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接到薜巍回程的時候總覺得他心事重重,,而且不似平常的那種無語的沉靜,,而是更多了一些高陽看不懂的深邃落在眼神里,在回宗古堂的途中,,薜巍突然讓高陽轉了方向,秦雨的話一直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
‘陳掌柜真的是個壞人嗎,?’
想到這里薜巍就更難平靜,她不是壞人,,她當然不是,,可他還是讓她死了。
當薜巍再次踏入長明河畔時已經(jīng)整整十二年了,,十二年,,一個輪回都過去了,十二年又有多少物是人非,??捎行┦虑閰s仿佛只是昨日發(fā)生的一般,這里的街道,,這里的景色,,一切的一切還是那么熟悉,,仿佛推開門,他還能夠看到五奶奶在柜臺后面忙碌的樣子,,還能聽到陳三生破口大罵的聲音,。
‘宗古堂到底是個商會還是個流氓團伙?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年歲已高的老太太,,你們不嫌丟人我還怕臟了眼呢,。’
可惜……這一切都不會再回來了,。
寂靜的夜里只有薜巍一個人的身影,,高大、凄涼,、孤獨,。
兩年前三生藥鋪悄聲無息又重新開張了,不知道是誰在營業(yè)著,,只是跟以前一樣,,每日三更開館,每次只診三個病人,,聽看病的患者說,,老板一直隔著紗簾沒人見過他,但是仿佛身體不太好,,時??人浴?p> 起初它剛開張的時候也引起了小小的議論,,可時間久了發(fā)現(xiàn)這藥鋪也沒什么問題時,,大家也就都不議論了,雖然去的人少,,但還是有少部分的人信賴三生藥鋪,,畢竟那個地方對于一些絕望的人來說可能就是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生即將走到盡頭時,,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三生藥鋪的門突然開了,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陌生的面孔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原本該是陌生的,可是……縱使沒有見過面,,又或者說是時隔二十多年的再相見,,畢竟薜巍當初見他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而眼下薜巍卻清楚的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就是蕭氏如今的主事,,此情此景能夠出現(xiàn)在這里,,又繼續(xù)守護三生藥鋪的人除了蕭磊還能有誰呢,?還有誰對陳三生如此執(zhí)著,卻又如此愧疚呢,?
鋪子是他燒的,,也是他重新修建的。
人是他殺的,,可他卻又苦苦守著這個地方十二年,,也許連蕭磊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是愛她,,還是恨她,?
“我們又見面了?!鞭滴≌J的出蕭磊,,自然也蕭磊也認的出他。
秦雨告訴他的事情經(jīng)過一番論查,,確實屬實,,院方也沒有辦法,薜巍看過患者,,如今除了止痛別無他法,,如此無奈之下,院方只好拜托宗古堂求助三生藥鋪,,只是不知道在陳三生不在的情況下,,如今的三生藥鋪可還有能力救治?
大約十年前薜巍曾經(jīng)想要買下這塊地,,可當他有意向的時候才得知這塊地方已經(jīng)被人買走了,,只是當時他還沒有想到會是誰,諷刺的是蕭磊燒了它,,又重新建了它,。
“你為什么要重新開三生藥鋪?”薜巍說話時蕭磊已經(jīng)走至他跟前,。
這次見面算是一場世紀會面吧,,這十多年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皆是這二人引起,可奇妙的是明明兩人是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可直到今天他們二人才終于相見,,而這中間隔了一個輪回,隔著一條人命,。
蕭磊低沉一笑,,“她這一生一直在你我之間兩難,她既拼盡全力勸我不要找你復仇,,又百般阻礙你傷我,,可誰知最終卻恰恰是你我致她于死地,,如果她泉下有知怕是再也不想見到我們了,可是我卻還想見她,,我總想著只要三生藥鋪還在,,總有一天她還會回來的?!?p> 命運真是很奇怪,,你發(fā)現(xiàn)了嗎?
蕭磊恨薜巍入骨,,更恨不得宗古堂滿門滅絕,,而陳三生也因蕭磊設計而慘死,宗古堂也屢屢受他牽連,,薜巍對他也更是懷恨在心,,可就是這樣彼此仇恨的兩個人如今見面了,沒有怒不可竭,,沒有惡語相對,,更沒有拳腳相加,卻意外的如此平淡,,平淡到連說話的語都如此無味,。
也許在這三生藥鋪門前相遇的一瞬間,他們才幡然醒悟,,如果當初不是他們二人都執(zhí)念太深的話,,或許今天便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十二年的悔過,,愧疚,,也許已沖淡了那份執(zhí)著,時間可能不會幫你解決問題,,但是時間會讓你原本怎么也想不通的問題突然之間變的不那么重要罷了,。
話雖然這么說,可是彼此之間的心結卻依舊存在,,薜巍不打算和他繼續(xù)交談下去,,也不打算往后跟他有任何交際,得知三生藥鋪是他在打理便也清楚秦雨所說的瞳人之事,,蕭磊也是解決不了的,。
“你來三生藥鋪是為了瞳人的事情吧?!笔捓谝谎劭创┺滴〈朔瑏淼哪康?,他的這句話也阻斷了薜巍轉身的步伐。
“你如何知道的,?”薜巍冷冷問道,。
“在這個多媒體的時代里,什么風吹草動的事情都瞞不住,,突然之間多了這么多人失明,,自然也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如果不出我所料三生藥鋪這一次恐怕又要被頂?shù)捷浾摰娘L口浪尖了,?!?p> “難道不是你做的?”
蕭磊搖搖頭,,“阿離死后我雖然恨你,,但我也沒有心力找你報仇了,你自己想想,,這十二年里我可曾找過宗古堂任何麻煩,?況且她說的對,我跟你是私人恩怨,,想要報仇可以直接殺了你,,沒必要牽扯無辜,這一次你就算不來找我,,我也要來找你的,。姜鈺璃這個人心狠手辣,當年我若不是錯信他,,也不會干下這么愚蠢的事情,,白白害死了她?!?p> 蕭磊說的這段話薜巍只注意到了兩個地方,,第一,蕭磊稱呼陳三生為阿離,,第二,,陳三生曾經(jīng)勸蕭磊殺了自己。
這兩點都讓薜巍現(xiàn)在……很生氣,。
“關于瞳人,,我也是偶然間聽姜鈺璃提起過幾句,說是瞳人原本只是住在山里一群普通人,,原本無毒,,只可惜他們常在山間食用一種藥草,久而久之這種藥草的毒性滲透到體內,,沉淀在眼睛里造成他們的眼淚有毒,,誰若是不小心沾上了,眼睛就會巨痛,而且失明,?!?p> “怎么解?”
蕭磊搖搖頭,,“姜鈺璃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私下拉籠了不少瞳人,這次燈元節(jié)的失明事件肯定不是巧合,,這些瞳人一定都是姜鈺璃放出來的,,至于他要做說什么我也不清楚,自打紅豆傷了他之后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是我想,,他肯定還是沖著三生藥鋪來的。陳三生一定有什么東西是他想要卻一直沒有得到的,?!?p> “她已經(jīng)死了?!?p> 無論想要什么都得不到了,。
“薜巍,如果老天爺肯讓陳三生回來,,我情可放棄我們之間的仇恨,,或許將來死后列祖列宗都不會原諒我,可是如今,,我自己已經(jīng)不能原諒自己了,。”
“她不會回來了,?!?p> 薜巍冷冷丟下這句話離開了三生藥鋪。
蕭磊站在原地并未上前阻攔,,他知道薜巍心里也原諒不了自己,,他突然笑了,只要薜巍一直念著陳三生,,總有一天宗古堂這座大廈就一定會倒,。
燈元節(jié)失明的事情一直在發(fā)酵,失明的人越來越多,,宗古堂秋慈的供理也十分緊張,,但薜巍下令無論如何也要將藥材供給補足,因此其它兩家也都騰出了山頭來大批量的制造秋慈,,以保證藥材的供給,,畢竟如今止痛是唯一的法子。
而如情也正如蕭磊所預期的那樣,輿論的關注點又重新回到了三生藥鋪,,人性啊,,你該怎么去說呢,是該自私還是該說愚昧呢,?事不關己的時候他可以把你罵的狗血淋頭,,當災難發(fā)生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卻又一味的說你的好,。
那些曾經(jīng)恨不能將陳三生扒皮抽筋的聲音如今又在可惜她如何的好,,醫(yī)術如何的高超,轉而又開始責罵醫(yī)院的無能,,反正嘴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怎么說舒服就怎么說,還是那樣,,不管真相,,不明來由,先罵了再說,。
三生藥鋪門口如今圍的都是人,,只可惜啊,他們再怎么求,,再怎么惋惜,,里頭也不會再有人出來了,那一刻他們才清楚,,那個夜里被他們的冷言和口水燒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的,。
你活著的時候,不會有人記得你救過多少人,,他們只會記得你害死過多少人,。
而當你死后,他們又不會記得你害死過誰,,他們只念著你曾經(jīng)救活過誰,,十分可笑。
而這個被人口口念叨的主人公如今又在干嘛呢,?
她正躺在一塊石頭上美美的曬著太陽,,輕松悠閑,樂的自在,,山外頭鬧成什么樣她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想管。
但是總有人會在你舒服的時候給你當頭一棒,。
靈稚帶著燈元節(jié)失明的事情來找陳三生,,連讓她躲避的機會都沒給,直接將她攔在了洞口,“你躲也沒用,,該你的事情你跑不掉的,。”
陳三生甩開靈稚的手,,一臉不樂意,,“什么叫該我的事情啊,怎么就該我了,,我欠他們的啊,,又沒人給我發(fā)工資,我憑什么免費勞動啊,,萬一要是治不好,,他們又該罵我了,要是我再燒我一次,,我可真要發(fā)彪了,。”
靈稚冷笑看著陳三生這個死鴨子嘴硬的人,,故意諷刺道:“我這山里一年半載也下不了幾場雨,,你這回來不過幾天,天天晚上下雨,,你這眼睛該不會漏了吧,。”
“胡說??!”陳三生死不承認,“你這是雨林啊,,當然會下雨啊,,關我什么事啊,你別亂扣帽子啊,?!?p> “你說服我有什么用,你得說服你自己啊,,你若真的放下了,,我肯定不來找你,這各人有各命,,他們命中有此一劫我也無能為力,,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陳三生還是不為所動,,不明的望著靈稚,,“你這老狐貍不是向來不管人間的事嗎,,怎么這次這么一返常態(tài),是不是收了誰的好處,?不像你的性格啊,。”
“你這一覺睡了十二年,,不知道這十二年發(fā)生的事情,,人間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絕望,有些人一直在等你,,有些人從來沒有忘記過你,,那些燒死你的人固然狠心,可那些想念你的人又何嘗不傷心呢,?你恨那些狠心的人,,難道你就不念那些傷心的人嗎?陳三生,,或許人間不值得,可是有些人……值得,。你不是想知道那個在你耳邊嘮叨了十二年的人是誰嗎,,自己去看看吧,明天下午三點你去滬城十字酒樓的大廳,,你會知道真相的,。”靈稚將一套素麗放在陳三生的手上,,那是呼爾克族女子的衣服,,可以將面部遮起,素麗上繡著精美的圖案,,一般多穿于未婚女子,。
陳三生不說話,眼皮子立馬就耷拉了下來,,鼻子也酸酸的,。
你們知道陳三生的絕技是什么嗎?
專業(yè)打臉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