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戰(zhàn)場論英雄
八月初一日,燕州前軍乙?guī)煾睅煴O(jiān)劉元洲,,率乙?guī)熂茁们鹫裰垦哼\糧草,在細雨之中趕至遵化,。彼時郭繼恩已經(jīng)率領(lǐng)中軍甲師乙?guī)熀拖蜃娌潘坑臆娂讕熃f五千人往東北面追殲虜寇,,霍啟明則依然率領(lǐng)著王元相所部駐屯在城外的窯臺村,各處逃難的百姓們也開始逐漸返回家園,。劉元洲等對遵化各處被摧殘的景象事先已有預(yù)料,,但是乙?guī)熞衣脩K重的損失和段點檢的陣亡依然令他們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段克峰被郭繼恩留在了霍啟明身邊,,劉元洲望著神色木然的小伙子,,嘆息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找不到安慰的詞語,。
丘振之怒目圓睜,,向霍啟明抱拳道:“末將這就點起人馬,,往遷西送糧,順便助統(tǒng)領(lǐng)一道殺賊,?!眲⒃藓吐帽O(jiān)曾樹貴也忙道:“卑職當與丘校尉同往遷西去,共助制將軍追敵,?!?p> 霍啟明起身道:“我與你們一道去?!闭f著轉(zhuǎn)頭吩咐段克峰,,“段隊正請留在此處,回頭統(tǒng)領(lǐng)那邊自會有吩咐,?!?p> 霍啟明目視王元相,示意他看住段克峰,,王元相點頭表示明白,。段克峰卻沉聲道:“少將軍命小人隨扈真人,是怕小人一時憤怒,,做出沖動之舉,。真人既然欲往遷西助戰(zhàn),小人身為親衛(wèi)營隊官,,自當跟隨左右,。還請真人放心,小人知道輕重厲害,,決不會意氣用事,。”
見他如此說,,霍啟明只得道:“也罷,,那你就隨我一道出發(fā)。王團練,,你們便留在此處,,照看好關(guān)巡檢、雷旅監(jiān)等幾位,?!庇谑怯H衛(wèi)營乙隊隊正吳守明、隊監(jiān)張守貴急忙出去吩咐部屬們收拾行裝,。
七月廿九日夜,,在遵化城東南遭遇敗仗的東虜軍分為三拔,連夜向遷西縣城撤走。他們的行動次日即被燕州軍察覺,,郭繼恩當即點齊兵馬,,攜四日之糧,全速追敵,,燕州軍在閻屯,、屯營與烏倫里赤親率殿后的中軍兩度交戰(zhàn),盡管燕州軍斗志昂揚,,人人奮勇,,但是烏倫里赤也同樣沉著鎮(zhèn)定,調(diào)度有方,。在付出近兩千人傷亡的代價之后,,東虜?shù)詈蟛筷犿樌分吝w西縣城附近。
虜兵沒有進入殘破的縣城,,而是撤入烏倫布臺事先在白廟峪口修筑的營壘,。直到這個時候,天興汗才遣人向遷安境內(nèi)的趙時康傳令,,命他領(lǐng)兵趕往遷西縣城,。
同日,烏倫合齊率部向北急進至盧龍塞,,與后軍主將塞里奇安合兵一處,,計有一萬三千余人,于是出營猛攻燕州左軍營壘,。
安金重所率丁孟秋,、趙士祥二旅只有五千余人,激戰(zhàn)之中,,安金重中流矢負傷,,燕州軍抵敵不住,退至獨溝再立營壘,。東虜烏倫布臺所部右軍及后軍之一部,,挾裹著虜來的數(shù)千民伕工匠等從盧龍塞逃出,奔向饒樂城,。為了不影響行軍速度,,烏倫布臺悍然下令將跟隨不上的百姓全部殺死在灤水岸邊,河水為之一赤,。
烏倫里赤率部隨后奔逃至盧龍塞,與烏倫合齊,、塞里奇安會合,,重整部伍,緩緩向饒樂方向退卻。見賊兵勢大,,丁孟秋,、趙士祥亦不敢追擊,在安金重的命令下,,左軍甲師的這兩個旅又沿著山峪通道向南面趕過來,。
叛逃東虜?shù)内w時康率領(lǐng)右軍五個千人隊,在遷安境內(nèi)馬蘭鎮(zhèn)與燕州前軍甲師對峙,。直到東虜主力退入遷西縣北的山峪,,并派出傳令兵給他下令之時,趙時康才得知天興汗敗退的消息,。這位降將當即嚇得心膽俱裂,,但是冷靜下來之后,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往遷西城去送死,,必須自己設(shè)法逃走,!
郭繼恩在麾兵進入遷西之后立即繼續(xù)向東,迅速進據(jù)幾乎空無一人的遷西縣城,。在縣衙的二堂里,,他對楊運鵬、向祖才等部將說道:“眼下已經(jīng)能夠大概摸清虜王的意圖,,就是斷臂求生法,,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讓主力順利撤入遼西——遷安的趙時康所部便是他拋出的一個餌?!?p> 兩個點檢都同意主帥的推斷,,楊運鵬皺眉道:“問題是,這個餌,,咱們還不能不吞,,側(cè)翼有這么一支精銳之敵,必須先行殄滅,?!?p> “咱們分兵行事,”郭繼恩立即做出決斷,,“中軍兩師強攻白廟峪之敵壘,,本帥與向點檢領(lǐng)著右軍甲師往遷安去,現(xiàn)在就出發(fā),!”
向祖才欲言又止,,郭繼恩解釋道:“本帥也知道,袍澤們都十分疲憊,,但是趙時康這支賊兵必須打掉,,否則變數(shù)太多,。”
“是,,”向祖才也知道軍情急迫,,部隊休整實在是奢望,便走到門口吩咐下去,,全師立即開拔,。
趙時康為自己這支兵馬選擇的逃跑路線向東直奔昌營鎮(zhèn),然后進入小鎮(zhèn)背后的山峪,,經(jīng)都山縣境逃回遼西,,這是最近、最便捷的一條路線,。
但是虜兵才出馬蘭鎮(zhèn),,駐扎在遷安城北面扣莊的前軍甲師副點檢薛寧就得了斥候急報,他便毫不猶豫將兩個旅的兵力全部帶出營壘,,向東北面截殺這支敵兵,。
兩軍在昌營鎮(zhèn)西面相遇,雙方士卒同時打馬狂奔向村鎮(zhèn),,同時向敵方隊列連連放箭,,并很快在村外殺作一處。細雨早就已經(jīng)停了,,天空依然陰霾,,雙方士卒滿身泥濘與血跡,激戰(zhàn)在一處,。趙時康大聲喝罵著,,催促軍官們將兵力全部投入戰(zhàn)場,盡快殺出一條血路來,。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身后的原野之上,傳來了令自己魂飛天外的畫角聲,,接著大片黑壓壓的人馬涌出地平線,,疾奔而來。
這是郭繼恩親率的右軍甲師近萬兵馬,,經(jīng)過兩日的急行軍趕到此處,,他們甚至來不及歇口氣,便憤怒地殺入了戰(zhàn)團,。
在燕州軍的兩面夾擊之下,,虜兵盡管作戰(zhàn)十分勇猛,他們依然還是在半個時辰之內(nèi)被幾乎全部殲滅,,趙時康僅僅帶著數(shù)百人逃脫,,竄入昌營鎮(zhèn)北面的群山之中,。
昌營鎮(zhèn)是一座有著上百戶的大村鎮(zhèn),。雙方兵馬交戰(zhàn)之時,,村民們都嚇得往山上奔逃。見到官兵將虜賊幾乎全部殺盡,,他們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來,,并拿出家中僅有的一點存糧,供軍士們饗用,。
郭繼恩謝過村中里正,,并吩咐宋庭耀等照價給銀,這才和薛寧兩個,,坐在村口的石塊之上,,眼瞧著俘兵們將戰(zhàn)場之上的三千多具敵軍尸體收集在一處。天氣陰涼,,山風吹過,,他對薛寧贊賞道:“這次作戰(zhàn),你很是果決,,不愧于監(jiān)軍當初夸贊,,的確是一員良將,當?shù)檬坠?!?p> 薛寧面上并無得意之色:“趙時康熟知這邊地形,,卑職料想他必定會擇機撤逃,是以有所預(yù)備,,也是幸虧統(tǒng)領(lǐng)及時趕到,,不然也不能得此大勝。只是教叛將走脫,,甚為憾事,。”
“料想右軍甲師才趕至戰(zhàn)場,,他就棄眾先逃了,。”郭繼恩也有些感慨,,“這仗打到今日,,也該到了收尾之時。那東虜偽王,,用兵精熟不亞于當世所有名將,。此人剛毅狠決,臨機善斷,,當真是天生的將才,?!?p> “是,此人確為勁敵,?!奔?zhàn)之后的薛寧依然表情沉靜,“進退之機,,把握極當,,亦足為梟雄之列?!边@時向祖才一手捏著胡餅,,一手拿著皮囊走過來,聽見他們說話便插言道:“唉,,大亂之世,,所以英雄輩出也。這偽王崛起偏遠之地,,亦算得上是個英雄,。”
“薛點檢稱偽王梟雄之儔,,大致不差,。”郭繼恩并不同意向祖才的說法,,“若稱其為英雄,,本帥卻覺得未必。彼雖天生智勇,,卻是兇暴肆虐,,其人以劫掠殺戮起家,所到之處,,尸橫遍野,,殘城壞壁,良田變成荒野,,平民迫為奴隸,,這樣的人,為了一己之野心而禍害蒼生,,何可以英雄稱之,?哪怕其人大業(yè)得遂,果真成為開國之主,,在我眼中,,也不配稱為英雄?!?p> 向祖才忙道:“偽王如何能與少將軍相提并論,!自然是遠遠不及,。”他想起于貴寶所言,,便又說道,,“少將軍心系黎庶,急赴危難,,足見英睿仁善,,料想將來,必定會締造一代盛世也,。”
“哪里當?shù)闷鹄宵c檢這樣夸贊,?!惫^恩不禁失笑,他想了想又搖搖頭,,用極低的聲音自語道:“盛世,,盛世,上位者錦衣玉食,,下面的百姓半饑不飽,,當政之人偏還得意洋洋稱之為盛世,狗屁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