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熱鬧的椒房殿,,此刻的靜桂苑,,這個前幾日還人潮涌動的地方,,現(xiàn)在卻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說來那靜貴妃也甚是可憐,,好不容易得了陛下的寵愛,,眼瞅著馬上就要生下庶長子了,,結果被一個不知道哪兒的妃嬪生的孩子給奪了庶長子的位置,。這些天宮里人忙著為兩位皇子慶生,,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哪有時間來巴結靜貴妃,?也就造成了靜桂院如今這蕭瑟的場面。
黃昏之時,,遠方翻滾著成片的火燒云,,綿延在西方,圍繞著那火紅的太陽,,緩緩下降,。
哥哥所在的漠北,黃昏一般持續(xù)很長時間,,哥哥說那里的火燒云鋪天蓋地,,和地平線連在一起,天地似乎都要融進這份燦爛中一般,,和京城看到的絕不是一個樣,。
她本來也是要嫁到漠北去看看那兒的火燒云的,結果一紙婚書將她送進了這深宮中,,成天都過得水深火熱,,甚不是個滋味。
她撐著腰坐了下來,倚在大殿門口,,靜靜地看著遠方即將沉入山里的太陽,。
她想哭,便就哭了,。才垂了一滴眼淚,,淚眼朦朧間,想著陛下興許回來,,若是看見了她哭的樣子,,會笑話她多心的,于是忍著擦了臉上的淚花,,向著空蕩蕩的院子強笑,。
陛下馬上就來,她不能哭,,她要給陛下看她最美的樣子,。于是笑得越發(fā)燦爛,越發(fā)明艷,,越發(fā)動人,,越發(fā)冰冷,越發(fā)生恨,,最后只剩下冰冷冷的一片——金勉,,你個狗東西!記得你的時候帶著榮光來見你,,不記得你的時候,,便將你拋在一邊,心里想都不想,。
當自己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也是,他現(xiàn)在正為得了兩個皇子而高興著吧,,哪有時間來見她呵,?
林靜嫻冷笑起來——等她有了自己的皇子,憑著哥哥的勢力和母家的人,,她要讓金勉那狗東西對她忽視不得,!
榮光?她就算不想要,,眾人也要酸溜溜的給她,。
“娘娘在看什么呢?”
她轉頭看去,,發(fā)覺是自己的嬤嬤,。
嬤嬤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邊,,與她一起看著漸漸落下去的太陽,兩人之間沉默良久,,嬤嬤忽的開口說道:“娘娘肚子里的肯定是個小皇子,。”
林靜嫻挑眉看她,,笑著倚在嬤嬤肩上,。
打記事起,自己就是嬤嬤照看著長大的,,相較于母親,,嬤嬤跟自己還要親近一些。
“嬤嬤如何得知,?”
“老奴就是知道……絕不會錯的,。”
這個皇子是林家在三大家族中站穩(wěn)腳跟的籌碼,,絕不會錯的。
“萬一……萬一不是皇子呢,?萬一是個公主呢,?”
“娘娘要知道,只有皇子,,將來才能繼承林家家主的位置,,也只有皇子,才能繼承漠北的兵力……公主的作用,,是長大了,,像娘娘一樣聯(lián)姻,嫁給達官貴族,,為林家爭取更大的利益,。”
“娘娘不是為了娘娘自己而活,,而是為了林家而活,,娘娘要盡早明白這一點?!?p> 林靜嫻愣愣地看著徹底沉下去的太陽,,呼出一口冷氣,“嗯”了一聲,。
她生在林家,,不應為自己而活,而要為家族利益考慮,。
謝家對林家虎視眈眈已久,,那王云玉是謝家的人,,如今謝家一朝之間迎來了兩個皇子,勢必會對林家進行打壓,。
她要爭氣,。
宮里添了兩個小皇子,按照規(guī)矩,,孩子滿月的時候由大覡主持祭禮,,以求孩子平安長大。
崔九命身為大覡,,取了最吉利的一個時間,,將典禮擺在了乾坤堂。兩個小皇子躺在各自的搖籃里,,由數(shù)名奶娘照看著,。
來的都是當朝的大臣,從端朝各地前來,,為皇帝賀喜,。崔九真被他爹勒令招待這些大臣們,將他打扮得像個成熟的覡一樣,,小大人似的站立在崔九命身后,。
但崔九真第一次見這么大的場面,帶了一股孩子氣,,好奇地到處竄著,,不時發(fā)出贊嘆的聲音。
金勉站在高處,,見他笑的歡快,,也跟著笑了起來。
崔九真正往嘴里塞葡萄呢,,余光卻瞄見神武皇帝對他笑,,有些難為情地將葡萄放了回去,連忙正色,,向金勉行禮,。
金勉怕他不自在,遂看向了別處,。
待金勉的目光從崔九真身上移開,,那孩子又笑嘻嘻地摸了一塊糕點往嘴里塞去,吃的不亦樂乎,。
此時崔九命也顧不上這皮孩子了,,他是主持典禮的大覡,不斷算著星宿軌跡的變化,,見時候已到,,可以開始了,,便向金勉望去。
金勉授意,,點了點頭,。
望了望頭頂?shù)奶枺蘧琶钗艘豢跉?,向臺上走去,,一道古老而悠長的聲音從他嘴里流出,縈繞在堂內,?!芭d——”
不知為何,林靜嫻聽了這聲音,,臉色一白,,心里莫名慌了起來。
太陽光愈發(fā)強烈,,乾坤堂周圍布置的銅鈴突然響了一只,,這段突兀的銅鈴聲打斷了崔九命口中的祭詞,祭詞戛然而止,,在場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悸,。
兩個皇子被這古怪的的聲音驚醒,不敢咿呀亂叫,,縮在自己的搖籃里,瑟瑟發(fā)抖,,和眾人一樣不敢出聲,。
就在這眾人一點動靜都不敢出的時候,林靜嫻卻突然痛苦的叫了一聲,。
她的肚子……那沉寂了十個月的孩子,,現(xiàn)在卻動了,使勁的翻了個身,,力道太猛太急,,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出來。
但也只是一下,,隨后那孩子便安靜了下來,。
在一片沉寂中,這一聲痛呼太過明顯,,引得眾人都將目光轉向了她,,以至于沒看見崔九命臉上閃過的一絲慌亂。
崔九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變了,,全部都變了……星象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偏轉著,,帝王星升起又落下,,眾星宿不斷閃爍,隱到了烏云之后,,只剩一顆帝王星孤零零地掛在東方——那是大皇子金崇,。
不會啊……明明是吉時,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兇險的變故,?
“啊……”林靜嫻此時也顧不得什么了,,那孩子在消停片刻之后,又猛地動了起來,,在肚子里急著要出來,。
“娘娘!娘娘,!”嬤嬤一看不對,,向林靜嫻身下一探,只見一手清亮的液體,,遂叫道:“娘娘要生了,!快請穩(wěn)婆來!”
隨著嬤嬤的話音落下,,頭頂?shù)奶栆策_到最亮,。
興禮已經(jīng)完成,但還不是結束的時候,。
漠北,,林熹正與戰(zhàn)士們溫酒吃肉,大聲談笑,。
他才二十四歲,,沒有娶妻,饒有興致的聽著戰(zhàn)士們說著女人,。
“將軍有沒有去過紅欄院,?”
“這個……從未?!北M管這不是第一次和他們說葷段子了,,但他還是有些害羞地撓了撓后腦勺。
“那將軍肯定就不知道了,,這紅欄院最近來了一個賊漂亮的妹妹,,從京城來的,叫李雙雙,,生的美艷無比,,據(jù)說僅僅一個眼神就讓漠北的男人走不動路呢?!?p> “將軍哪天得空了去瞧瞧,?”
“得了吧,!咱們將軍可是好男人,以為將軍會像你一樣尋花問柳???”
眾士兵哄笑,林熹啐了一聲,,笑著罵他們沒大沒小,。
正說笑著,一個小兵興沖沖地從帳篷外邊跑了進來,,叫道:“將軍,!您快去外邊看看吧,變天了,!”
端朝這百年來沒見過這樣的天象,,剛剛還是明朗晴天,但就在片刻之間,,烏云從天際彌散開來,,漸漸籠罩了整個蒼穹,位處中天的太陽逐漸被血色吞噬,。
隨著太陽上的血色越來越多,,天地被黑暗籠罩的地方也越來越大,最后只剩下一只血日掛在人們頭頂,,冷冷地散發(fā)著紅色的光,。
乃是極兇之兆!
金勉沉了臉色,,猛地起身,,喝道:“崔九命!”
崔九命早已嚇白了臉,,聽到金勉在叫自己,更是慌了神,,結巴說道:“陛下……臣,,臣不知道啊,現(xiàn)在明明是吉時……臣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變故?。 ?p> 一邊說,,一邊磕頭,,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
金勉沒有得到解釋,,愈發(fā)生氣,,罵道:“朕要你何用,?!???!”
崔九真直接被嚇癱了,,但好在金勉只顧著吼崔九命,,沒工夫搭理他,為了平息金勉的怒火,,這個孩子哆哆嗦嗦地占了一卦,,瞬間變了臉色,起身撥開了面前的大臣,,擠到金勉身邊,,在他耳邊叫道:“陛下!星象全變了,!”
“為何,?!”金勉正在氣頭上,,逮著崔九真,,朝他大吼,“告訴朕,!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異象,?這血日在天上還要掛多久?,!”
崔九真全身顫抖,,在金勉的怒視下,他算了好幾卦都算不出來此等異象的原因,,急得都要哭了,,朝神武皇帝連連磕頭,顫巍巍說道:“臣算不出來,,只能看見又出現(xiàn)了一些星命,,大皇子的星宿……也因此發(fā)生了轉移,從南方轉到了東方,,對應的分野……是,,是江南林家。其他的變化……”
他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被嚇得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更沒有注意到崔九命朝他猛使眼色,叫他閉嘴,。
金勉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打住了崔九真的語無倫次,暴怒,,喝道:“朕問你的是這血日,,是這異象!朕只想知道為何會發(fā)生此等變化,?,!”金勉指著頭頂?shù)难眨叵骸熬烤故菫楹??,!?p> “臣不知曉,臣算不出來??!”崔九真在地上磕頭,面若死灰,,膽戰(zhàn)心驚,。
金勉已氣到了極點,抽劍,,欲砍了崔九真,,卻聽見了一道極其痛苦的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