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章仇之言
高熲心中嘆息一聲,,南??るm然不比蒲昌海遠,但也在大隋疆域的最南端,,緊靠南海,,潮濕炎熱,,多山地蠻夷,缺乏教化,,薛道衡以花甲高齡遠赴上任,,與流放無異。
高熲心中苦笑,,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總比被處死要好許多,只要人活著,,今后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不耐煩地打發(fā)走薛道衡,楊廣拿著一封奏章道:“先生回來的正好,,朕有事要與先生商議,。柳城郡太守楊萬項加急奏報,上月初,,契丹興兵進犯柳城燕郡等地,,燒殺劫掠,,邊民死傷數(shù)千!柳城乃遼西遼東重鎮(zhèn),,柳城不穩(wěn),,我大隋遼東亦不穩(wěn)!契丹人敢冒犯天朝,,朕決心好好教訓一番,!楊萬項雖是尚書令楊素之子,卻才智平庸,,更兼膽小怯弱,,不堪重用,朕決心將其撤回,,另外選派一位能臣坐鎮(zhèn)遼東,,好好給朕收拾收拾契丹人!只是在人選上,,朕尚且有幾分拿捏不定......”
章仇太翼撫須思索了片刻,,笑道:“契丹部族不足為懼,只是其遠居塞外,,若是征調(diào)我大隋府兵遠赴遼東作戰(zhàn),,舟車勞頓不說,這耗費時日也太久了些,!不如命人出使突厥牙帳,,向啟民可汗借兵,,以胡制胡,!”
楊廣撫掌大笑道:“先生之言,與朕不謀而合,!一來趁這個機會試試他染干心中可還有我大隋,,二來利用突厥騎兵對付草原胡人,穩(wěn)固我大隋邊疆,,本就是先前朕與先生商議定下的國策,,契丹人此時侵擾遼東,正好讓朕試試突厥這把刀鋒不鋒利,!不過,,此戰(zhàn)必須由我大隋將軍統(tǒng)領(lǐng),只能勝不能敗,,朕不光要讓契丹人付出代價,,還要一戰(zhàn)而震懾漠北!所以,,人選至關(guān)重要,!”
章仇太翼撫須點頭,,微笑道:“老夫倒是有一人選!”
楊廣笑道:“朕苦思許久始終尋不到合適之人,,先生倒是比朕果決多了,!”
章仇太翼道:“光祿寺通事謁者韋云起,少年有勇略,,曾經(jīng)得先皇贊許,,如今二十八歲,沉穩(wěn)多智,,勇武兼?zhèn)?,老夫推薦此人出鎮(zhèn)遼東!”
“韋云起......”
楊廣念叨著這個名字,,腦海里迅速有了印象,,緩緩點頭道:“不錯!朕記得此人,,是個良將之才,!好~傳旨,敕封韋云起為柳城郡太守,,暫行遼東總管之職,,負責對契丹用兵一應(yīng)事宜!命韋云起即刻出使突厥牙帳面見啟民可汗,,商討借兵一事,,然后火速趕赴遼東,三月之內(nèi),,朕要聽到大破契丹的消息,!”
楊廣果斷地揮手沉聲喝道,大殿角落處的內(nèi)史省錄事奮筆疾書,,將天子詔令完整記錄下來,,楊廣看了一遍無誤后,便讓人送到內(nèi)史省加印再呈送尚書省簽發(fā),。
楊廣看了一眼高熲,,淡淡地道:“昭玄公辛苦了,回府歇息去吧,,朕與先生還有要事商討,!”
高熲無聲苦笑了下,站起身朝天子揖禮,,又朝章仇太翼拱拱手,,默默退出大殿。
章仇太翼微微頷首,,望著高熲離去的背影,,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高熲站在大殿門口,望著緩緩關(guān)閉的殿門,,神情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便如章仇太翼一般,,是先帝身邊不可或缺的智囊人物,。
可惜時過境遷,隨著廢太子楊勇被罷黜,,作為楊勇身后最大的一座靠山,,高熲也免不了被罷相,如今更是淪為大業(yè)朝的邊緣人物,。
雖說朝堂上下仍然對其恭敬有禮,,但高熲明白,那是朝臣們看在他當年輔佐先皇代周立隋,,又擔任宰相多年,,勞苦功高的情分上給予的薄面罷了。
可惜在當今天子心中,,他當年一力扶保廢太子楊勇,,此事足以成為一根扎進天子心中的刺,這根刺恐怕永遠沒有拔出來的機會了,。
高熲神情蕭索地長嘆一聲,,他并非貪戀權(quán)柄之人,只是開皇盛世有他的心血在里面,,如今大隋不過傳承二世,,卻已顯現(xiàn)幾分脫離正軌的跡象,高熲不由得心焦不安,。
他明白今日薛道衡所言一針見血,,直指天子當前的施政不妥之處,,只是想想天子的性格,,如今日這般死諫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只會惹得天子龍顏大怒,,必須想辦法用另外更加委婉的方式讓天子明白,。
高熲想了想沒有立即離去,坐在大殿前的臺階上,,陷入了沉思,。
約莫一個時辰以后,兩儀殿才重新打開門,,章仇太翼從容地走出大門沿著走廊離去,,大殿空蕩,,馮良伺候著天子回后宮去了。
高熲疲倦地打瞌睡,,聽到響動急忙站起身,,朝章仇太翼追去。
“老先生請留步,!”
章仇太翼止步轉(zhuǎn)身,,似笑非笑地道:“昭玄公有何指教?”
高熲喘著氣連連揖禮道:“豈敢,!高熲特地來拜謝老先生今日搭救之情,!”
章仇太翼撫須,微笑道:“無妨,,玄卿公乃大隋忠臣,,既然被老夫撞見,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更何況......呵呵~老夫也是為了報答昭玄公當日黃龍船上,,不經(jīng)意間的言語,卻救了小徒一命,!善緣善了,,就算老夫還了這個人情給昭玄公!還有蘇相國那里,,過兩日老夫也會親自登門道謝,!”
高熲卻是糊涂了,皺眉疑惑道:“黃龍船,?蘇相,?老先生這是何意?敢問高足是......”
章仇太翼卻是不言,,神秘輕笑道:“今后,,昭玄公自然會知曉!告辭,!”
說罷,,章仇太翼輕擺拂塵飄然離去。
高熲一拍腦門,,還有正事未說,,急忙追上去,邊追邊喊道:“陛下對老先生頗為信賴,!可否請老先生代為勸諫,,今日薛道衡所言乃金玉良言,實為大隋萬世之基業(yè)著想,懇請陛下傾聽一二,!”
章仇太翼看似腳步緩慢,,實則步履如飛,高熲根本追不上他,,也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
只聽章仇太翼幽幽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昭玄公若想活命,這些話切忌不可再對陛下直言,!天道有命數(shù),,萬事順其自然便可......”
高熲氣喘吁吁望著消失在宮殿樓宇之間的背影,苦笑了聲,,呢喃地道:“人言章仇太翼神算通天,,可稱半仙,今日之言,,總覺得此人早已參破了天機一般,,果然是神異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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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橫街西端月華門,走出西內(nèi)苑,,便來到緊靠皇城的頒政坊,,這里專門為章仇太翼留有一座清幽雅苑。
此刻雅苑內(nèi),,早已恭候一位年輕英武的郎君,,正是趙國公、張掖太守陰世師的嫡子,,岐州鷹揚府越騎校尉陰弘智,。
陰弘智是雅苑常客,,幾位伺候老仆都知道,,少郎君是老先生的學生。
見章仇太翼從大興宮回來,,陰弘智忙起身相迎,,揖禮笑道:“老師回來了......”
沒等陰弘智話說完,突然,,章仇太翼罕見地露出怒容,,不由分說用力一巴掌打在陰弘智臉上!
啪地一聲十分響亮,,陰弘智白皙的臉立時顯露紅印,。
陰弘智愣了一下,,眼眸迅速陰沉下去,,慢慢轉(zhuǎn)過頭抬起手背擦掉嘴角血跡,聲音低沉地道:“請老師告訴我,這一巴掌是為了什么,?”
章仇太翼滿臉怒氣,,一雙眼眸暴露厲芒,怒喝道:“你若是再這般自以為是,,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害死,!”
陰弘智冷笑一聲,道:“學生不過是想看看,,能得老師收為親傳弟子的人,,究竟有何不同!若是他活不下去,,就說明他不配得到老師看重,!不過事實證明,老師目光如炬,,他活下來了,!老師既然能算準一切,又何必如此動怒,?”
章仇太翼寒聲道:“老夫能算天地鬼神,,唯獨算不透人心!老夫安排你早早接應(yīng),,你卻擅自做主遲遲不肯動手,,還故意讓王世充知道他們一家逃亡的路線!老夫兩年心血,,差點葬送在你手上,!少奕,或許將來,,你會為當日的所為付出代價,,或許,你會后悔的,!”
陰弘智俊臉一下子通紅,,惱怒地大聲道:“學生只不過是想證明給老師看,學生同樣有能力成為老師的親傳弟子,!學生知道老師多年來一直有心事,,老師心中的偉業(yè),學生同樣可以為老師做到,!”
章仇太翼緊緊盯著陰弘智看了半響,,陰弘智挺著脖子眼神堅定。
良久,,章仇太翼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輕聲道:“不,,你做不到!”
“為什么,?憑什么,?”陰弘智羞憤之下臉色血紅。
章仇太翼神情平靜,,淡淡地道:“因為,,你不是他!因為,,不久的將來,,他的名字會令天下矚目!”
說罷,,章仇太翼忽地顯現(xiàn)出疲倦之色,,擺擺手邁著沉重的步伐從陰弘智身邊走過。
“少奕,,看在你叫了老夫五年老師的份上,,老夫再奉勸你一句,今后,,莫要招惹他,!否則的話,總有一天老夫也救不了你,!”
陰弘智滿臉猙獰,,眼眸里盡是不甘,渾身顫抖,,牙齒咬得咯咯響,,雙拳攥緊,指尖陷入肉里,,滲出鮮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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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關(guān)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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