,,不停地打著拐彎呼嚕,。麗芝草草穿上衣服就跑去開門,,原來是友兵,他聲音顫抖地告訴嬸嬸,,他母親剛才去世了,。
麗芝回過頭提著耳朵叫醒了朱書堂。友兵又敲開了奶奶的老南屋,,把友金,、友珍、友健叫起來,。這個動靜驚醒了睡夢中的奶奶,,奶奶醒來叫著兒媳婦的名字大哭起來,孩子們都在哭,,屋里哭聲一片,,誰也攔不住誰。南屋里的哭聲驚醒了小西屋里的友康,,和北屋里的友梅和友蓮,。
這哭聲慢慢移動著集中到了后院北屋。書堂父妻倆先行一步到達,。先把老娘扶到土炕上坐下,,隨后來了一群年幼的孩子們圍土炕旁邊哭聲撕心裂肺,哥哥書旗默默地站在與自己休息與共二十三年的老伴身邊,,兩眼直直地盯著眼前這位放棄自己而先走一步的愛人,,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淚流滿面,,驚慌失措,。
老朱兩口子擠到嫂子身邊浸著淚水看完了最后一眼。老朱夫婦,、友福,、友兵、友金、友珍,,一邊抽泣著一邊開始為逝者擦臉,、擦手、穿衣服,。
因為病情不斷加重,,受書旗和死者委托,八十歲的婆婆和麗芝,、友鐘,、友金,幫忙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壽衣,。
穿完衣服,,婆婆就坐在兒媳秋菊身邊雙手合一,眼睛閉合,,默默祈禱起來,。婆婆是村里有名的行好使者,常年有人找他看病,。
老朱和哥哥侄子們商量著下一步安排,。友福去叫朱家族長朱爺爺,他要帶家人去死神廟那里走一趟,,也就是為死者辦理報到手續(xù),,以便到了天堂那里有份安逸的工作。友金去叫朱氏家門最年長的女性長者來安排女孝子事宜,。等到了死神廟辦理完燒香燒紙手續(xù)之后,,再繼續(xù)討論安排購物人員、做飯人員,、報喪人員和幫忙人員,,以及聯(lián)系響器班子(哀樂演奏班子)有關(guān)事宜。
朱友康在土炕旁一角擠著,,左胳膊彎曲著用手在臉上抹著淚,,雖不像婦女那樣哭的死去活來,伯母的死給他帶來了太大的震撼,。伯母畢竟才四十四歲,,自從友康記事起,伯母就是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病秧子,。
盡管是這樣,,看待孩子們特別親熱,友康沒有少吃了伯母給他的好吃的食物,。作為病人,,來看望的人就多,,她自己舍不得吃,都分給身邊的孩子們,。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候離開,,孩子們都感覺無法承受,感覺上帝對于她太殘酷了,。
伯母看孩子親是出了名的,,那一年友兵去當(dāng)兵,臨走的時候,,抱著孩子就是不松手,,帶兵的幾乎就要下跪求情了。孩子去部隊以后,,他在家里天天哭,,甚至晚上喊著孩子的名字哭,整個晚上都不睡覺,。大伯也太委屈了,,實在沒有好的辦法來哄她。也整夜整夜地陪著她熬夜,,抱天還要干活,簡直有點受不上,,就這樣熬過了三個月,。陰歷快到年底的時候,大伯陪同想兒心切的伯母坐火車一同去部隊看望友兵,。
一路上盡管平生第一次坐火車,,她一點也不驚喜,心里沉得像壓了一大塊石頭,。鄭州距離蓬州并沒有太遠的距離,,下午四點他們順利到達部分,見到了兒子友兵,,她也不怕軍人笑話,,抱著兒子就哭,誰拉也不松手,,問這問那,,撫頭摸腮,生怕兒子在部隊受了委屈,。兒子趕緊找來戰(zhàn)友,,和父母親拍了一張合影,為的是娘回家后想他的時候可以看看他和娘在一起照片,。
他們在部隊一共呆了三天,,親眼目睹了兒子的軍營訓(xùn)練,,親自體驗了部隊的伙食。這才稍稍寬了心,。寬心的理由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都在訓(xùn)練,并不是只有自己的兒子在受苦受罪,,和兒子一起受苦受罪的大有人在,;部隊一日三餐都是白面大米和肉。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吃上南方的大米飯,,米飯碗里是大塊小塊的豬肉,,除了大米就是白面饃饃,比在家里的窩窩頭老咸菜生活不知好了多少倍,。
這次回到家里,,想念兒子是想念,想了可以看看照片,,知道兒子在部隊里吃的住的用的都挺好,,國家對兒子比自己還親,兒子當(dāng)兵是享福,,不是受罪,。她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心情也開朗多了,,蠟黃的臉也有了新氣色,,原來咳嗽病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吃的飯也多了起來,。
誰知這沒幾年的功夫就這么走了,?大地嗚咽,蒼天悲痛,,一時間后院哭聲一片,,凄慘難睹。
等男女孝子都準(zhǔn)備的就緒以后,,朱爺爺一手提著放好的紙香蠟等備用品的竹籃,,一手提著加罩的油燈,出了家門,,前去八十一級臺階上面的死神廟廣場,,為死者辦理報名手續(xù)。身后十幾個男女孝子,,女子在前,,男子在后,一字排開,,一路上跟在朱爺爺后面,,哭娘的,、哭伯母的、哭嫂子的,,在靜靜的夜晚,,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死神廟方向走去。沿途不斷傳來狗的犬吠,。
同輩分的書堂麗芝他們,,長一輩的叔叔嬸子三兩個人和長子友福留在家里。
年長者或同輩的開始拾掇死者的遺物,,分別打包,,放在不礙事的地方,以便入殮時選用,。他們還要湊一些一分錢,、二分錢和五分錢的硬幣放在一個杯子里,在死者入殮時晚輩們按照親屬關(guān)系,,分別從杯子里取出幾個硬幣撒在棺材里,,留作死者的路費盤纏。
友福從奶奶那里拿來香和蠟燭,,點在宗親家堂位置,,留心更換,中間不能熄滅,。這點燃的香和蠟燭,,就是照在死者行走在路上的路燈,一點熄滅,,死者就會掉頭轉(zhuǎn)向,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