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歧路的緣分(下)
雨簾如柱,,李靜海沿著手電筒發(fā)出的光急急地走到任牧野的身邊,,用雙手把他連拖帶拉地挪到一個雨勢稍小的蔭蔽處,。
“你怎么也跳下來了,。”任牧野背靠著樹干稍稍坐起身,,他的聲音是輕飄飄的,。
任牧野的這句話是一句陳述句,所以李靜海沒有回答,,她抬頭看向方才落下來的山坡,,還是太高,她既然已經(jīng)下來了,,就沒有再上去的可能,。
任牧野的傷勢主要在他的右腿上,他的牛仔褲被樹枝劃處一道可怕的口子,,露出小腿上的肌肉,,斑斑血跡從那里滲出來,這讓李靜海非常擔(dān)憂,,她手頭沒有包扎急救的工具,,只能任由地看著那團(tuán)褐紅色一點一點蔓延。
“沒什么大事,,不要害怕,。”任牧野在這個時候竟然還在寬慰李靜海,,但他眉眼之間淡淡的憂愁是掩飾不住的,。幸運的是,任牧野沒有傷到臉,,骨相這么好的一張臉,如果多了一條傷疤那就太可惜了,,李靜海想,,她試圖回以任牧野一個鼓勵的笑容,眼睛落在對方臉上的時候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她發(fā)現(xiàn)任牧野的臉變成了蒼白色,。
這個認(rèn)知一下子讓李靜海如遭雷亟,她顫抖地伸出兩根手指去試探任牧野臉頰上的溫度,,指尖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刻,,李靜海感受到了令她不寒而栗的冰涼。
“不要睡,,不要閉上眼睛,。”李靜海徒勞地用手掌拍著任牧野的臉,。
這一次,,任牧野沒有聽她的話,,他的雙眼已經(jīng)緊閉,只有長長的睫毛掛在外面,。
“怎么辦,,這下該怎么辦?”李靜海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想大聲呼救,,卻又害怕她的叫聲引不來救援的人,只會招來野獸和泥石流,。
任牧野小腿下方的紅色已經(jīng)接連成一片,,混雜著泥土被雨水打濕在一起,氣息腥甜,。生物課本上說,,人在失血過多的時候會頭腦發(fā)暈,四肢蒼白,,嘴唇烏紫,;接下去是休克,再之后就會是瀕死,。
李靜海急中生智,,匆忙脫下最外層的夾克外套,沿著后頸向下的方向咬著牙用力撕扯,,她要感謝她的外套是絲光化的滌綸,,薄薄的材質(zhì)在她的蠻力之下應(yīng)聲斷為兩截。
李靜海沿著扯開的口子飛快地繼續(xù)把半截衣裳撕成數(shù)道布條,,把另半截衣裳小心地蓋在任牧野的胸前方,,手里拿著布條小心地沿著任牧野小腿上流血的地方一圈一圈地箍緊。
驟然降下來的溫度讓李靜海打了兩個噴嚏,,她把能擋雨的地方都留給了任牧野,,自己的大半個身子處于落在外面被雨淋的狀態(tài),她漸漸地也覺得頭開始暈了起來,。
也許是手上包扎的力度太強(qiáng),,任牧野在抽痛之下恍惚地睜開了幾次眼睛,但是很快又閉上,,他的嘴唇已經(jīng)完成變成了烏紫色,,軀干在輕微地顫抖著。
“你冷嗎,?覺得冷你就告訴我,。”李靜海搖晃著任牧野的肩膀大聲說,但任牧野沒有再睜開眼睛,,李靜海在崩潰之下痛哭失聲,,雨水沖刷在她的臉上,她分不清從腮幫子滾落而下的雨水還是眼淚,。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李靜海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瞿霆或者何湛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離奇失蹤,,然后循著蹤跡趕過來將他們救起,,然而這個希望又是多么的渺茫。
李靜海在這個雨夜突然想到了生和死,,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幸喪生在這里,,那么她以后還能否再次感受到這世間的溫存,還是說她只能如來時一樣,,沉睡在永恒的沉寂里,。
但是她那么不甘,她渴望的感情還沒有得到,,一次次在渡口翹首以盼的人最后到底會不會來,?
李靜海閉上眼睛,緩緩靠近任牧野,,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把他環(huán)抱,用她的溫度替他保留最后的一點溫度,。這樣抱了不知道有多久,,李靜海竟也慢慢地感受到了一種安詳。在意識消失之前,,她記憶里最后的印象是一片模糊的火光,。
###
瞿霆坐在鎮(zhèn)醫(yī)院的看護(hù)病房里,走廊里陣陣揮散不去的消毒水氣味令他不適,,但他只能忍受著,。任牧野在被救上來之后很快就恢復(fù)了精神,也許是他平日里身體健壯的緣故,,他并無大礙,只有右側(cè)小腿上的傷口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
李靜海的情況要嚴(yán)重一些,,瞿霆把她背起來的時候,她的后背及腰部以下全都濕透了,,整個人如同在水里浸泡過一般,。她是在嚴(yán)重受涼之后引發(fā)腦供血不足導(dǎo)致了暈眩,醫(yī)生說她最遲在今天中午就會醒來。
許久,,李靜海悠悠地張開雙眼,。瞿霆笑著對旁邊的人說,“終于醒了,?!?p> 李靜海睜開眼睛之后,看到的就是瞿霆,、瞿曉雨,、何湛以及強(qiáng)雙雙四個人低頭關(guān)切地俯視著她,把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場景,。在開口要了一杯水之后,,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擊打著她的神經(jīng),她直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脫口而出:“任牧野呢,?”
何湛哀傷地說:“死了?!?p> “?。?!”李靜海的心臟驟然向下一沉,,一口氣喘不上來,張著嘴發(fā)出“啊啊”的聲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往醫(yī)院的被子上掉,。
“你嚇唬她干嘛?”強(qiáng)雙雙推了何湛一下,,右手按在李靜海的肩上說:“別哭,,人沒事,正在另外一間房養(yǎng)著呢,?!闭f罷,又轉(zhuǎn)過頭作勢虛拍了一下何湛:“你真混賬,?!?p> 何湛譏誚地笑:“反應(yīng)還挺強(qiáng)烈,誰叫她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整個人像膠水一樣黏在人家懷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苦命的小兩口想不開要殉情,。”
“你這孩子,,開玩笑也應(yīng)該有個限度,?!宾臅杂昕聪蚝握康难凵褚埠吮∝?zé),她柔聲對李靜海說:“醒了就好,,你這件事我都沒敢告訴你媽,,以后可別再亂跑了?!?p> 李靜海乖巧地點頭說:“謝謝阿姨,,我以后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彼底詰c幸肖倩沒有知道這件事,,她的親媽知道了只會大鬧一場,把所有事情搞砸,。
剛醒過來的病人不宜說太多的話,,護(hù)士為李靜海端來堅果、面包之類的小零食,,瞿霆他們就坐到一邊,,看著李靜海慢慢吃東西。
李靜海默默咀嚼著一顆杏仁,,面容上也漸漸煥發(fā)出了喜色,,昨天晚上那一幕還鐫刻在她的腦中,既然驚險的時刻已經(jīng)度過了,,留在記憶里的就只剩下曖昧的回甘,。雖然何湛剛才的形容讓她有一些羞慚,但只要人沒事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