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好……”
望樓第五層里,方云柔小尾巴一樣跟在君羨身后,,后者當(dāng)然很悠然,,不時從書架上抽出幾本來,,翻了幾頁,,又放下,。
他牽起少女的小手,,笑了笑:“怎么會……他們請我來酒宴,是因為心存愧疚,,我既然來了,,就表示不在意以前發(fā)生的事情了……再說,我丟失以前的記憶,,現(xiàn)在彼此只是有點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再待下去,,大家都尷尬,,小柔覺得呢?”
方云柔蹙起好看的眉眼,,認(rèn)真想了想后,,還是搖了搖頭:“可是,李圖兄長對夫君好像真的很在意,,我們至少應(yīng)該等到酒宴散了再來登樓的……”
這是實話,,李圖也不知道出于嫡長子的責(zé)任感,還是由于無意促成君羨出走而產(chǎn)生愧疚,,總之,,待君羨一直都很真誠,今晚的酒宴,,也是由他親自主導(dǎo)的,。
這一次,就這樣將他們晾在酒桌上,,確實有些不厚道……只能以后再找機會報答他這份真誠了,。
想到這里,他攤了攤手,,故作無辜地看著方云柔:“呃……雖然是有些對不起李圖兄長,,但是,我想和小柔盡量多些單獨相處的時間啊……”
他的情話總是這樣無趣而老套,,可是少女也總是很受用,,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唇角像新月一般微微彎起,,多了些不察覺的歡喜,。
君羨又笑了笑,牽著她開始登樓,。
望樓的五層以上一般都不開放,,就算開放了很少有人會上去,因為這些樓層除了些地方志以外,什么都沒有,。
現(xiàn)在只是酉正,,離亥時的宵禁還早,兩人在第六和第七層都停留了一些時間,,大概就是隨手找了些書翻看,,內(nèi)容不出所料,大多是某年某月某郡守做了些什么,,立了功績之類的,,不過比起看書,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妻更多的只是在享受安靜相處的時光,,所以在寧靜之中,,沒有太多的無聊感,反而有些溫馨,。
“夫君,,這里的‘鎮(zhèn)守’是什么?”
“唔,,我看看……應(yīng)該是某種官位吧……大概就是說這位鎮(zhèn)守大人斬了河里的一條大白蛇,,呵,還真敢編……”
“那這里呢,?”
“‘白袍北渡,,以一當(dāng)千,陷冀州’……呃,,寫書的人應(yīng)該是瘋了……”
還白袍……陳慶之都沒有這么猛,,這些地理志歌功頌德起來真是毫無下限。
君羨頗為無語地將書合上,,放回書架,,他看著排排列列的書籍,井然有序,,纖塵不染,,忽然怔了怔,問道:“小柔,,你知不知道這些望樓,,都是什么時候建好的?”
方云柔想了想,,好半天,,才有些不確定地回答:“不知道……不過父親在兩三年前就已經(jīng)不時地到襄城的望樓中赴宴,嗯,,就像今天這樣……應(yīng)該有好幾年了吧,,怎么了,?”
“有些奇怪?!?p> 君羨又抽出一本書,,隨便翻了翻,依舊干凈,、整潔,,仿佛有人專門擦拭過一樣。
方云柔看出了他的疑惑,,覺得他的關(guān)注點不太正常,,大概是失魂癥又犯了,小聲地道:“可能是有人定時打掃過吧,?”
君羨搖了搖頭,,手指在書架上抹了抹,留下一道淡淡的指印,,“這座望樓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這些書應(yīng)該是最近才被人翻動過,,而且……”
他又從書架上抽出好幾本書,,逐一看了看,才道:“……每一本都被翻看過,?!?p> “啊,?誰會這么……”少女頓了頓,,臉色也變得古怪了起來,小聲地嘀咕:“沒有那么巧吧,?”
君羨抬頭看了看望樓第七層的頂部,,想起中秋那個夜晚,也忍不住有些頭疼:“上去看看吧……說不定他們只是前幾天來過……”
……
“是你,?,!”
“還真的是你啊……”
望樓第八層,君羨跟正捧著一本地方志的高公子大眼小眼瞪了好一會兒之后,,才真正頭疼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個假公子是住在望樓上了嗎?為什么又在跟自己的小妻子獨處時遇到她,?
“你又來望樓做什么,?”
“關(guān)你什么事?”
高公子顯然不擅長這種口舌之爭,,居然就這樣被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噎住了,,憤憤不平地瞪著他,,直至見到躲在他身后的少女,眼睛微亮,,義正詞嚴(yán)地訓(xùn)斥道:“望樓可不是你們談情說愛的地方,!無恥!”
“哦,,好,。”
君羨也懶得跟她糾纏,,點了點頭,,牽起少女,轉(zhuǎn)身就走,。
“你,、你……”
高公子覺得自己憤怒的小拳拳像是捶在了空氣上,難受極了,,喝道:
“站?。 ?p> “告辭,?!?p> “留步?!?p> 望樓第八層里出現(xiàn)了第三道聲音,,中正平和,君羨怔了怔,,微微回頭看了眼,,才發(fā)現(xiàn)在這一層外側(cè)的巨大看臺上,居然擺了一卓酒菜,,曾經(jīng)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人正單獨坐在桌邊,,向他舉了舉杯,微微笑道:
“上次襄城相遇,,影兒無理取鬧,,為公子帶來不少麻煩,這次有緣再會,,公子如果無事,,不妨一起喝杯小酒?”
此言一出,,君羨還沒來得及回答,,蹲在一旁翻書的高影頓時就急了,嚷嚷著:“祖父大人,,這怎么可以……”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君羨就施施然地牽著方云柔走了過去,,桌子跟前世的八仙桌類似,分了四面,,老人正南向而坐,,所以他和稍微有些不安的少女與之相對,在北向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還不忘對憤懣的高影笑了笑:
“恭敬不如從命,。”(注1)
老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恭敬不如從命,,這一對小夫妻,還真有意思……他再次向著對座的君羨舉起杯,,甚至還未互通姓名,,就笑著說道:“公子果然是個妙人,出言成章,,老夫為這一句‘恭敬不如從命’飲勝,!”(注2)
桌上其實只有四只酒杯,兩只是祖孫二人的,,剩下兩只則應(yīng)該是為未來的客人而備著,,不過對方既然已經(jīng)邀請他坐下,他當(dāng)然不會客氣,,提起酒壺先幫老人滿上,,又為自己也斟滿一杯,,想了想,,給少女也倒了一些。
“先生海量,,飲勝,。”他也一飲而盡,。
老人點了點頭,,笑道:“襄城一見,公子走得太匆忙,,未曾想會在這武安的望樓再次相遇,,看來你我緣分不淺?!?p> “不敢,,當(dāng)時有要事在身,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概是覺得這樣有些不禮貌,,君羨想了想,,自我介紹道:“晚輩姓李名君羨,武安李氏人,?!?p> 少女也會過意來,也乖巧地說道:“妾身方云柔,,襄城人氏,。”
“獨孤,?!?p> 其實現(xiàn)在的姓氏是他幾十年生命中的莫大恥辱,但是以他的胸襟,,當(dāng)然不會在一個小輩面前失態(tài)或是表現(xiàn)出失意,,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酒。
獨孤氏,?后族,?
君羨不由得怔了怔,前世大隋的開國皇后就姓獨孤,,這可是顯赫了數(shù)個時代和王朝的大姓,,看來在大夏亦是如此,怪不得連襄城的郡守都對他恭敬有加……不過為什么他的孫女不姓獨孤,,反而姓高,?
前世的習(xí)慣使然,其實君羨無論是什么樣的情緒,,外在表情一直都是微小而隱晦,,然而獨孤姓的老人還是看了出來,又飲盡杯中的酒,,豁達地道:
“公子怕是想差了,,老夫的這個‘獨孤’,可不是那個極盡榮耀的獨孤氏……呵……”說到這里,,大概是覺得自己跟一個小輩講這些,,未免有些好笑,忍不住搖頭失笑了起來,。
呃,,什么這個獨孤那個獨孤的……什么意思?
君羨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她剛剛輕抿了一點點酒,小臉微紅,,也滿腹疑惑地對他眨了眨眼睛,。
正想著,,忽然有道渾厚的聲音從望樓七八層之間的階梯上,傳來過來,,笑著問道:
“……既然獨孤先生認(rèn)為自己的‘獨孤’不是榮耀,,那是什么呢?”

陳望月
注1:最早出現(xiàn)在宋朝,。 注2:干杯的意思,,話說現(xiàn)在廣東香港這邊還是這樣說的…… 謝謝幾位書友的推薦票! 今天下推了,,收藏啥時候能破個100呢……為什么人家上推前裸奔都能有好幾百收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