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馬一城,。
怎么說呢,,我現(xiàn)在正經(jīng)歷著……說不清的事兒,。
這可能跟我的工作有關(guān),。不,,也不是,,應(yīng)該是跟我的記憶有關(guān),。
如你所見,,我是個殯儀館拉尸體的,,俗稱“業(yè)務(wù)員”,,主要是開著館里的車,哪兒有“業(yè)務(wù)”就去哪兒,,從搬動到載回,,再到搬動交給其他工作人員,基本都是自己完成的,。
當然,,偶爾也會有家屬陪同,或者閑來無事,,膽子大的幾個兄弟,。
我記得今天大清早的就接到領(lǐng)導(dǎo)電話,說T縣北區(qū)郊外有趟活兒,,讓我早去早回,。
我去了,并且也到了電話中說的那個地方,??墒遣艅傔M村子,車子拋錨了,。
好在村口處就有家修理鋪子,,雖然擺的都是些破爛自行車,但老板聽了我的話后,,操著一口本地方言說到:“拋錨嘛,?小意思,我分分鐘給你搞定啦,?!?p> 說完,在雜亂的零件堆中翻出幾個慣用工具,,提著就往車子方向走,。
臨走前還不忘交代我留下替他看著店,有活兒就接,,他馬上回來,。
由于早上起得早,,眼睛都還沒睜開呢就被叫了起來開工,一路又馬不停蹄的趕路,,根本沒休息過,。這一閑下來,又犯困了,。
趁著老板去修車的時間,,門口擺了把陳舊的太師椅,我干脆就這么躺上去,,迷迷糊糊睡著了,。
然而,說不清的事情就出現(xiàn)在這個時候,。
我才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那個修理鋪中了。
不,,不對,,嚴格來說,我已經(jīng)不在那個村子了,,而是在……另外一個村子,。
怎么說呢?
我現(xiàn)在在的這個村子,,不是T縣,,也不是我工作的G縣,而是生我養(yǎng)我的老家——S縣的一個偏僻村莊,。
偏遠的村莊總是比較落后,,這里也不例外。好在五年前,,我姐嫁了個好人家,,愿意把我媽也接到城中一起生活養(yǎng)老,還給我介紹了今天這個工作,。
我很感恩。
就這樣,,我們一家人,,算是走出了農(nóng)村。
但我的好多發(fā)小都還在農(nóng)村,,他們并沒有我家這么好的遭遇,。我還是挺想念大家的,,也懷念那天不怕地不怕,光著膀子打山雞的肆意時光,。
然而想歸想,突然一覺醒來就來到這兒,,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了,。
尤其是……發(fā)小之一的毛玉明的婚禮,?
“我靠,,一城你總算來了,,哥們兒我結(jié)婚,你也不說提前來幫幫忙什么的,,感情踩著點的來蹭飯???快進來快進來,。”
貼著喜子掛著紅綢的門口前,,站著的就是毛玉明,。
他這人吧,從小到大給我的印象,,身高是我們這一輩中長得最高的人,體格偏瘦,。怎么形容他呢,?“尖嘴猴腮”說的就是這樣,。
他平時穿著很不講究,,由于家境不好,,經(jīng)常一套衣服穿個三五年,人長得又快,,不是吊著褲腳就是露著肚臍,,常常被調(diào)侃“全村最時尚的崽兒”,,于是后來有了個光榮的綽號,,“毛騷氣”,。
不過今天毛騷氣大婚,一米九的身高穿了套長短合適,,大小卻不合適的西服,,又梳了個大背頭,雖然很不搭,,倒也有模有樣,算是容光煥發(fā)了,。
他旁邊站著的,,從服飾上來看應(yīng)該就是他的新媳婦兒,。
之后又見毛騷氣長長短短說了幾句話語,但具體說得什么我也沒聽清,??勺约盒闹械南敕?,卻是一清二楚,。
我想的是,,做我這行的,,誰見了不說陰氣重?況且自己還穿著某某殯儀館的工作服,,開著拉尸體的車,,實在不好上去道賀,。
于是我就這么呆呆站在原地,,進退不是,。
再后來,,要么是勾肩搭背,,要么動手動腳的發(fā)小接二連三出現(xiàn),摟著我便要入席酒宴,。
就像做夢一樣,,我甚至都沒嘗口酒的滋味,,一轉(zhuǎn)眼天已經(jīng)黑了,,婚宴結(jié)束,,接下來該鬧洞房了,。
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或者該干什么,真的跟做夢一樣,,無意識的跟著大家去了毛騷氣的新居,,鬧洞房,。
直到期間不知誰拍了我一下,,說:“一城,海峰喝醉了,,你把他送回去,。”
海峰,,我兒時的發(fā)小之一,,體型是所有人中最膘肥體壯的,一百二十公斤的體重,,一人能占二人座,。也是人稱“全村最肥的崽兒”。
呃……你問我有幾個崽兒,?
七個,。
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們七人當時在村里,,那人氣高的,,那,這么說吧,,我們七個在一起,,被稱為“全村的希望”。
嗯,?我被稱為什么崽兒,?
呵呵一笑,無可奉告,。
言歸正傳,,我也不知道這一路是怎么把那種體積的海峰攙回去的,,等我有意識時,已經(jīng)到了海峰家,,他的房間。
把海峰放到床上以后,,我已經(jīng)幾乎累癱了,,可還沒等我喘口氣,,手機響了,。
我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只接聽以后,,傳過來的話語是——
一城,,不好了,,大奇被河水沖走了,!
我愣住了,,大奇也是全村的希望之一。剛剛酒宴的時候他不是也在嗎,?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一轉(zhuǎn)眼跟河水扯上關(guān)系了,?
我低沉著聲音問道:“怎么回事,?”
對方回道:“剛剛吃完飯我們沒去鬧洞房,,大奇提議去歌廳繼續(xù)喝,,唱歌,。我們擰不過他,只能一起來了,??啥歼€沒到呢,,來到河邊他又說想游個夜泳,,醒醒酒。我們攔不住,,只能讓他去,怎么知道他才下河,,一轉(zhuǎn)眼人就沒了!”
“河,?”我說道:“村后頭那條淘沙河,?”
“是啊是啊。一城你水性好,趕緊來看看有沒有辦法找到他,?我再叫些人來,!”
電話掛斷。
看了看床上睡得鼾聲如雷的海峰,,見他醉成這樣,,應(yīng)該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我拔腿便往電話里說的那個地點跑去,。
一路上我邊跑邊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來給自己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的聲音,。
可心系著大奇的安危,,幾乎每一步都腳下生風(fēng),恨不能飛著過去,。
來到電話中的地點時,,果然有很多人圍在岸邊,年輕的,,年長的,,男的,女的,,看熱鬧的占多數(shù),,幫忙的人都已經(jīng)下了河。
這條淘沙河的歷史,,可能比我的年紀都大上幾倍了,,從它里面產(chǎn)出的河沙,算是附近兩個村落的一部分經(jīng)濟來源,。
但是因為運輸?shù)穆猛据^遠,,山路不容易走,漸漸的也就沒人愿意來買了,,畢竟一車沙拉下來,,稱好的與實際運送到的差別不是一般大,幾乎沒了五分之一,,都是路上顛簸抖掉的,。
從淘沙行業(yè)徹底斷絕后,這條河幾乎荒廢了,,只夏天偶爾有幾個偷偷跑來玩水的孩子,,就很難再見到人影。河沙日喻累積,,可能還沒到孩童身高觸及到的深度,,但對成年人,,應(yīng)該是可以的。
再換句話來說,,恐怕大奇不是被河水沖走了,,而是被河沙陷在河底了。
這么想著,,我立刻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只見河邊的幾顆竹干上,系著幾根繩子,,每根繩子上都圈著兩三個人,,以此來防止被河沙陷著。
他們個個拿著手電筒,,深深淺淺,,前前后后的低著頭在河中仔細尋找,有的甚至剛從水下冒出來,,一甩頭發(fā)上的水,,搖頭說道:“沒有?!?p> “我這邊也沒有,。”
好嘛,,大家已經(jīng)把答案都說出來了,,也省得我再去問。
他們這么搜索都沒能找到,,到底大奇,,是被陷住了,還是真的被水沖走了,?
我正思考間,,突然有人拍了一下。等我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名戴著黑色眼鏡框,,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
他面色很焦急,,一開口就說道:“一城,,你總算來了,你也快幫忙找找吧,?!?p> 聽他的聲音,應(yīng)該就是剛才打電話給我的人,,可是他是誰,?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怎么知道我的號碼?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還找我求救?
算了算了,,這些事以后再說吧,,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大奇。
“他從哪兒下的水,?”我問,。
眼鏡男回道:“就是這里,他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邊說著,,連忙指向被翻了個底朝天的那一帶水域。
看來,,大家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也顯然都錯了。
“找根繩子給我,?!蔽以挷耪f完,一捆圈成圓圈的繩子便遞了過來,,我一愣,,看來大家都準備好了,并且很充足,。接過繩子后,,我往下游走去,對準備跟過來的眼鏡男說道:“隨便叫個有手電的人過來吧,,你在這里守著,,把接下來趕往救援的人都叫到下游來?!?p> “好,!”
來到下游,我把繩子結(jié)結(jié)實實綁在竹干上,,也學(xué)著他們往自己身上繞了一圈,,剛準備下水,一個姑娘提著手電匆匆來了,。
她話不多說,,估計是眼鏡男交代過她該怎么做,只調(diào)整著光束隨著我的水下移動而移動,。
然而,,也是隨著我扎入水底,,找了幾圈下來,除了沙什么都沒有,。
不一會兒河岸邊傳來了零零散散的腳步聲,,我鉆出水面,看到幾個人也拿著繩子往竹干上綁,,跟我一樣準備下水,。
和他們簡單交談了幾句我尋找后的結(jié)果,又深吸了口氣準備再次入水,。
然而,,在我進入水前,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白乎乎的一團東西,。
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