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面,,是伊萊亞斯母親畫的一幅畫,,它被掛在螢火島的房子里。
我當時只想著和伊萊亞斯獨處一室“怎么睡”這件事情,,并沒有太多留意,導致記憶并不清晰,。
“伊萊亞斯,,你到底來過這里幾次?”
“第一次,?!?p> “說實話!”
“他說的是實話,?!鼻匾葑咏舆^伊萊亞斯的回答,橫著身體走下階梯,。
我怎么描述他的行走姿勢呢,?人類行走都是直立的,就像阿拉伯數(shù)字“1”,,而他是中文字“一”,,當他的腳尖剛觸碰到這小平臺上的瞬間,整個身體又迅速擺正,,回到了直立的“1”,。
“我們在這里半年了?!鼻匾葑舆@一番動作輕盈而熟練,,說不清楚到底練了多少次。
“我們一直在這里等你們,?!彼粗遥挚戳丝匆寥R亞斯,,把手遞到我的跟前,,示意我嘗試著走上階梯。
我把左腳剛放在階梯上,,右腳還來不及跟上,,整個人就橫直起來。
瞬間,我看見了谷頂?shù)膱A形藍天,,整個人懸空在這山谷中,!原來失去重力是這種感受,整個人輕飄飄的,!
我用腳尖在階梯上用力一蹬,,整個人就漂浮進這山谷里。
??!我驚叫起來,我會飛了??!
“你真敢玩啊,!”秦逸子喊道,,他快速地跑回第一個階梯,雙腳一蹬,,就像一個飛出的子彈,,瞬間就抓住了我的腳。我的登山包在他的后背上懸空了起來,,若不是它被固定在他的身上,,一定會從他的身體分離,獨自漂浮飛去,。
從我的視線看去,,他的臉剛好在我的腳底位置,我前半生想踢過不少人,,結(jié)果現(xiàn)在懸浮在半空中,,差一點就能踢到個帥哥。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聲音在山谷里激起陣陣回響。
“你們瘋了嗎,?,!”奈拉快步走回平臺上。她從腰上解開一根繩子,,把另一頭交給了伊萊亞斯,,又用了那個腳尖在階梯的瞬間就用力一蹬的動作,她也飛到這山谷中來,。只是她沒有秦逸子的力氣大,腳蹬的氣力還不足以抓住任何東西,她的臉憋的通紅,,雙手拼勁全力伸直了,,還是夠不到秦逸子。
“哈哈哈哈哈,!”伊萊亞斯這個唯一直立的人類也大笑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發(fā)現(xiàn)那只露出圓形天空的谷頂,,瞬間就烏云密布起來,,深一塊白一塊,白一塊灰一塊,!
“快走,!快走!”我見過這景象,,不用太久,,在這烏云當中就會出現(xiàn)一個洞,洞中會從晴空里直灌下雨束,!那雨束足以把我們拍進這山谷底,!
所有人朝著我的手指看去,明白了我的意思,,山谷中央的三個人用力的向谷壁“游去”,。毫無用處,不管我們多么用力,,這山谷沒有重力就沒有著力點,,我沒有被秦逸子放棄,他把我的腳腕抓得生疼,。
“等等,!”伊萊亞斯光速般取下自己身上的背包,從里面拿出一根安全繩,,他把繩子一頭系到了樹干上,,自己雙腳一蹬,飛出瞬間就抓住了奈拉,,當他一點點地縮短了系在樹桿的那一頭繩索,,把奈拉和自己扯回階梯上,又轉(zhuǎn)身飛回進山谷中,,抓住了秦逸子的腳,。
當我被秦逸子狠狠地扯回階梯的瞬間,雨束穿過谷頂?shù)臑踉?,瞬間就直拍到了地面上,。
千鈞一發(fā),,我想上帝留著我們應(yīng)該還有用。
我們四個人對著這雨束驚出一聲熱汗,,久久無聲,。
“塞林格——!”山谷上空傳來眾人的呼喊聲,,他們的聲音混合在雨聲中,。
我有一萬種理由,去分析自己上輩子是結(jié)下了多少梁子,,導致這個時候這么多人喊我的名字,。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想法了,,刺激已經(jīng)夠多了,。就像我不喜歡南美的音樂那樣,不是因為它們不好聽,,而是太奔放熱烈,,熱烈多了我就會很疲累,我呆呆的,,再多疑惑都只會漫溢,,已經(jīng)沒有東西可以影響我了。
谷頂上“塞林格”的喊叫,,此起彼伏,。
秦逸子對著谷頂大聲喊道:“我們都沒事!”
我向谷底看去,,層層薄霧彌漫開來,,空氣好極了。人在極端狀態(tài)下會想什么,?最大概率是什么都不想,,我這幾天呆呆狀態(tài)已經(jīng)好幾次了,其次你會想你最在乎的人,。
這霧,,讓我想起了我媽。
我在一個中國南方的小農(nóng)村長大,,村莊四周樹林茂密,,從不枯黃,更不會在冬日下雪,。
每天清晨我媽會在4點鐘醒來,,她要準備早餐,給我準備,,和給她的早餐攤準備,。
6點鐘,,她會把我和我爸的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我叫醒,,再挑起裝滿豆花兒的鋁桶走出家門,,直到鎮(zhèn)上去,。
我從來就不知道這兩個桶有多重,,她的身材被這扁擔壓的更加矮小,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太陽還未升起,,她從黑暗中走出村莊,穿過樹林彌漫的濃霧,,在我的記憶里,,母親頭發(fā)一直是濕的,那是濃霧打濕的,。
一個村婦的一生,,從來就不存在過被人呵護,而是殘酷,。男人是她們的天,,小孩是她們的地,謀生是這天地之間最大的道理,,她每天醒來只有一個目的:活著,。
一個女聲厲聲沖著我喊叫:“你瘋了嗎?林關(guān)和,!”我知道那是奈拉,。
“叫我塞林格?!蔽也幌矚g她叫我林關(guān)和,,我不喜歡這個女子在此時此刻叫我的中文名字,哪怕她有天大的道理,。
“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高出半個頭的她在我的腦袋上喊著,。
我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她:“不,我不知道,,你要是知道的話,,又為什么飛過去呢?”
“如果你不瘋,,你又為什么在這里,?奈拉小姐,。”
“瘋女人”這個詞太好用了,。那些對女人毫無辦法的男人,,最后都會說一句“你就是一個瘋女人”。男人一旦無法計較,,道理就變得不重要,,蓋棺定論就這么輕輕松松:一切都是女人的情緒問題,她是個瘋女人,。
“奈拉小姐,,我最討厭別人說我瘋了,更討厭一個女子說另一個女子是瘋子,?!蔽易叩角匾葑拥拿媲埃斐鍪?,用中文說道:“把我的包給我,。”
顧不上任何人給我任何答復或解釋,,把背包系到自己身上,,向這階梯走去。伊萊亞斯緊跟在我的身后,,我回頭對著秦逸子又說了一句中文:“你讓那個女人離我遠一點,。”
我知道她會說中文,。我才不管她是否和伊萊亞斯,,或者他們?nèi)魏我粋€男人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喜歡女人這樣對待女人,!
一上階梯,,身體就橫了起來,我已經(jīng)找到了規(guī)律,,這階梯是個山谷中重力的交集點,,只要保證一只腳在階梯上,就不會飛到山谷空中,。
我橫著身體腳尖在階梯上一層層地輕點著,,“我不允許任何人叫我瘋子?!蹦X海里不斷得重復這句話,,很快地,我走到了谷頂,,把后面三個人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當我的腳尖放在谷頂最后一個小平臺上,,身體剛直立了起來,一個女人就緊緊地抱住了我,。
她的擁抱如此用力,,就跟我是她死了三千年的女兒復活了似的。
她黑色的長發(fā)在腰上卷曲著,,就像個中世紀的女巫,,湛藍色的雙眼落下淚來。
是,,我“見”過她,,她是伊萊亞斯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