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誰知道呢,?”
這道聲音雖然不大,,嘲諷的意味卻是十足,即便是在亂糟糟的吵雜人群中,,也顯得十分地清晰——當(dāng)然,,落在徐管事耳中則是刺耳,他陰沉的目光看向聲音的源頭,,眾人下意識地后退遠(yuǎn)離那人,,留出了一片真空地帶——一個衣裳破舊的書生,怔怔地跟他對視了一眼,,隨即變得滿臉通紅,,連忙支支吾吾著否認(rèn):“不,、不是我!”
然而在場的圍觀群眾大多是有些年紀(jì)的中年人,,年輕人只有他,、君羨和水兒等寥寥幾位,這時后兩位正站在他兩丈開外的地方,,君羨痛心疾首地看著他,大有“卿本佳人奈何從賊”的意味,,而小丫鬟大概是還在嫉恨他剛剛對方府的那番風(fēng)涼話,,沖他做了個鬼臉,,小聲地鄙夷道:“敢做不敢當(dāng),丟人,。”
愛說風(fēng)涼話的書生的臉變得更紅了,,但還算是有些硬氣,,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梗著脖子說道:“讀書人不打誑語,說不是我就不是我,?!?p> 看到他這副賴皮的模樣,,徐管事也就不太想搭理了,只想趁熱打鐵完成某人的交待,,于是對著方云玉說道:“這樣的事情,,郡守府是斷然不會做的……只是郡守大人和公子也曾說過,,方府在襄城素有善名,,以次充好,、以假當(dāng)真這種事不大可能是出自方老爺或者方姑娘的授意……”
聽到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微蹙著好看眉眼的方云玉還未說話,,一旁自責(zé)不已的李老掌柜就已經(jīng)連忙開口了,問道:“那郡守大人和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說事關(guān)重大,,愿意出面與方府將事情的真相查清……方姑娘若是現(xiàn)下無事的話,,可以先跟小人回郡守府,,屆時公子將會親自接待姑娘?!毙旃苁抡\懇而認(rèn)真地向著她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有些嘩然,,心道這方府的能量還真是不弱,疑似向郡守府售賣假藥材之后,,還能得到相當(dāng)?shù)亩Y待,,而這郡守公子也算講理,,愿意查明真相,而非一味地以勢壓人,。
至于其他的偏陰暗的想法,,他們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在略一思索之后,,就又馬上給否決了——方府財勢再大,,終究也只是個商賈之家,跟一方郡守大員如何能比,?方大小姐確實很美,,但郡守公子若是有意的話,一封納妾聘書大概就足以讓方家歡天喜地將她送到府上,,何必耍這種不見得光的手段,?
而在君羨看來,事情當(dāng)然還要復(fù)雜些,,他忍不住恍然地看向沉默不語的方云玉,,原來都是美貌惹的禍……想得再深入一些,方府涉足藥材生意近三十載,,積累下巨大的財富和產(chǎn)業(yè),,然而家主方正膝下卻沒有子嗣,只有大小兩位姑娘,,小姑娘云柔就不必說了,,大姑娘云玉這幾年都在協(xié)助父親打理生意,日后極有可能會接掌方家的一切——這位郡守公子打的怕是財色兼收的主意,,是個狠人,。
而且偏偏這還是個輕視商賈,也輕視女子的時代,,所以這些庸碌無知,、除了年紀(jì)以外一無所長的俗人,大抵還以為這會是方府上下莫大的榮光,。
這去或者不去郡守府,,就變成擺在方云玉面前的一道選擇題——去了固然能解決今天的事情,,但同時也就意味著妥協(xié),對方吞并方家和……她的野心只會愈演愈烈,,然而拒絕的話,今天的事情又該要怎么收場呢,?
見到她陷入沉思,徐管事也不敢太過逼迫,,沒有說話。畢竟這可是郡守公子點(diǎn)名要的人,,日后大概也會成為府上的一位少夫人,,還是很受寵的那種,,他今天要是得罪狠了,,未來怕是要受不少的罪了,。
兩方的人都不說話,,場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只有人群中壓抑著的竊竊私語偶爾響起,。水兒有些緊張地拽著君羨的衣袖,,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這些人說的那么好,,看到大小姐蹙著眉思考,心里也開始變得不安起來,。而坐在地上的布衣書生,,則是冷笑著看著方云玉,,心里想的大概是那些“當(dāng)了某某還想立牌坊之類”的話,。
然而不管其他人究竟有著怎樣的想法,,好一會兒之后,,她的微微揚(yáng)了揚(yáng)頭,,平靜地道:“不敢打擾郡守公子,售出的藥材既然都已經(jīng)帶來了,,事情在此就可以解決了?!?p> 這當(dāng)然是拒絕的意思了。
徐管事先是怔了怔,,大概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好一會兒,,他回過神來,,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徐徐地質(zhì)問道:“方姑娘……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你沒聽錯,,我說,,事情在此就可以解決,,不用到府上勞動郡守公子的大架了,。”
“好,?!毙旃苁曼c(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完成不了公子交待的事情,,他也就不打算再跟她客氣了,干凈利落地道:“那就請方家藥行退還藥款,,然后在全城張貼告示,,言明真相,向郡守府道歉,?!?p> “你憑什么一口咬定是方府售賣假藥材?”半白著頭發(fā)的李掌柜喘了口氣,,憤怒地質(zhì)問道,。
徐管事的臉上有些嘲諷之色,反問道:“老掌柜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在說郡守府誣告你們方家嗎,?”
這么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場面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方云玉皺著眉剛想要說些什么,,那道年輕的聲音忽然又從人群中響起,微微有些慵懶地道:“郡守府當(dāng)然不會做這種事情……但如果有人想要中飽私囊呢,?”
這當(dāng)然也是誅心之言,,徐管事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怒道:“老夫跟著郡守大人已經(jīng)十?dāng)?shù)年了,怎為了些蠅頭小利做這種事,!”
“方府立足襄城快三十年了……怎會為了些蠅頭小利做這種事,?”
“你……”
他一下子就被嗆住了,說不出話來,,那道年輕的聲音又道:“哦……我懂了,。管事大人這么重名節(jié),是不是不小心損壞了藥材,,怕清名受損,,所以把責(zé)任推給方家?”
此言一出,,人群立即騷動了起來……是啊,,這徐管事處處都扣著郡守府,動輒就郡守府如何如何,,會不會是他自己犯了錯,,怕受責(zé)罰,所以干脆就……
眼看著事態(tài)發(fā)展要脫離掌控,,徐管事臉色通紅地追著那個聲音,,狠狠地望過去,然而這下連他自己都是怔住了——說話的那人,,竟然還是原先的書生,,臉上還帶著近乎真實的茫然之色,“真的不是我啊……你們都看著我干嘛,?”,,呵,這是在嘲諷郡守府嗎,?你就真的膽子這么大,?
這個小小的插曲一下子就將局面攪渾了,方云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躲在人群后方的君羨,,開口道:“徐管事口口聲聲地說我們方家藥行出售的藥材有問題,,請問……那些藥材到底在哪里?”
徐管事冷著臉往身后指了指,,兩個郡守府的下人正捧著一個外飾精致的小木箱子,,箱子上還有方府獨(dú)特的標(biāo)記。她看了看兩人腰間配著的刀,,也只有郡守府的人才敢這么大膽,,光天白日之下帶刀出行。
“我要查驗藥材,?!?p> “不可以,。”徐管事的眼睛瞇了瞇,,大概是想著反正都已經(jīng)撕破臉皮了,,干脆地冷笑道:“誰知道你們方府會不會破壞證據(jù)?這刀可不長眼睛,,方姑娘還是……你想要干什么,?!”
方云玉根本就不理會他話里話外的威脅之意,,徑直走到了帶著方府標(biāo)識的小箱子前,,兩個帶刀的家丁面面相覷,終究還是沒敢動手——縱然他家主人是襄城的郡守,,但也不可能真的為所欲為,,真要傷了人,有損到主人的風(fēng)評,、政績之類的,,倒霉的最終還是他們這些下人……
他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方云玉就已經(jīng)接觸到了箱子,,剛想打開,,就發(fā)現(xiàn)箱子被上了鎖,于是她輕輕地,、平靜地說了句“拿把斧頭來”,,剛要說話的徐管事都是忍不住抖了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李掌柜激動得臉上漲了些紅暈,連忙回鋪子里取出一把小手斧,,親自向木箱劈去,好幾次之后,,箱子裂成兩半,,露出了其中的藥材。
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徐管事的臉色反而平靜了下來,,而眾人也立即湊上去看,只一眼后,,便發(fā)出了一陣極大的嘩然——這箱子里的藥材……居然是濕的,?
陳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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