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渭河?xùn)|逃
黑衣騎士帶著李元愷一路向東跑,,王世充的追兵始終吊在三里之外。
不知是王世充追得太緊,,還是黑衣騎士本就不急于擺脫身后追兵,,他馭馬的速度無增無減,一直保持平穩(wěn),。
李元愷趴在馬背上,,每隔一個時辰,黑衣騎士給他吃一顆藥丸,,確保李元愷不會失血過多而死,。
藥丸的清香驅(qū)散了李元愷體內(nèi)麻藥,讓他的神智清醒了幾分,,回味藥丸滋味,,總覺得有些熟悉,有些像當(dāng)初紫陽真人留給張九娘治病的那一種,。
李元愷掙扎著扭頭朝黑衣騎士看去,,隔著面罩看不清長相,只看見一雙狹長冷漠的眼睛,,不過可以肯定一點(diǎn),,這家伙的年齡不會太大。
“喂~你是誰,?”李元愷嘶啞著嗓音低聲問了一句,,扯動胸前傷口疼得直咧嘴。
黑衣騎士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雙手握緊韁繩,專心駕馭馬匹,。
“喂~我說~能不能讓我換個姿勢,?老是這樣趴著,我很難受,,巔得肝兒都快吐出來了,!”
李元愷抱怨地嘀咕,,撅著屁股趴在馬背上,上下顛簸真的太痛苦了,。
黑衣騎士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淡漠地道:“要是你想被身后的追兵亂刀砍死,可以選擇自己跳下去,,我絕不勉強(qiáng),!”
李元愷撇撇嘴,聳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道:“那還是算了吧,!難受一點(diǎn),,活著總比死了強(qiáng)!”
無奈之下,,李元愷只得強(qiáng)忍渾身疼痛,,繼續(xù)撅起屁股趴在馬背上,身子隨著馬蹄聲“蹄噠蹄噠”地上下起伏,,巔得李元愷眼冒金星,。
昏昏欲睡間,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再度睜眼時,,已是黃昏過后,天色將暗,。
一陣微風(fēng)吹來,,夾雜著濕濕水氣,耳邊隱約響起水流聲,。
大黑馬跑得口吐泡沫,,放緩速度溜進(jìn)一片小樹林里,樹林邊上,,便是一條寬闊的水面,。
黑衣騎士輕輕一拉韁繩,黑馬順從地止住蹄子,,打了個響嚏噴著熱氣,,馱著兩個人跑了許久,顯然累壞了,。
黑衣騎士一把將李元愷推下馬背,,又將掛在馬鞍鉤子上的黑鐵長戟扔到李元愷身旁。
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摔了個屁股墩,,李元愷齜牙咧嘴,,杵著鐵戟哆嗦著身子爬起來,嘟囔道:“能不能溫柔一點(diǎn),?別以為你救了我一命,,老子就會對你俯首帖耳,任你擺布,!”
黑衣騎士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忽地,,李元愷只覺周邊林子響起一陣窸窣聲,后背一涼,,轉(zhuǎn)身一瞧,,身后竟然同時鉆出來七個黑衣人!
和那黑衣騎士一樣,,全都是黑巾遮面,,只露眼睛,個個手握橫刀,,身上都有一股肅殺之氣,。
八雙眼睛冷冷地看著李元愷,光線黯淡的樹林里一片寂靜,,場面有些詭異,。
李元愷倒吸一口涼氣,握緊長戟,,若是沒有受傷,,這些人再來數(shù)倍他也不懼,只是現(xiàn)在他傷口剛剛止血,,一路顛簸疲倦困乏,,饑餓難耐,早就沒了力氣再應(yīng)對一場廝殺,。
黑衣騎士揮揮手,,四名黑衣人走朝一旁的林子里,很快,,抬著兩個麻袋回來,。
解開麻袋,露出里面的人,。
李元愷眼珠一瞪,,狂喜大喊:“奶奶!娘,!”
麻袋里捆著的人,,正是周白桃和懷抱小琰兒的張九娘!
娘仨雙手被綁縛,,塞著嘴嗚嗚發(fā)聲,,一見李元愷頓時流淚,。
黑衣人咔嚓兩下利索地割斷她們手上的麻繩,默默退朝一旁,。
李元愷急忙撲過去,,扯出她們嘴里的布團(tuán),挨個檢查,,焦急地道:“奶奶,!娘!你們沒事吧,?”
小琰兒淚眼婆娑,,緊緊抱住李元愷的脖子不松手,一張白嫩的小臉臟兮兮,,李元愷抱著她親了又親,,心疼不已。
周白桃抹了抹混濁的眼淚,,欣慰地道:“我們沒事,!丑牛兒,奶奶差點(diǎn)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了,!”
張九娘顫抖著手輕輕撫了撫李元愷胸前,,觸碰之處盡是一片猩紅,眼淚直流,,破碎的布衫下,,可見翻起的皮肉,渾身是傷慘狀駭人,。
李元愷朝她們勉強(qiáng)笑了笑以示寬慰,,知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轉(zhuǎn)過身面色沉寂地看著黑衣騎士,,沉聲道:“你究竟是誰,?為何要救我一家?”
黑衣騎士仍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漠然地道:“此處乃是興平縣地界,,邊上就是渭水上游,我的人會帶你們渡船,,順著渭水往東,,過了大興城后,走永通渠直達(dá)洛陽,,洛陽東郊,,自會有人接應(yīng)你們!”
一名黑衣人站出來朝黑衣騎士拱手一禮,將橫刀往腰間一別,,走到樹林邊上,,渭河岸邊,那里果然停泊著一艘烏篷船,。
李元愷深深地看了一眼黑衣騎士,,知道再問他也不會多說什么,重重一抱拳頭:“今日相救之恩,,李元愷銘記心頭!告辭,!”
抱著小妹,,攙扶奶奶娘親,一家子登上小船,,離開這生活近十年的地方,,開始逃亡之路。
駕船的黑衣人拿著長竹竿用力撐在岸邊,,烏蓬小船緩緩駛離,,順著河水飄蕩在寬闊的水面上,消失在夜色里,。
黑衣騎士騎在馬背上,,立于岸邊,注視著小船遠(yuǎn)離,。
他輕輕揭開面巾,,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面龐,赫然是那位前往武功縣府送信,,自稱岐州鷹揚(yáng)府越騎校尉,,陰弘智!
“王世充派來押送幾個婦孺的人,,怎么處置的,?”
陰弘智淡淡地問了一句。
一名黑衣人拱手道:“遵照您吩咐,,故意放跑一個通風(fēng)報信,,其余殺掉!”
陰弘智點(diǎn)點(diǎn)頭:“很好,!”
一名黑衣人猶豫了下,,輕聲道:“公子,咱們不是奉命來救人的嗎,?為何要故意讓王世充知道他們的下落,?”
陰弘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淡淡地道:“是救,也不是救,!若有命,,自然能活,無命,,該當(dāng)是死,!”
黑衣人遲疑了下,低聲道:“公子,,這畢竟是那位老先生囑咐的事,,咱們既然接下,盡心辦妥便可,!若是出了什么差錯,,咱們陰家可擔(dān)不住老先生的怒火啊,!”
陰弘智笑了笑,,沒有說話,狹長的眼眸望著渭河遠(yuǎn)處,,水面上倒映出的繁星,,恍若自言自語般地呢喃道:“我倒要看看,能被老師看重的人,,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走,!”
陰弘智一夾馬腹,帶著黑衣屬下迅速撤離樹林,。
片刻之后,,一隊人馬明火執(zhí)仗趕到。
王世充揪住一名手下的脖頸,,將他押到河岸邊,,咬牙切齒地怒吼道:“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那手下正是王世充派遣押送周白桃三人前往東都工地的人手之一,,如今卻只有他一人活著回來,。
放跑了李元愷不說,就連區(qū)區(qū)三個婦孺都看不住,,惹得王世充雷霆震怒,。
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哭訴道:“屬下一行人行至此處,突然跳出來幾個黑衣蒙面人,,身手甚是了得,,像是軍中悍卒,一頓砍殺,,屬下等抵不過,,那老婆子一家三口被搶了去,屬下拼死才逃得一命!”
“屬下逃走時瞧見他們藏了一艘烏篷船在岸邊,,如今船不見了蹤影,,必定是渡船順著河水往東逃了!”
王世充黑臉陰沉,,咬牙低吼道:“不殺了李元愷,,我寢食難安!來人,!速速找船只,!沿著渭河繼續(xù)追!”
一名貼身左右湊上前來輕聲提醒道:“縣君,,越境追捕兇徒,,有違律法,不好交待呀,!”
王世充怒哼一聲道:“無妨!我有京兆郡丞批準(zhǔn)的調(diào)令,!何況這攤子破事都是李家惹出來的,,老子這是為他們擦屁股,難道他們不管嗎,?”
王世充轉(zhuǎn)身舉刀大喊道:“隨本官緝捕暴徒李元愷,!無論成敗,每位弟兄賞錢十貫,!取其首級者,,重賞五十貫錢一百匹布!”
“喏~愿追隨縣君,!”
百多名巡兵群情激動,,豐厚的賞賜讓他們一掃疲倦,重新振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