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凈四人正驚魂未定,,只見巷尾一個(gè)人影上前,,無不怛然失色。此刻張巖松正是傷重,,延凈,、張幼竹又不會絲毫武功,小芳押運(yùn)走鏢應(yīng)付些毛賊或許尚行,,卻哪里能夠和高手過招,,不禁都捏一把汗,,正不知如何是好。
“三位快跟我來,,走這邊小路,,不容易被他們找到?!币粋€(gè)柔和的聲音說到,。
定睛一看,一個(gè)少年,,年方弱冠,,烏黑油亮的頭發(fā)用絲帶扎一個(gè)發(fā)髻垂向后背,顯出棱角分明一臉俊俏五官,,穿一襲白衣,,一副書生模樣。
“憑什么相信你,?”小芳雙手摸向兩側(cè)腰刀,。
張幼竹伸手按在小芳雙手之上,對著少年警惕的問到,,“公子是何人,,所為何事?”
“四位請放心,,在下林信,,一介趕考書生罷了。你們打斗的事情,,剛才我在客棧都看見了,。”見對方眼神猶豫,,一臉困惑,,少年躬身繼續(xù)說道,“白沙幫橫行川東欺良壓善,、無惡不作,。這里是他的地盤,到處都有他的耳目,,你們既然是他的目標(biāo),,現(xiàn)在又有人受傷,得須找個(gè)他不容易發(fā)現(xiàn),,隱蔽的地方?!?p> 四人本正毫無頭緒的亂逃一氣,,兼之人生地不熟,,見他言之有理,陳辭懇切,,又是一副彬彬有禮,、文弱秀氣的儒生相,遂放松些警惕,,半信半疑地跟在他的后面,。
五人翻過一片小丘陵,跨溝過橋,,直走了一個(gè)時(shí)辰,,只聽水聲潺潺,到得涪江河邊,,豁然開朗出一塊河水沖擊而成的平坦地方,。稀疏分布的樹木掩映間,三三兩兩零散的房屋,,逐漸顯現(xiàn)出村落的模樣,,像極了陶淵明《歸園田居》中“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yuǎn)人村,,依依墟里煙,。”
再走不多久,,五人停在數(shù)間青瓦房圍成的一個(gè)農(nóng)家小院,。林信輕推開門,請大家進(jìn)入,。只見小小庭院干凈整潔,,迎面兩棵高過丈余的橘子樹間竹竿橫放,掛著些晾曬的布匹,,東側(cè)幾只雞鴨,,伴著屋里傳來哐哐作響的機(jī)杼聲,在竹條圍成的圈籠里啄食得正香,,
堂屋里一個(gè)農(nóng)村大娘在機(jī)杼旁織布,,聽到開門的聲音,說道,?!靶艃海悄銌??不是說去京城趕考需要半年,,怎么兩三天就回來了,。”
“娘,!因?yàn)橛行┦聲簳r(shí)回來一趟,。”林信快步上前,,將雙手搭在大娘織布的手上,,“不是叫你多休息不要織布了嗎?!?p> “嗯,,我知道,我知道,?!贝竽镎f著話,一邊摸索著站起來,,“怎么來客人也不招呼著坐,,信兒,你怎么這么沒禮貌,?!?p> 大娘穿一件布衣長袍,儉樸卻整潔,,幾根青絲垂下的臉上親切和善,,雙眼渾濁白內(nèi)障,看不見事物,,只能彎腰摸起自己剛坐的凳子向前面輕放,,“大家見笑了,家貧也沒收拾一下,,亂得實(shí)在是有些不像樣,。”
“大娘不用客氣,?!睆堄字褛s緊上前攙扶。
林家母子熱情相待,,延凈四人敘禮就坐,,寒暄介紹自不必說。單說林信娘聽見張巖松受傷,,趕緊讓林信安排進(jìn)客房休息,,一邊又托鄰居村童去請大夫。
林信五人入得客房,只見明亮小屋里,,正墻草書“靜”字一幅,。左側(cè)兩個(gè)木箱后,橫置一把丈八蛇矛,,對面一席干凈樸素蚊帳下安放小床一張。林信趕緊掀帳,,將張巖松從延凈背上接過放下,,又一面打些熱水進(jìn)房。
“林公子,,想不到你看起來軟弱無能,,居然還會武功呀?!毙》纪鴤?cè)墻丈八蛇矛一臉驚嘆,。
“是看起來文弱書生!”張幼竹摁著小芳的腦袋更正到,。
林信搖搖頭,,淺笑到,“我一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書都讀不好,,哪里有功夫拎得動這又重又長的兵器。那不過是祖上遺留下來的罷了,?!?p> “那為何林公子不習(xí)武,繼承祖上遺志呢,?”張巖松躺在床上稍微順暢,,咳嗽兩聲,望著林信心懷感激地說到,。
“《老子》講,,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林信回到,,“自祖父開始,,家里就訓(xùn)誡林家后輩不得再碰兵器,應(yīng)以讀書致仕,,經(jīng)世濟(jì)民為要,。”
“林公子以天下為己任,,真是菩薩心腸,。”延凈雙手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要是所有人都懂得化干戈為玉帛,不知道世間會減少多少的紛擾,?!?p> “延凈師傅言重了?!绷中胖t辭到,,“橫渠先生曾說,讀書人當(dāng)‘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那自是圣人的境界,。我輩平庸之人哪能做到,但求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父母,,無愧于心罷了?!?p> “好一個(gè)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父母,無愧于心,!”延凈拍手陳快,,“普天之下說大話,對佛發(fā)愿的人到處都是,,大多不過是三分鐘熱度,,能有幾個(gè)真正做到?!?p> “知道做不到,,等于不知道,。”張幼竹補(bǔ)充道,,“所以《詩經(jīng)》里才會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p> 三人越說越興奮,,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你們在說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一會兒天,一會兒地,,一會兒知道,一會兒不知道,?!毙》家荒樏曰螅槐菊?jīng)的說到,,“我只知道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痛了要哭,,樂了要笑,。”
說罷逗得其他四人哈哈大笑,。
“林公子,,我有一事不明?!睆垘r松一聲咳嗽,,低聲說道,“剛才路過村口時(shí),,我看見土地廟邊立著的石碑上落款寫著盧家壩,。想來本村多是盧氏后人,為何你家卻姓‘林’,?”
“實(shí)不相瞞,,我們林家原為中原人氏,祖父一輩才喬遷躬耕于此,。我們家三代單傳,,不料父親英年早逝?!绷中呸D(zhuǎn)身向眾人說道,,“所以自己才更要發(fā)奮苦讀,趕考科舉,光宗耀祖,?!?p> “讀書考科舉有什么意思,書讀多了當(dāng)心讀成了傻子,?!毙》颊f道,“我就經(jīng)??吹叫〗銓χ鴷粫喊l(fā)呆,,一會兒抹眼淚,一會兒笑,。我問她為什么,,她又不告訴我?!?p> 張幼竹輕敲小芳額頭,,放慢語速,“這叫‘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新教你這句話,下次可別用錯了,?!倍旱么蠹仪捌秃笱觯质且魂嚧笮?。
張巖松笑得激動,,忽的一口烏血吐在棉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