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開心笑道：“真巧,，我正想找人打聽,，一問就問對人了?！?p> 阮風(fēng)鈴對著亨利左看右看,，好一番打量：“三九哥哥，你怎么變樣了,?！?p> 亨利自從做了湯夢生的隨從，生怕給神父丟臉,，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他本身長相頗為眉清目秀，再穿上新馬褂，頭戴瓜皮帽,，大辮子烏黑油亮,，更顯得器宇不凡。與以前的三九相比,，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問道：“阮老板在家里么？我先拜訪他老人家去,?！?p> 阮風(fēng)鈴說道：“我爹不在家，被人家請樂隊去了,?！?p> “有人請唱戲嗎？”
阮風(fēng)鈴壓低聲音說道：“哪有人請唱戲,。最近一陣不少人得疫病死了,，戲班子忙著給人家做喪禮樂師?！?p> “瘟疫鬧得這么兇了,？”
“恩，我爹都不讓我出門去玩……不過我爹他們都要天黑才回家,，我們偷偷去玩去,。”
阮風(fēng)鈴拉著亨利一陣小跑,，到了遠(yuǎn)離村子的田野旁,，才笑著放開亨利的手，兩人在田梗上漫無目的走著聊天,。
因為連日大雨剛剛放晴,，田埂有些地方十分濕軟，阮風(fēng)鈴不小心踩上去,，“啊”一聲大笑著跳了起來,。
“三九哥哥，我小時候常在這里抓泥鰍,。光腳踩到田里,，爛泥滑溜溜地從腳趾縫里滋出來，癢得我笑個不停,?！?p> 她見亨利突然不大自然，問道：“三九哥哥,，你怎么啦,？”
亨利躊躇說道：“阮妹妹,，我……有新名字了。我本來也不姓劉,，三九是我的外號……我現(xiàn)在叫亨利,。”
“亨利,？亨……利,，亨利哥哥，叫起來怪怪的,?！比铒L(fēng)鈴噘嘴說道：“還是三九叫得順口，我就叫你三九哥哥吧,，只我一個人叫,，行嗎？”
亨利點點頭答應(yīng)了,。
兩人說著話不經(jīng)意間走過了整片田野,，阮風(fēng)鈴指著前面的一處山坡說道：
“三九哥哥，我家的村子叫寺西村,，是因為這邊山坡上有個和尚寺廟。我記得小時候,，廟里一直有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和尚,，我們?nèi)デ魄疲€在不在,?！?p> 說完便在前頭跑去，亨利跟著后面,，兩人一路跑上石階來到了寺院,。
寺院門口落葉深苔，大門朱漆剝落,，歪斜錯榫,。
阮風(fēng)鈴伸手推門，“吱呀——”大門長聲尖叫被推進半犢,，兩人都嚇了一跳,。阮風(fēng)鈴回頭做個鬼臉，跨進了石坎,。
寺院內(nèi)也是落葉遍地,，香爐污穢，沒有一點香火氣,，看起來蕭條不堪,。
兩人輕手輕腳走上大雄寶殿,，突然阮風(fēng)鈴“呀”驚叫了一聲。
只見大雄寶殿門內(nèi),，背朝外坐著個一動不動的和尚,，和尚聽到叫聲回頭張望。
“你們……兩位小施主是上香禮佛么,？”
阮風(fēng)鈴說道：“大和尚師父,，你坐在這里一聲不響，嚇了我一跳,?！?p> 和尚寶相莊嚴(yán)，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見笑了,，老衲正在做功課。心神合一,，超然物外,，全不知寺里來了貴客?！?p> 亨利赫然認(rèn)出眼前的和尚,，便是那日在客棧門口和鄔長生、劉一熊一伙的酒肉和尚,，和尚卻仿佛沒有認(rèn)出亨利來,。
其實現(xiàn)在的亨利腿傷已愈，身著嶄新馬褂,，全然不是當(dāng)日瘸著腿腳,，蓬頭垢面的小乞丐模樣。難怪大和尚認(rèn)不出他,。
亨利看到酒肉和尚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不覺好笑，說道：“師父,，我們是山下的村民,，路過進來玩耍，不是專門來上香的,?！?p> 和尚一聽他的話，面色難看地拂拂袖袍,，說道：“去,，去，不要打擾老衲做功課,?！?p> 阮風(fēng)鈴朝他做了個鬼臉,，偏偏拉著亨利進了大雄寶殿內(nèi)。兩人拜了一圈佛像,，甚感無聊,，出門時經(jīng)過和尚身邊，阮風(fēng)鈴瞥了一眼他攤在身前的紙,。
“大和尚,，你打誑。畫些圈圈叉叉是做得什么功課,？”
“呸呸,，小孩子懂什么。什么圈圈叉叉,，這可是知微見著的世間真理,。”
“大和尚睜眼說瞎話,，明明在紙上亂畫圈圈叉叉,，還偏說是知什么見什么真理?！?p> 和尚氣道：“你……你曉得什么是真理,？人生在世，唯有求財才是王道,，別小看這些圈叉,，比沈萬三的聚寶盆還好用，要金子有金子,，要銀子有銀子?！?p> 阮風(fēng)鈴“噗呲”一聲笑道：“我才曉得金子銀子是靠畫圈畫來的,，大和尚，你的筆是金筆銀筆么,？”
和尚急道：“你你……你看好,，這不是圈，這叫‘莊’,，那也不是叉,，那叫‘閑’?！?p> 阮風(fēng)鈴奇道：“咦,？這是什么叫法，大和尚師父,，你講給我們聽聽,?！?p> 和尚得意地說道：“跟你們說也無妨，這個是洋人的賭法,，名曰‘百家樂’,。賭臺分‘莊’、‘閑’‘和’三面,，押莊開莊,，押閑開閑便贏，我這里畫的是下注必贏的秘術(shù),?！?p> “你們看，我以五盤為一局,，賭臺先開莊,，后面五盤有有十六種排列變化；先開閑,，也有十六種排列變化,，共三十二種變化。用我潛心研究的注碼法,，下注金額每盤依照規(guī)律,，我可在二十八種變化里只贏或和，只有四種才輸,。呵呵……只要我再推算些時日,，三十二種變化只贏不輸，那賭莊還不都是我的金山銀山……哈哈哈……想幾時去取便幾時去取,，想取多少便取多少,，哈哈哈哈……”
阮風(fēng)鈴一聽是賭術(shù)，顯得興致闌珊,。和尚以為她不相信,，伸手打開幾本佛經(jīng)，說道：
“你看你看,，這些都是我在杭州的賭坊里,，連續(xù)一個月不眠不休記下的‘牌路’。無論從哪一把牌開始,，套進這個方法,，都逃不過我的推算。哈哈……大和尚我,，命中注定是天下第一富豪……比皇帝老兒還有錢……哈哈哈哈……”
亨利突然指著和尚剛打開的幾本佛經(jīng),，問道：“師父，這里畫的是什么,？”
“牌路,。便是每一盤開牌的記錄,。”
“不是,，我是說這些書原本畫著的圖案,。”
“圖案,？那個吶,，那是梵文?！?p> “梵文,？這些都是字嗎？”
“不是字寫在書上做什么,，梵文是天竺文字,。”
亨利腦中忽閃過天夢生讓自己默記的第一片金片,，浮現(xiàn)出最前面幾個圖案,，他翻著佛經(jīng)指著一個圖案問道：“請問師父，這個是什么字,？”
“這個么,，是經(jīng)?！?p> 亨利心里跳了一下,，又急忙翻著書頁，終于找到兩個圖案,，問道：“師父,，那這兩個呢？”
“這是赤,，這個是異,。”
赤異經(jīng),？原來湯神父讓自己默記的是一本經(jīng)書，還是用天竺的梵文寫得,，難道那也是一本佛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