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八年三月,,天江某經(jīng)濟技術(shù)開發(fā)區(qū),。
陸憬然面試后到一家快餐店吃午飯,一不留神書包被偷了,,手機和錢包全在里面,。她搜遍全身,,只在風(fēng)衣口袋里找到六毛錢,還不夠買一張回市區(qū)的輕軌車票,。無奈之下,,她只好找到一部公用電話,用這最后六毛錢向高蘊海求救,。
電話響了很久,,陸憬然一聽見高蘊海的聲音,馬上委屈道:“我要郁悶死了,!”
高蘊海趕忙問:“怎么了,,面試不順利嗎?”
“面試倒還順利……”陸憬然聽見電話里聲音嘈雜,,瞬間切換了語氣,,接連拋出三個問題:“你和誰在哪干嘛呢?”
高蘊海心里一緊,,小聲回答:“我在外面吃飯呢,,寶哥特意請客給我壓壓驚?!?p> 前段時間,,監(jiān)獄實習(xí)生高蘊海成功將兩個企圖越獄的重刑犯制服,從此來自各路朋友的壓驚宴幾乎就沒斷過,。陸憬然對此很是擔(dān)心,,多番警告他不要得意忘形,他卻不以為然,。
眾目睽睽之下舉著電話接受女朋友的盤問,,高蘊海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只得快速敷衍道:“行了行了,,馬上就喝完了,!你要沒什么事我先掛了,等這邊散場了我再找你,!”
陸憬然聽著里面不懷好意的起哄聲,,還沒來得及說自己有什么事,電話就被對方迫不及待地掛斷了,??隙ㄓ质悄膫€王八蛋嘲笑他是“媳婦兒迷”,或者喊大家賭他不敢掛女朋友的電話,。類似事件不是沒發(fā)生過,,高蘊??偸墙蛔e人的戲謔貶損,在關(guān)鍵時刻選擇讓她陸憬然靠邊兒站,。這就是她掏心掏肺喜歡了五年的男生,,而那些歪瓜裂棗就是他義薄云天交來的朋友。論起傻缺,,他倆還真是絕配,!陸憬然一股腦兒將六毛錢全都給了人家,盡管剛剛那個電話通話時間還不足一分鐘,。
陸憬然雙手插在空蕩蕩的口袋里,,漫無目的地游走在初春的乍暖還寒中,似乎不再關(guān)心自己如何才能返回市區(qū),。她的眼淚干了,,妝也花了,但她知道這些在高蘊海眼里永遠(yuǎn)算不上委屈,。他只會覺得她無理取鬧,、自命清高。
確實,,高蘊海的眾多朋友中,,陸憬然看得上的不超過五個,深惡痛絕的倒是一抓一大把,。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偏見,,但她就是討厭這些人把臟話當(dāng)成口頭禪并以此為榮,夏天光著膀子坐在大排檔里吹牛直到深夜,。他們很可能會找個由頭大撒酒瘋,,沒皮沒臉地耍鬧一番,最后吐得滿大街都是,。而這僅僅是粗俗,。陸憬然最反感的,就是那幾個壓根不是什么好鳥的朋友,,經(jīng)常以好兄弟的名義拉攏高蘊海吃喝玩樂,、打架斗毆。盡管高蘊海一再保證自己不會做出格的事,,可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四年來,,兩人為此不知吵過多少回架、分過多少次手,,陸憬然此刻清醒地意識到,,這些事不能再沒個結(jié)果了,。
當(dāng)年填報志愿,陸憬然攛掇高蘊海報考警校,,也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可現(xiàn)在回頭看看,只剩下一廂情愿的幼稚,。她本想等畢業(yè)之后,,求父親陸永強幫忙找找關(guān)系,給高蘊海弄個片區(qū)民警當(dāng)當(dāng),,既安穩(wěn)又體面,,為民辦事也不浪費他骨子里的仗義。結(jié)果,,父親私下把高蘊海全家上下查了一遍,,壓根沒看上,不但不許陸憬然把他帶回家,,還限她在大學(xué)畢業(yè)之前趕緊分手,。陸憬然氣不過,索性無視起父親的反對,。兩年前,,她母親病逝,高蘊海過來幫忙,,父親全程沒給人家一個好臉色,;也就是從那次開始,高蘊海向她鄭重聲明,,寧可不當(dāng)警察也不會去求她爸爸,。沒想到他運氣不錯,去年趕上一個去城西某監(jiān)獄實習(xí)的機會,,后來還有驚無險地經(jīng)歷了一次越獄事件,,著實大顯身手了一番。
那是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他們越獄至此,,眼看行蹤要暴露,便先下手為強,,第一時間沖出來捅了獄警甲的腹部,,然后朝獄警乙和高蘊海撲來。獄警乙一向照顧高蘊海,,竭力掩護他去啟動警報,,自己卻敵不過兩個窮兇極惡的悍匪,很快便倒在了血泊中,。高蘊海雖然平時沒少打架,,也經(jīng)常以一敵多,,但這種你死我活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況且地上還躺著兩個身受重傷的同伴,,他們這會兒可耗不起,。眼看兩名犯人朝自己殺過來,高蘊海心中反復(fù)默念“你死我活”四個字,,出手穩(wěn)中帶狠,,直擊要害,幾下便將其中一個打倒在地,。一個回合結(jié)束,,他只感到神清氣爽,熱血沸騰,,激動萬分,。另一個犯人頗有些身手,脾氣也暴躁,,見高蘊海要壞他大事,,立馬殺氣沖天地舉著彈簧刀劃過來,高蘊海躲閃不及,,背部被劃了一口子,,鮮血瞬間浸透制服。他自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迎著彈簧刀左躲右閃反撲回去,,然后閃電般抓住對方的右手使勁一擰,彈簧刀瞬間掉到了地上,。搏斗正激烈時,,獄警甲方才有機會爬到一旁,艱難地啟動了警報,。待其他人匆匆趕來,,只見高蘊海正騎在犯人身上,還在不停地?fù)]著拳頭,。
最后,,高蘊海的背部被縫了十六針,兩名獄警因送醫(yī)及時保住了性命,,兩個犯人的傷勢則以骨折為主,,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嚴(yán)厲的懲罰。鑒于這次重大且突出的立功表現(xiàn),,高蘊海不但在警界名聲大噪,,還被看守所提前轉(zhuǎn)正,正式成為一名在編獄警。拋開鮮花和掌聲,,高蘊海真心感激老天爺為他量身定制這樣一個展露鋒芒的機會。
高蘊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后悔,,后悔為了兒女情長,,拒絕了那個成為警方臥底的機會。他當(dāng)時的想法也很簡單,,只是不想陸憬然像她母親擔(dān)心她父親那樣為他擔(dān)驚受怕,。雖然沒當(dāng)成正式臥底,但這件事并沒有結(jié)束,。那個叫周浩疆的刑警隊長還是對他委以重任,,并且根據(jù)任務(wù)需要,把他推薦到看守所實習(xí),,這才有了后面立功受獎的事,。自那時起,高蘊海便開始帶著目的跟所謂的江湖朋友保持聯(lián)系,,以便能在未來某個關(guān)鍵時刻給周隊提供些許舉手之勞,。以上這些,他沒跟任何人說過,。
陸憬然并不知道高蘊海心中的盤算,,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在越獄事件之后越來越遠(yuǎn)。她堅信如果他再這么是非不分,、義氣泛濫下去,,遲早要出大事。比如高蘊海剛才在電話里提到的寶哥——別看這個寶哥西裝革履,,派頭十足,,從不在大排檔吹牛撒酒瘋,卻是陸憬然最不希望高蘊海與之來往的人,,沒有之一,。
寶哥全名叫朱寶亮,是天江頂級娛樂場所華爵皇宮夜總會的總經(jīng)理,。雖然也是給別人打工的,,但背靠華爵皇宮這個強大的后臺,寶哥在圈子里很有面子,。高蘊海身邊那些前科累累,、不三不四的朋友,大多是通過他認(rèn)識的,。至于高蘊海和寶哥的交情,,說起來可比陸憬然還早。兩人的祖輩是老街坊,小時候沒少湊一起胡打亂鬧,,后來高蘊海隨父母去了外地,,這才沒了聯(lián)系。高考之后,,高蘊海經(jīng)常跟朋友出去玩,,有一次去了華爵皇宮旗下的酒吧,剛好遇到正在店里巡視的寶哥,。兩人多年不見,,稱兄道弟格外親熱;來往次數(shù)多了,,寶哥便有心把高蘊海收入自己麾下,。陸憬然非常了解高蘊海的價值,他本身就有股江湖氣,,加上過人的身手和難得的實誠勁兒,,這些擱哪個大佬眼中都是閃光點,更何況他跟寶哥還有舊,。
陸憬然深信,,若不是她當(dāng)初拿分手相威脅,高蘊??峙略缇徒邮軐Ψ降母咝嚼T,,退學(xué)去華爵皇宮當(dāng)打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