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江峰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八歲的時候,，他在翠苑區(qū)二小上空天課，剛從軍航轉(zhuǎn)業(yè)民航的爸爸來看他,。

　　當(dāng)時快到晚上了,，天空城的人造太陽變?yōu)樯罴t，空氣中暖暖的,，一切都帶著蜜糖般的色澤,。

　　溫暖的大手按在他肩膀上。

　　”爸爸能多陪你了……”

　　爽朗的笑聲隔著遙遠(yuǎn)時空,，遙遙傳來,，飄渺而親切。

　　”好啊……”

　　他笑著回應(yīng),。

　　再然后,，就是震驚聯(lián)合政府的”669“空難。失控的乘客沖進(jìn)了駕駛艙,，把航班偏離了航線,。

　　事后,，一艘船669人,，全都失蹤不見,。

　　已經(jīng)快十年了，他還記得葬禮的那天,，陰云密布,，雨很大，似乎全世界的水都落下來了,。

　　公墓里整齊排列的潔白墓碑,，在雨水中微微顫動的黃菊花，一個個撐開的大黑傘……

　　聯(lián)合政府的總統(tǒng)來了,。

　　他和每個人握手,，承諾負(fù)擔(dān)潭江峰接下來所有的學(xué)費。

　　不過那個公墓潭江峰再沒去過,，他拒絕接受死亡通知,，也拒絕接受學(xué)費，還去政府阻止了刪除公民戶籍,。

　　”是失蹤,，沒有人能證明是死亡?！?p>　　銷戶那天,，他站在比他還高的窗口前，倔強地說,。

　　他打動了很多人,，其他受害者家屬也紛紛抗議，最后669人的戶籍都永遠(yuǎn)保留在了聯(lián)合政府的檔案網(wǎng)站上,。

　　那是心碎的人們,，在翹首期盼他們的親人回家。

　　……

　　夢醒的時候,，潭江峰愣了很久,。

　　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夢到以前的事情了。

　　直到天光暗淡下來,，他才想起要觀察周圍的情況,。

　　他在半人高的草叢里，天空灰突突的,，風(fēng)中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燒焦的塑料。

　　”這是哪……不會給我扔火星來了吧……”

　　他聳了聳鼻子,，”新區(qū)環(huán)保這么差,。”

　　這天空也有點怪異,，太空城雖然會模擬陰晴雨雪,，但只要是晴天,，就絕對是晴空萬里，空氣質(zhì)量能進(jìn)實驗室的那種,。

　　但這天空暗淡,、陰沉，卻又沒有云,，就像是污濁的水面,，讓人看起來就心里發(fā)堵。

　　還有這草,。

　　潭江峰見過的草坪都是經(jīng)過基因培育的,，翠綠、柔軟,、整齊,，還有清新的香味。孩子和小狗在上面嬉戲跑跳,，秋千起落之間風(fēng)鈴清脆,。

　　但他身邊的草，卻是枯黃的,，蔫頭耷腦的,，扎在身上很不舒服。

　　”新區(qū)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差成這個樣子了,？”

　　潭江峰緩緩的爬起來,，牽動肌肉，疼的一陣呲牙咧嘴,。

　　看看系統(tǒng),，健康程度就剩下不到30%了，旁邊還有貼心的建議,，讓他使用治療源能或者休息幾天,。

　　不管如何，得先找到人,。

　　反正全太陽系網(wǎng)絡(luò)支付,，只要刷一下虹膜和聲紋就可以，他賬號里還有不少錢,。

　　他邁動步伐,，踏著野草前行。

　　粗糲的石頭讓他走的很心煩,，強化過的身體倒不至于被絆倒,，但他從沒走過這樣的路。

　　在家那邊，地面的泥土都是平整,、軟硬適度的,，可以跑步健身的。

　　幾百米后,，潭江峰看到了公路——姑且算公路吧,。

　　瀝青路上大大小小的補丁,，滿是泥水,，兩旁的水泥欄桿殘破不堪，行道樹蔫頭耷腦,，一副破敗的樣子,。

　　他沿著公路走了十幾分鐘，后面突然傳來微微的震動,。

　　體質(zhì)增強之后,，他的感知也增強了很多。他隱約感受到,，身后兩三百米的距離外,，有一個很重的物體正在逼近。

　　什么物體,？

　　車么,？

　　這個想法讓潭江峰心中一喜，他右腿好像傷到骨頭了,，走路疼的鉆心,。

　　然而當(dāng)”車“出現(xiàn)后，他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這……應(yīng)該是公交車吧,，他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博物館里的展品。

　　車體上的噴漆已經(jīng)脫落的差不多了,，廣告上的女星千瘡百孔,，一半車窗都是碎的，看起來搖搖欲墜,。

　　公交車在他面前停下,，車門彈開，合成聲響起：”請掃碼上車,?！?p>　　他徹底愣了。

　　駕駛位置上空無一人,，只有攝像頭和傳感器,，車門口貼著要給碩大的二維碼，排成兩行的塑料凳子……這一切讓他以為自己穿越歷史了。

　　……

　　無人駕駛是用不上駕駛位的,，芯片傳感器全都隱藏在車體里,。

　　但上世紀(jì)三十年代，當(dāng)無人駕駛剛出來的時候,，因為各個車廠的生產(chǎn)慣性,，所以才出現(xiàn)這種”空位無人駕駛“的妥協(xié)模式。

　　要不所有的東西都要從頭設(shè)計,，成本很高的,，市場也沒有那么快占領(lǐng)。

　　但這種”空位無人駕駛“只維持了不到十年,，以后的車輛就取消了帶著個碩大方向盤的駕駛位,。

　　至于二維碼……有聲紋和虹膜支付，三十代以前的華為就沒有掃碼的功能了,。

　　驀然一個念頭涌上心頭……

　　這不會是地球吧,？

　　”你沒用過？我?guī)湍愀栋??！?p>　　一個很熱情的聲音響起，潭江峰轉(zhuǎn)頭,，見車上唯一的乘客站起來,，笑著問他。

　　這是個帶著棒球帽的女孩,，白皙清秀,，瘦瘦的，即使穿著襯衫牛仔褲也顯得仙風(fēng)道骨,。

　　一雙眸子慧黠靈動,，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嗯……謝謝,?！?p>　　潭江峰撓了撓后腦勺……等連上線之后還她就是了。

　　“你也是公民吧,？”

　　女孩掏出手機掃碼支付,，笑著問他。

　　“對……你也是,？”

　　“我是火星新區(qū)的,，假期來地球?qū)嵙?xí)?！?p>　　支付完成,，公交車徐徐起步,，女孩在他旁邊坐下，“我第一次來也不習(xí)慣,，這里網(wǎng)絡(luò)和聯(lián)合政府是不通的,。”

　　“為什么,？”

　　“我怎么知道,。”女孩聳聳肩,，“可能怕我們的思維污染了他們,？”

　　“我是木星的，半人馬一號,，這次……來玩的,?！?p>　　“第一眼就看出來啦,，你得慶幸遇上了我?！迸⑿?，“這可是藍(lán)燈區(qū)，沒我你不一定能走出去,?！?p>　　“藍(lán)燈區(qū)？”

　　潭江峰又聽到一個新詞,。

　　“你注意這里的攝像頭沒有,？這里的攝像頭的燈不是紅光，是藍(lán)光,。意思就是治安局不管這里,，除了放火和爆炸，這里生死自便,?！?p>　　“啊,？”潭江峰一愣,，“還有這樣的治安局？”

　　“地球上除了秩序,，什么都有,，你慢慢就習(xí)慣了?！?p>　　女孩對他伸出手來：“我叫唐禾,，記者，你呢？”

　　“潭江峰,，學(xué)生,。”

　　潭江峰和她握手,。

　　“你這個年紀(jì)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學(xué)生……用促憶儀之后六年該學(xué)的都會了,，也就你們老區(qū)還堅持十六年義務(wù)教育?！碧坪逃煤芟∑娴哪抗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