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 他鄉(xiāng)遇故知
席東海在酒店豪華的會議室里左顧右盼,突然在一群人中間看到了大亨表行的英老板。
在廈門舉行的斯沃琪經(jīng)銷商年會上,,席東海遇到了英老板。席東海的鐘表生意是跟英老板學(xué)的,,席東海做了半年就成了斯沃琪的VIP,,覺得有必要在師父面前匯報演出一下。茶歇時,,席東海就找英老板聊了幾句,,說晚上請英老板吃海鮮,英老板滿口答應(yīng),。
晚上請英老板吃飯,英老板勸席東海低調(diào)一點,,席東海還是點了澳龍,、鮑魚和洋酒。兩人在酒桌上聊了一會兒,,英老板就把話題轉(zhuǎn)到生意經(jīng)上,,說:“東海,你做得太猛了吧,?”
席東海一愣,“英老板,,怎么我就做得太猛了,?”
英老板放下酒杯,“這幾個月,我中山公園店的銷售額,,比去年同期下降了百分之三十?!?p> 席東海眨著眼睛裝傻,,“這樣啊。是不是大環(huán)境不好,?”
“小赤佬,,不要搗糨糊好伐?我南京東路店,,比去年增長百分之十幾,。你講,不是你小赤佬做太猛是什么,?”
大亨表行有南京東路和中山公園兩家店,,此時上海只有一條南北向的地鐵,,東西向的地鐵二號線還在建,,客流從東邊的南京東路到西邊的中山公園,還不像后來二號線通車后那么方便,。此時,,主要客流是從南京東路到靜安寺到曹家渡再到中山公園,這和后來地鐵網(wǎng)絡(luò)化后的情況不一樣,。所以,自從曹家渡的凱蒙商廈開業(yè),,席東海的鐘表店就截留了一部分顧客,中山公園的大亨表行生意就變差了一些,,這個席東海是清楚的,。但英老板說席東海很猛,這個席東海倒不太清楚,。
“我這兩下子,,不都是您教的嘛。我在商場里的十幾個品類經(jīng)理里面,,每個月獎金都是第一,,怎么樣師父,我沒給您丟臉吧,?哈哈,。”
“如果你還認(rèn)我這個師父,聽我一句話:做事情留有余地,,做生意不要做太猛,。”
“我們生意呢,,也算過得去,,但是我做得不算很猛吧?!?p> “那你說說看,,上個月你鐘表柜臺做了多少營業(yè)額?不要跟我搗糨糊,?!?p> “師父,我不瞞您,,上個月我做了三百七十萬,。”
“冊那,,這還不猛,?儂曉得我中山公園店做了多少?”
“您做了多少,?”
“才做了九十萬,。”
席東海心里一驚,,自己也沒想到有這么大差距,,但隨后便是一陣狂喜。
“教會徒弟,,不餓死師父怎么行,?”席東海笑嘻嘻地用筷子夾了一大塊龍蝦肉,放到英老板盤子里,,“但是今晚這頓龍蝦,,我一定讓師父吃飽,哈哈,。師父,,您看您還要加點兒什么菜?”
“你少油嘴,,菜不用加,?!庇⒗习逡残α?,“你們商場剛起步,,我認(rèn)認(rèn)真真給你說,做事情悠著點兒,?!?p> 席東海舉起酒杯,“知道了師父,。來來來,,喝酒,喝酒,?!?p> 吃完飯,席東海買好單,,兩人在酒店電梯里道別,,英老板最后送給席東海一句話:“小赤佬,聽我一句勸,,你還年輕,,做事悠著點,做人低調(diào)些,。曉得伐,?”
席東海笑著答應(yīng):“曉得曉得,師父,,曉得嘞,。”
開完年會,,席東海第二天一個人去鼓浪嶼玩了一天,,畢竟這是第一次來廈門。這天晴空萬里,,席東海拿著一幅導(dǎo)游圖在鼓浪嶼東看看西逛逛,,中午時爬上了鼓浪嶼的日光巖。站在這個鼓浪嶼的最高處,,可以俯瞰腳下的鼓浪嶼和對面的廈門島,。
席東海趴在日光巖上的欄桿上,注意到天空有些奇怪,,在上海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天空,。
天邊漂浮著像棉花糖一樣層層疊疊的白云,,四周都是,好像圍成一個白色的畫框,,但頭頂上這一大片藍瑩瑩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純凈到驚艷的藍天,仿佛觸手可及,。白色的浪花,,在陽光下閃耀。涼爽的海風(fēng),,吹散了所有的煩惱,。
我為什么要悠著點兒?席東海心想,,業(yè)績好才是硬道理,。
韓不少在廣州的一條繁華街道上走著,突然覺得前面一個人的身影很眼熟,,特別是這人的走姿,,像極了小莫。
不會吧,?韓不少心想,。
韓不少跟在疑似小莫身后,越看后腦勺和背影越像小莫,,但又不敢認(rèn),,因為韓不少心里升起來一個想法——也許廣東人的后腦勺和背影是同一個系列的,等一下拍錯肩膀,,就尷尬了,。
就這么猶豫著,韓不少跟著步履矯健的疑似小莫走了幾百米,,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垂直方向那條路的綠燈一亮,眼看疑似小莫要過馬路走另外一條路,,韓不少急中生智,,大叫了一聲:“老槍!”
疑似小莫竟然立即凝固了,。
他站在人行橫道線上,,慢慢轉(zhuǎn)過身,睜大的小眼睛里,,充滿了驚訝和激動,。一聲“老槍”就有這種效果,這小莫能有假嗎,?小莫疑惑地盯著韓不少看了一會兒,,終于大叫了一聲:“靠!”
這個偶遇,,小莫比韓不少更激動,。大學(xué)畢業(yè)回到廣州以后,,小莫就再沒聽到過“老槍”這么親切感人的詞語了。
“我跟蹤你半天了,?!?p> “撲街啊,你怎么會在這里,?”
“不是撲街,,是跳槽。我換了公司,,新公司送我來廣州培訓(xùn),。”
“撲街啊,,你來廣州也不聯(lián)系我,?”
“嗨,出來的時候,,通訊錄忘帶了,。另外我們來了也不久,天天關(guān)在工廠里,,還顧不上找你,。”
“撲街啊,,你們系什么不法工廠,?怎么還關(guān)人?”
“也不是,。我們吃飯,、睡覺、上班都在廠區(qū)里,,進出都要登記,,出來不是很方便,一般沒什么事我們也不出來,?!?p> “撲街……好吧,我正要去參加高中校友聚餐,,就在附近,,你跟我一起去?!?p> 碰到撲街的小莫,,韓不少就離開了一起逛街的那幾個同事,跟小莫走了,。
小莫帶韓不少進了一家餐館,,跟酒桌上其他人寒暄了幾句,便重點跟韓不少聊起來,。韓不少把自己在絲綢廠的空虛歲月……錢包是空的,,身體是虛的……大致介紹了一番,然后就告訴小莫自己怎么突然現(xiàn)身廣州,。原來韓不少加盟的這家臺灣公司有兩個廠,,一個老廠在廣州已經(jīng)投產(chǎn)好幾年了,一個新廠在杭州正在建設(shè),,所以韓不少就被送到廣州工廠培訓(xùn),。
“不少,你們廠也都是女工吧,?”
“是呀,。”
“哈哈,,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你放屁你,。我進這個廠主要是為了薪水,。”
“反正和絲綢廠一個套路,,都是女人多,。你們廠做什么的?”
“方便面,?”
“你在里面做什么,?”
“做生產(chǎn)組長,領(lǐng)導(dǎo)一大群山東妹子,?!?p> 從絲綢廠到方便面廠,韓不少完成了從女人堆外圍到女人堆中心的跨越,。在絲綢廠,,韓不少對那些女人堆只可遠觀,而在方便面廠,,韓不少就處于女人堆的中心了,,因為他要直接領(lǐng)導(dǎo)一堆女人生產(chǎn)一堆一堆的方便面。
“這邊四川,、湖南的打工妹最多,,怎么你們廠的打工妹都系山東的?”
“這有一個典故,?!?p> 韓不少第一天進車間就發(fā)現(xiàn)一個怪現(xiàn)象,,線上的女工都直接用山東話交流。畢竟韓不少曾在一零一經(jīng)受過獸的山東版夢話的熏陶,,他一聽,,就知道女工們說的是俺們山東話。韓不少跟同事一打聽,,這些女工都來自山東的同一個地區(qū),,再一打聽,就聽說了董事長的故事,。
原來公司的臺灣籍董事長和那些山東打工妹是老鄉(xiāng),,董事長本人就出生在山東。董事長老爸曾經(jīng)是國軍軍官,,四九年帶著一家人移居臺灣,。改革開放后,董事長看到大陸市場潛力巨大,,遂在九十年代回大陸辦方便面廠,,并也回鄉(xiāng)祭祖。這時,,董事長山東老家的地方政府希望董事長投資家鄉(xiāng),,可在商言商,老家的市場規(guī)模和基礎(chǔ)設(shè)施水平,,都保證了投資家鄉(xiāng)在經(jīng)濟上的不可行性,,董事長最后決定把方便面廠開在廣州??啥麻L畢竟有鄉(xiāng)土情懷,,決定優(yōu)先在家鄉(xiāng)招收女工,也算支持家鄉(xiāng)經(jīng)濟了,,山東話就成了該廠生產(chǎn)線上最流行的方言,。
董事長不愧是黃埔軍校畢業(yè)生的后裔,他的方便面廠先取廣州再取杭州,,用的還是當(dāng)年北伐的思路,。
“現(xiàn)在說說你。小莫,,你混得怎么樣,?”
“混得一般般。不像你在西綢廠那樣沒系做,,但系也沒多少系做,。”
“老實交代,你有沒有以組織的名義搜刮民脂民膏,,欺壓良家婦女,?”
“哪里有啊,?剛開始我在科室里做內(nèi)勤,。”
小莫言下之意,,做內(nèi)勤,外快和外遇都撈不到,。
“剛開始做內(nèi)勤,,那你現(xiàn)在做什么?”
“現(xiàn)在調(diào)到經(jīng)檢中隊了,,有系做啦,,還可以外面跑一跑?!?p> “經(jīng)檢中隊做什么的,?”
“查處假冒偽劣啦,打擊無照經(jīng)營啦,,收繳淫穢書刊啦,。”
韓不少腦海里,,出現(xiàn)了六分之一首次到一零一宿舍微服私訪,,就沒收小莫色情雜志的畫面。
“你還收繳淫穢書刊??!你不會反過來報復(fù)社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