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遣送回家
秋高氣爽,,遍地金黃,。
小魚村的村口老槐樹下,幾個婦人在此繡花嘮家常,。
一個婦人從村外急匆匆跑來,,氣喘吁吁道:“喂!聽說了嗎,?隔壁小蝦村那郝家二房的大小子竟然是個姑娘,!”
“什么?姑娘,?那郝甜怎么可能是姑娘,!王嬸子,你這是打哪兒聽來的瘋話???”李家媳婦一點不信,她的娘家就在小蝦村,,她可是看著郝甜長大的,。
“不是俺聽來的,是俺親眼所見,,俺去小蝦村給自家妹子送吃食的時候,,看到一群兵差正從郝家二房里出來,一個個牛高馬大,,兇巴巴的模樣可嚇人了,!”王嬸子露出一臉后怕的表情。
“然后呢,?”張大娘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便好奇一問。
王嬸子繼續(xù)道:“等那群兵差走了,俺上前問,,就聽小蝦村的人說,,那郝甜立了軍功,本來是要去昱京朝見皇帝陛下得封賞的,,半路卻受了重傷昏迷,,軍醫(yī)瞧傷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是個姑娘家,咱大昱軍規(guī)是不許女子從軍的,,郝甜犯了軍規(guī),,封賞還沒領到就被遣送回家了?!?p> “聽說犯了軍規(guī)的人,,都沒好下場。郝甜一個姑娘家,,怎么受得住罰,?”張大娘嘖嘖幾聲,想到什么,,面露疑惑,,“不對啊,!征兵入伍前不是要驗身的嗎,?怎么那時沒被發(fā)現(xiàn)呢?”
張大娘的熱鬧湊得多了,,見識也多了些,,知道征兵時有例行檢查這一事。
“那時邊關吃了敗仗,,急著要人,,兵差們連拖帶搶地抓人去充軍,怕是都來不及驗身了,!”王嬸子道出自己的猜想,。
張大娘想了想,也頗為認同,,面露遺憾,,“頭前聽說那郝甜是要被封將軍的,出了這檔子事,,真是怪可惜的,。”
“可不是嘛,!差一丁點就光宗耀祖了,!不過說來也怪,前陣子郝甜的爹娘阿弟外出也是有去無回的,這一家人接二連三地遭難,,難道真應了那傳聞,?”王嬸子忽然變得神秘兮兮。
張大娘問:“你是說這郝家二房的人都命中帶煞,,克盡親人一事,?”
“對對對,就是這事,,現(xiàn)如今,,郝家二房可就只剩郝甜一人了,你們不知道,,俺剛剛遠遠地瞧了她一眼,那瘦的??!就剩皮包骨了,一口氣都要做幾口喘,,怕是……”后頭的話,,王嬸子沒有說,但大家都猜得到意思,。
“王嬸子,,還有別的消息嗎?”李家媳婦想到自家那與郝甜一同被兵差抓去充軍的相公,,至今杳無音訊,,紅了眼眶,“那些兵差可有說咱們被征走的親人們幾時回???”
王嬸子目光一暗,囁嚅道:“沒有……”
這些年邊關的戰(zhàn)事不斷,,朝廷接二連三地征兵,,這十里八鄉(xiāng)的男丁被兵差抓走了一批又一批,除去郝甜,,還沒見著第二個被送回來的,。
幾個婦人家里都有兒郎被抓去充軍,想到自家的未歸人,,頓時失了閑聊的興致,,皆是微微嘆息……
※※※
郝家二房的東廂里屋,竹板床上躺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子,,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忽然,女子渾身一震,,接著,,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睜開,輕輕眨了眨,,待適應了房中光線,,才完全睜開來。
這是一雙燦若星河的眸子,。
老子又活了,?
全身如同被車輪碾過的疼痛之感以及眼前這雙沒涂指甲油的手,都讓她清醒地意識到,,她真的又活了過來,。
但她不再是她!
作為國際最強傭兵組織的首腦,,她化解了對手的無數(shù)次明殺暗殺以及各種打擊報復,,但是,她躲過了人為,,卻躲不過天意,。
她是被雷劈死的!
何其可笑,!
死就死吧,!反正她也活膩了。
可她又魂穿了,!
腦海里有一股記憶如開閘泄洪那般涌出來,,接收之后,她好想再去死一死,。
不僅攤上個弱雞的新身體,,還得給捅了大簍子的原主善后,她覺得上天這就有些不厚道了,。
她善于搞事情,,可并不會收拾爛攤子,上天對她的懲罰——忒狠,!
心里把會罵的詞都罵了一遍,,覺得好受了些,這才翻了篇,。
她迅速整合腦海中的有用信息,,這具新身體的原主名叫郝甜,性別女,。
郝甜的阿娘在生她的時候難產(chǎn),,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郎中診斷阿娘今后恐難再孕。
男丁代表傳承與希望,。
阿娘為了母女倆能安穩(wěn)立足,,不得已將郝甜“變”成了男娃,成功地騙過了家里人,,以及外面所有人,。
郝甜對自己的“男娃”身份從最初的懵懂無知,慢慢地變成了欣然接受,。
為了掩蓋自己的女娃身份,,郝甜和阿娘都下了不少的功夫,她女扮男裝數(shù)載,,從未露餡,。
而在郝甜八歲時,弟弟郝風出生了,,給全家人帶來意外驚喜的同時,,也給郝甜和阿娘帶來了意外驚嚇!
家里有了真正的男丁,,郝甜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的,。
畢竟女扮男裝的日子總有種“做賊心虛”之感,,郝甜還是希望能恢復真身份的,。
可掩蓋身份一事既然做了,便要做得有始有終,,莫惹人閑話,,壞了名聲。
阿娘允諾,,等到郝風長大些,,尋著合適時機,一家人搬離小蝦村,,郝甜即可恢復女子身份,,從此天高海闊,無拘無束,。
郝甜盼啊盼,,盼著那個合適時機的到來。
誰料出了征兵充軍這一事,,郝甜還因此丟了性命,。
郝甜當時十四歲,是被兵差強行抓去充軍的,,因為前線戰(zhàn)事緊急,,兵差們便省了驗明身份這道程序,,連夜將人送到了戰(zhàn)場。
從軍兩年,,郝甜立過三次頭功,。
一次,敵軍想要放火燒我軍糧草,,被郝甜發(fā)現(xiàn)了,。
又一次,敵軍想要給我軍的水源投毒,,也被郝甜發(fā)現(xiàn)了,。
還有一次,敵軍想要偷襲我軍主將,,依然是被郝甜發(fā)現(xiàn)了,。
說來也巧,三次立功,,原本都只是郝甜想在夜半趁人不備之時,,偷偷溜出去洗個澡而已,誰曾想次次都讓她運氣好,,發(fā)現(xiàn)了敵軍的偷襲,。
邊關大捷,皇帝陛下龍心大悅,,要對有功之人進行封賞,,郝甜便跟隨大將軍王的隊伍進京受封,不曾想半路上又遭敵偷襲,,大概是好運氣在之前都用光了,,她這次點兒太背!
在御敵的混戰(zhàn)之中,,郝甜受了不明緣由的重傷而導致昏迷,。
郝甜是如何受傷這一段的記憶是空白的,之后又都是時醒時昏的狀態(tài),,記憶便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連貫起來大概就是郝甜被治傷的軍醫(yī)發(fā)現(xiàn)了她的女子身份,引得同行的一眾人震驚不已,。
大昱國軍規(guī)嚴明,,其中便有“女子不得從軍”這一條。
郝甜這是犯了軍規(guī),!
理應罰軍棍二十,,革除軍籍。
大將軍王惜才,,感念郝甜是為保護主將而身受重傷,,便沒有立即軍規(guī)處置她,。
而軍醫(yī)診斷的結果又很糟糕,郝甜武功盡廢,,重傷難愈,,恐命不久矣。
垂危的郝甜提出想要回家的要求,。
大將軍王同意了,,在奏報朝廷的同時,下令讓人送郝甜回家,,見親人最后一面,。
郝甜拼著最后一口氣,渾渾噩噩熬了一路,,終于熬到進了家門,,卻得知她的阿爹去府城參加秋闈考試,阿娘不放心,,帶著阿弟陪同前去,,三人在返家的途中遭遇土匪搶劫,不幸罹難,。
如此沉痛的打擊,,擊垮了郝甜最后的求生意志,人便這么悄無聲息地走了,。
雖說夜路走多了,,難免碰見鬼,可原主這“前頭旺,,后頭衰”的運氣,,同她這遭雷劈的運氣,,實在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p> 如此一想,,心底便滋生出一絲絲的同病相憐之感,。
郝甜,既然接手了你的身體,,以后老子罩你,!
她在心底鄭重承諾。
“吱呀——”房門被人從外推開,,走進來一個中年婦人,。
“姑娘,你醒了,!”婦人看到郝甜睜開了眼眸,,驚喜不已,。
婦人是那名發(fā)現(xiàn)郝甜女子身份的軍醫(yī)之妻,當時軍醫(yī)給郝甜診脈,,發(fā)現(xiàn)異常,,可隊伍里沒有其他女子,軍醫(yī)又不好貿(mào)貿(mào)然去扒了郝甜的衣服檢查,,很是為難,。
恰好大部隊停下休整的地方就在離軍醫(yī)家所在的村子不遠的一處荒地,軍醫(yī)便請示了大將軍王,,把自家妻子李氏給找了過來,。
李氏也會些醫(yī)術,給郝甜檢查治傷都是經(jīng)她之手,,她的丈夫隔著屏風在旁指點,。
郝甜回家這一路,也都是李氏跟隨照顧著,。
那一群護送郝甜回來的兵差們都還有軍務在身,,久留不得,已經(jīng)離開,,郝甜身邊現(xiàn)在只剩李氏一人,。
看向來人,郝甜張了張嘴,,“李嬸,,水……”
她的聲音沙啞異常。
“這就來,!”房間里的小桌上有水壺水杯,,此時水壺里的水還是溫的,是李氏特意給郝甜備著的,,她動作利落地倒了杯水送到郝甜面前,。
郝甜已經(jīng)坐起,背靠床頭,,她接過李氏手中的水杯,,慢慢地小口喝著。
待郝甜喝了水,,李氏又把一碗黑乎乎的藥送到她面前,,“姑娘,我家那口子開的方子,,大將軍王賞的藥材,,全都是好東西,只是苦了點,,你多忍忍,?!?p> 看著李氏一臉老母親般慈祥又鄭重的表情,郝甜的眼角抽了抽,。
接過藥碗,,一口悶!
“姑娘真棒,!”李氏將兩顆甜蜜餞塞進郝甜的手心,。
郝甜:“……”老子這是被當小娃娃給哄了么?
嘴里苦味太重,,郝甜最終還是把蜜餞給吃了,。
也不知是軍醫(yī)的方子好,還是大將軍王的藥材好,,郝甜喝下藥后,,感覺一股暖流自丹田而發(fā),游走周身,,漸漸的,,她覺得身上那似被車輪碾過的疼痛感也沒那么強烈了。
“這藥,,還挺管用,。”郝甜咕噥一句,。
“先前你昏迷著,,都是給你灌藥,每次只灌得進幾口,,所以藥效不顯著,。我家那口子說了,若是你能蘇醒,,把這藥喝上個三五月,,保證藥到病除!”
三五月,?
謝了您,!
李氏認真地觀察著郝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姑娘,,你沒事吧?”
先前進門的時候,,聽完鄰居大娘所說關于自己爹娘阿弟的遭遇后,,郝甜當即就暈厥了過去,李氏因此很是擔憂,。
經(jīng)歷千辛萬苦趕回來見親人,,可誰料到親人早已不幸遭了難,!
“李嬸,我沒事,,你無須擔心,。”郝甜看懂了李氏的擔憂,,她也清晰地感受到心中有股悲傷的情緒凝結不散,,那是原主留下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雖說郝甜這些天時醒時暈已是常態(tài),但先前那一暈,,暈得像是要徹底地不省人事那般,,可把李氏給嚇壞了,她此刻依舊心有余悸,。
嘆息一聲,,郝甜繼續(xù)躺下,“李嬸,,我睡會兒,,你幫我守住門口,別放人進來打擾我,?!?p> “好的,姑娘,?!崩钍隙酥幫耄p手輕腳地出了門,。
郝甜閉上眼睛,,放松身體,全神貫注地感受著身體里那道暖流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間……
身上的疼痛之感慢慢地變少,,變輕……
慢慢地,,她呼吸均勻,陷入深眠,。
郝甜這一睡,,便是小半天。
若不是外頭的喧鬧聲太大,,把她吵醒,,她還可以睡得更久!
伸了個懶腰,郝甜發(fā)現(xiàn)渾身的疼痛感已經(jīng)消了大半,,她心中訝異又好奇,。
那碗黑乎乎的藥簡直神奇!
她自信地想,,或許假以時日,,她就真的又是一條好漢!
如此,,她覺得喝個三五月的苦藥,,也不是不能忍。
未來會很美好,,但今天不是,。
聽清外面的聲聲叫罵,郝甜朝天上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