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情人墻，一對對情人用他們的側影沿著江邊劃了一條曲線。江對面,，幾個外國電器品牌的英文字母一動不動地炫耀，幾個廣告燈箱有規(guī)律地變化出不同的圖案,。

　　一艘白色巨輪在方自歸和盧莞爾面前緩緩駛過。

　　盧莞爾倚在墻上,，方自歸倚在她身后,，下巴擱淺在她肩上，胳膊緊緊抱住她的腰,。這是以一種節(jié)約的姿勢,，在使用空間非常吝嗇的情人墻。

　　明天,，方自歸要回四川了,。

　　“將來你想嫁一個什么樣的男人？”方自歸終于問出了本次約會最重點的問題,。

　　“像我爸那樣,，事業(yè)型的?！北R莞爾說,。

　　“你找我就對了！我就是事業(yè)型的,！”方自歸的回答斬釘截鐵,。

　　盧莞爾看著緩緩移動的巨輪，笑道：“如果我說想找一個流線型的,，你就會成為流線型,。對吧？”

　　方自歸嘆了一口氣,，道：“看來,，玩笑開多了也有負作用。我非常鄭重地告訴你，我真是事業(yè)型的,?！?p>　　盧莞爾轉過身來，看到方自歸突然一本正經(jīng)地嚴肅,，又想笑,，“那你打算做什么事業(yè)？”

　　“做企業(yè)家,。”

　　“你為什么想做企業(yè)家,？”

　　方自歸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我上初中那年,，我們廠長騎自行車上班，下大坡時車翻了,，斷了幾根手指,，字都不能寫了。因為廠長就跟我們住同一個單元,，所以幾個月時間里,，就看見他手上纏著繃帶走上走下的，印象特別深,。就在這段時間呢,，我們教思想品德課的老師，他也是大學剛畢業(yè),，非常崇拜美國,，就在課堂上說起美國，說美國家家都有汽車,。我當時非常驚訝,，汽車這個東西，這么大,，這么復雜,，肯定也很貴，美國怎么家家戶戶都有呢,？我們這邊這么大一個工廠的廠長,，都是騎車上下班的，美國連一個普通工人都開車,，太不可思議了,。后來我就琢磨，我覺得中國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窮,，所以我想實業(yè)報國，做企業(yè)家,?！?p>　　盧莞爾點點頭,，然后直擊要害，問下一個問題：“那么為什么,，你覺得你能做企業(yè)家,？”

　　“這個問題問的好?！狈阶詺w來了精神,，把一只手從盧莞爾腰上抽出來，“其實我這么肯定,，是因為我高中時看過一本書,，叫《如何在四十歲之前發(fā)財》?！?p>　　“看本書你就能發(fā)財了,？”

　　“你聽我說，這書里就講到什么人適合創(chuàng)業(yè),，列出了企業(yè)家十大素養(yǎng),。我一看，這十大素質……愛瑪,，這說的不就是我嘛,。”

　　盧莞爾笑道：“吹牛吧你,?！?p>　　“不吹牛啊,！”

　　“那你說說,，十大素質是什么，我看看你符不符合,?！?p>　　“我就給你說前三條好了。第一,，考試不得第一名,。第二，征服自我,。第三,，人際關系好?！?p>　　“考試不得第一名,？”這一條顛覆了盧莞爾的價值觀。

　　“對！”方自歸得意地斬釘截鐵,，“就是學習成績馬馬虎虎,，通常在前十名之內，但是從不拿第一,?！?p>　　“為什么？”

　　“老拿第一的,，是書呆子,，不適合做企業(yè)家。當然,，也不能老拿最后一名,。老拿最后一名，也許適合種地,，像商戰(zhàn)這種特別死腦細胞的工作，最后一名他也干不好,。然后我一評估,，我和這條完全吻合啊,！”

　　“奇談怪論,。”盧莞爾道,，“那,，‘征服自我’是什么意思？”

　　“所謂‘征服自我’,，就是能夠根據(jù)形勢需要,，改變自己，重塑自己,。舉個例子,，有個煙鬼，有天意識到要取得成功,，必須戒煙,。然后煙鬼就對自己說，以后再也不能抽煙了,，否則你永遠不能成功,。然后，他就戒了煙并永不復吸,?！?p>　　盧莞爾歪頭想了一下，“這還真是很難的呢?！?p>　　“我拿這條和自己一對比,，這條我有啊,！”

　　“又吹牛,。”

　　方自歸笑道：“我真有征服自我??！我給你說，我小時候和陌生人說話都會臉紅,，現(xiàn)在——”

　　“現(xiàn)在臉皮厚得像城墻一樣,！”

　　方自歸斂笑道：“那我再給你舉個例子。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和一幫街坊鄰居一起看電視,。有一天，電視里演一個戰(zhàn)爭片,，就還有一首歌,，什么‘送戰(zhàn)友’啊‘駝鈴響’啊，把我給感動啦,。結果,，別人都沒事兒，我一個人哭得稀里嘩啦,?？墒钱斨晃葑尤耍姨貏e難為情,，我就偷偷溜到房子外面哭,，哭夠了再回來看電視。我從小啊,，就是特別愛哭,。后來長大了一點兒，我一想不對,。我將來是要成為男子漢的,，動不動就哭鼻子，太不像話了,。我就對自己說,，不行，你得改了這個毛病,。然后可能就是我一直對自己有這種心理暗示,，心里一直有這種追求,，后來我還真就哭不出來了。我都不知道我是哪一天變成這樣的,。上中學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突然意識到,，老子現(xiàn)在很堅強嘛,！”

　　“發(fā)生了什么事？”

　　“有個電影叫《媽媽再愛我一次》,，你看過嗎,？”

　　“看過的?！?p>　　“我們是全校一起看,。好嘛，反正至少我們班,，沒一個不哭的,。就敝人我，雖然也感動吧,，但是到最后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你也太冷血了吧,！”

　　方自歸笑道：“不是冷血，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很熱血?。∥覍δ愕膼?，如滔滔江水——”

　　“別胡扯,。說，企業(yè)家素質第三條,?！?p>　　方自歸抹了抹鼻子，“第三條呢,，就是良好的人際關系,。我當時一看標題就知道有了。我的人際關系相當好??！我從小就伙伴多。就說我初中一起玩的那幾個兄弟……這么說吧,，我叫他們揍誰,，他們就一定會揍誰,。你說關系好不好？”

　　“切,！野蠻,。我告訴你，現(xiàn)在你是大學生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跟人家打架了,。”

　　方自歸笑道：“在你的領導下,，我怎么能打架呢,。”

　　“所以,，你覺得你有潛質當企業(yè)家啦,？”

　　方自歸認真地點點頭，帶著期盼的眼神,。

　　盧莞爾笑道：“那么,，企業(yè)家先生，我好奇的是,，你想娶個什么樣的太太呢,？”

　　“沒想過一定要什么類型。要說具體的要求,，目前只有一個,。”

　　“什么要求,？”

　　“就是不能讓我做家務,。”

　　看方自歸一臉嚴肅,，盧莞爾“撲哧”一下就笑了,，心想，本小姐也不做家務的,，最多……到時候外包吧,。

　　盧莞爾笑道：“可以啊?！?p>　　方自歸不知盧莞爾心里的算盤,，以為逃避家務成功，笑道：“現(xiàn)在當務之急,，當然是談戀愛,。愛情必須先于事業(yè)?！?p>　　“為什么,？”

　　“愛情有了保障,，干事業(yè)才能保持頭腦冷靜?！?p>　　盧莞爾“哧”又笑了,。

　　兩人說說笑笑，一個小時不知不覺過去了,，到了分別的時刻,。

　　“到四川了給我寫信?！?p>　　“嗯,。”

　　“報紙上說,，今年放開民工外出打工,，出來打工的民工特別多，春節(jié)會遇到民工返鄉(xiāng)高峰,，火車非常擠,，你路上要注意安全?！?p>　　“嗯,。”

　　“寒假有沒有什么打算,？”

　　“沒具體打算,。看看書,，跟初中那幾個……走走親戚吧,。”

　　盧莞爾幽幽地說：“尹穎,，會不會去找你？”

　　方自歸一怔,，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好臨時想一想。想了一下,，方自歸道：“不會的,。第一，以我對她性格的了解,，她不可能主動去找一個男生,。她比你可矜持多了?！?p>　　“把耳朵伸過來,！”

　　“哎呦,，哎呦?！?p>　　隨著兩人關系的逐漸加深,，盧莞爾根據(jù)形勢需要發(fā)明了一種家法——擰方自歸的耳朵。

　　“第二呢,？”盧莞爾記性很好,，執(zhí)行家法以后，仍然記得方自歸沒有交代干凈,。

　　“第二,，”方自歸揉揉耳朵，“雖然我知道她的家,，可她不知道我的家,，她怎么找我呢？”

　　“好,?！北R莞爾盯著方自歸，目露寒光,，面帶殺氣,，斬釘截鐵，“那么你不準去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