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總府真的太大了,,大到它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光用恢弘的氣勢就把沐忠信給由衷的征服了,,但在震懾人心的宏偉之間,一種巨大的落差感也開始在沐忠信的內(nèi)心中醞釀,,翻騰,。
他看著總府內(nèi)外那些在日光下散射出繽紛色彩的琉璃瓦,變幻的暈彩之間,,出現(xiàn)在他眼底的,,竟然詭異的是木城莊外那一畝畝在干旱下荒蕪日久的枯瘠瘦田,是那些荒蕪之地上佝僂著黑瘦身子嗚咽著用力挖地的大明百姓,,是遍地狼煙,,金錢鼠尾肆掠的遼東北境,是朝他逼的越來越近的利刃屠刀和猙獰笑臉······
“四少爺久在木城莊居住,,今日得回自家,,不見喜出望外,反而臉上陰晴不定,,心神不寧,,莫非還是在生剛剛世子殿下的悶氣?”
盡管沐忠信已經(jīng)在竭力壓抑自己內(nèi)心涌動帶來的臉部表情變化,,但從很小就生活在世子身邊做事的苗家女侍桑若,,還是將自己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后的察言觀色本領(lǐng)發(fā)揮到了極致。
三言兩語之間,,個頭還矮上她一小段的沐忠信,,就又被她捕捉成為了自己手里的獵物。
“胡說八道,!大哥行為處事向來有理有據(jù),,從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而無端惱怒斥責(zé)旁人,更不用說是我,,今日大哥雖一反常態(tài)如此待我,,但定有大哥他自己的道理,
我這作四弟的擔(dān)憂還來不及,,又怎會心生怨恨,。”
不甘示弱的回擊之間,,沐忠信倒是一下子被這個古靈精怪,,模樣俊俏的刁蠻姐姐從沉重的心緒之間解放了出來,說完,,他悠然的走近桑若的身邊,,又頓時平生一股戲謔之意,
“桑若你這臭丫頭,是不是因為對本公子的英俊瀟灑有什么成見,,所以在這亂嚼舌根,,挑拔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小心到時候我稟報大哥,,讓他打你的屁股板子,!”
“我呸!你個小混蛋,,姐姐好意關(guān)心怕你一個人生悶氣,,你反而還倒打一耙起來了,,不行,,本姑娘得快點把你押去世子的書房,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誰打誰的屁股板子,!”
桑若聞言銀牙一咬,柳眉倒豎,,當即就像一只被激怒的母老虎般揮舞雙臂要來拿住沐忠信,,戴在她手腕之間的兩串銀鈴鐺更是被震得發(fā)出一陣陣脆響。
沐忠信立刻怪叫一聲拔腿就跑,,心底更是暗暗叫苦不迭,,直嘆就不該以身試險,在這個刁蠻姐姐面前徒逞口舌之利,。
一眾隨行的護衛(wèi)見了這一對一前一后像是貓捉老鼠般的男女,,臉上哭笑不得但也無可奈何,只當是為這平日里空洞森嚴的總府里,,平添了幾分難得一見的率真和樂趣,。
但就像老祖宗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所講——樂極而生悲,就在沐忠信滿頭大汗的躲避著身后窮追不舍的桑若之際,,這座向來等級森嚴,,家規(guī)無情的總府,終于向沐忠信展示了它的猙獰獠牙——
“總府之中向來禁止大聲喧鬧,,是那兩個不長眼的無故在此追逐嬉戲,,成何體統(tǒng)!,?
看來我沐忠明今天,,是要替人長長記性了?,!”
沐忠信一聽見這公鴨嗓頓時頭大,,循聲望去,面前稍遠處被一幫惡奴鷹犬簇擁而來的那張傲慢面孔他更是熟悉得不得了。
沐忠明,,一個和自己同樣出身的庶子,,雖然在血脈上是自己同父異母的三哥,但除了身體中的血液和樣貌上的些許相似之外,,其他再無一點共同之處,。
一個只會直立行走的酒囊飯袋,一臺只會吃喝拉撒的人肉造糞機,,是對他其人最好的概括和總結(jié),。
“三哥,好久沒見,,你這身上的王者氣魄,,還是一點兒也沒變啊?!?p> 見到沐忠明趾高氣昂的朝自己走近,,沐忠信挺直身軀,昂起頭顱,,雙目平視向前方,,嘴里同時不卑不亢的應(yīng)了之間對方那句絲毫不見客氣的質(zhì)問。
“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小四啊,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聽說前陣子你在路上被土人偷襲,,傷的厲害,如今怎么不好好待在你那鄉(xiāng)旮旯里養(yǎng)傷治病,,反而跑來總府胡作非為起來了,?”
沐忠明齜牙咧嘴,臉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言語之間更是透出無限的涼薄,。
“四少爺這次回來是找世子殿下有要事相商,剛才是奴婢沒有注意禮數(shù),,對三少爺多有冒犯,,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勿要再為難四少爺了,,若有責(zé)罰,,奴婢愿意全部承擔(dān)?!?p> 正想說話的沐忠信聽到身邊這傳來的堅定嗓音,,心頭頓時有一股暖流涌過,,然后一個聲音也同時無比堅定的告訴他,今天這個名字叫做桑若的女人,,他沐忠信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和傷害,!
“主人之間說話,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一個賤婢插嘴,?,!”
果不其然,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沐忠明,,頓時被桑若的放低姿態(tài)給催化得無比膨脹起來,,沐忠信是自己的四弟,再看不順眼,,他這個當哥哥的今天也不太好整治,,但是桑若就不同了。
作為世子沐忠漢手下經(jīng)常跑腿出差的干將,,整治了她就好比在一定程度上打了世子的臉,,這不僅是沐忠明向二哥沐忠文一方示好靠攏的絕佳時機,,更是為了表示忠心,,為自己以后在沐府中的事業(yè)和未來提前押寶,不可謂不重要,。
“不過既然你這女婢甘愿受罰,,那么我沐忠明今日便依我沐府家規(guī),按若是有奴婢在府中無故放肆頂撞主人的規(guī)矩,,將你當庭杖責(zé)一百,,立即執(zhí)行!”
沐忠明說完立刻毫不客氣的招招手,,身旁的兩個彪形大漢便當即上前幾步,,從庭院中擺放著的武器架上取來了兩根拳頭粗的兩根殺威棍。
“這么粗的棍子,,一百棍下去,,莫說是桑若姑娘這樣的女兒身,恐怕就連我們這些漢子都扛不住一半,,三少爺這是何必呢·····”
見到這令人憤懣的一幕,,跟在桑若身后一同護送沐忠信回來的一眾護衛(wèi)們頓時都打起了抱不平,他們竊竊私語個不停,,但卻都無可奈何,。
高低貴賤,尊卑有別,,一直都是阻止他們想要做一些事情的天塹和鴻溝,。
而就在他們的身前,就在那個身穿著一席緊身短裙,兩只手腕上永遠別著銀色鈴鐺的苗家阿妹桑若,,苦笑著,,眼底有淚光閃爍著,準備上前受刑的最后一刻,,
一個瘦弱,,但是身正如槍的少年,在天頂斜陽的照耀下向眾人展示出了一個如同帝皇般挺立的背影后,,便毫不猶豫的擋在了她的身前,,
“今天這一百棍,我替她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