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在外行走頗有不便,,你年紀比我略大幾歲,,我們?nèi)齻€就暫以姐弟相稱,,很多事情恐怕需得你代為出面好些?!贝貉恳恢笔莻€爽利的性子,,沒有扭捏的點頭同意,,“小姐,,我聽你的,,奴婢愿意為小姐做任何事,?!彼〗氵@么多年,,深知雖然小姐現(xiàn)在只有十三歲,,但國公府一直很用心培養(yǎng)她,,并沒有一位嬌寵,,很多事情都讓她自己拿主意了,?!跋热フ覀€客棧安頓下來吧,,不需要太好,干凈舒適即可,。雖然現(xiàn)今有銀錢在身,,可接下來是什么情況我們都不清楚,,花費不可太過于鋪張?!焙愀鐑阂材狞c點頭,,看著姐姐,覺察到自己年紀太小,,看著親人遭難,,可自己沒什么幫助,還是親人的累贅,。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不愿意表露太多,,徒增更多的煩惱,。
三人來到一家客棧,名叫同??蜅?,春芽走在前面,向掌柜的要了兩間緊挨著的上房,,按理說一間房更為穩(wěn)妥,,但恒哥兒已經(jīng)八歲,算虛歲也有九歲了,,國公府一向注重對恒哥兒的教導(dǎo),,更是早早讓他一個人住在了前院,雖有男女7歲不同席的說法,,但更多的用意是培養(yǎng)他自小獨立堅毅的性格,。恒哥兒雖然才八歲,早已習(xí)慣獨處了,,鈺姐兒知其性子,,雖有不放心,但也很欣慰,,弟弟自小的沉穩(wěn)堅韌,,將來出人頭地不難。三人一陣忙碌,,終于安頓下來,,躺上床的那一刻,鈺姐兒整個人才完全松軟了下來,所有恐懼與彷徨四面八方涌來,,她睜開了眼,,春芽在她的床下打地鋪躺著,感覺到了床上的響動,,立即坐起來問鈺姐兒是有什么吩咐嗎,?鈺姐兒沒有回答,靜默良久,,一個清亮的聲音緩緩道:“春芽,,你上來和我同睡吧,我有些害怕,?!贝貉柯牭竭@話,眼圈紅了紅,,趕緊略微收拾了自己,,爬上了床,躺在床的外側(cè),?!靶〗悖覀円欢〞头蛉死蠣攬F聚,,回到國公府的,,放心睡吧!”聽著耳邊的細語,,疲倦再次襲來,,鈺姐兒終于緩緩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三人一起用早點,,國公府的規(guī)矩,食不言,。待春芽為三人都倒上一杯熱茶,,鈺姐兒開口道:“父親現(xiàn)今押解回京,母親不知所蹤,,國公府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們也不甚清楚,接下來,,我們我們作何打算呢,?恒哥兒,你說說,?!焙愀鐑郝晕⑺妓骰貞?yīng)道:“姐姐,目前想來,京城是最能了解情況的,,父親為人我們?nèi)叶记宄?,定然做不出什么犯法的事,祖父一定會為父親做主的,,我的建議是咱們回京城吧,。”鈺姐兒感嘆于弟弟的分析能力,,感覺自己肩上擔(dān)子輕了不少,,目前確實最應(yīng)該回京城,國公府才是所有人的依靠,。只是母親生死尚且不知,,不知是否也已到達杭州府?!拔覀冊诤贾莞P桓幾日,,看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順便也準備準備回順天府的一應(yīng)物資,,找可靠的人雇一馬車和車夫,。”鈺姐兒看向春芽:“雇馬車車夫的事,,你去辦,最后確定好了,,帶馬夫來見一見我,。”春芽聽了立馬想到一個人:“小姐,,那德運酒樓的掌事,,是個忠厚熱心之人,當(dāng)初都是他好心才收留下我,,要不我再去求他幫幫忙,,也比不認識的靠譜?!扁暯銉河X得可行,,便讓春芽去街上買了隨手禮帶,再去見德云酒樓掌事,。
鈺姐兒也帶著弟弟去往衙門的所在地,,在附近找了一茶館坐下,眼睛始終關(guān)注著衙門口,,一坐則是一整天,。她知道機會渺茫,可是還是想試一試,如果能遇上母親呢,?母親如果來了杭州府,,一定會先來衙門打聽的,她如是想,。姐弟倆雖都換上了普通衣服,,喝著普通的茶水,但舉手投足的儀態(tài),,仍然透露出大家的底蘊,。恒哥兒并未因此經(jīng)歷更加黏著鈺姐兒,相反,,話語更少,,以前會有的一些不自覺的小表情,這幾日都不見了,,鈺姐兒難免有些擔(dān)憂,,恒哥兒真不像個孩子,在國公府這樣的大家庭,,嚴厲教導(dǎo)出的他本就成熟早,,經(jīng)此一事,恒哥兒更是心思深沉了,。倒是她這個做姐姐的,,天天想著法子逗弟弟玩。無論在怎樣的境遇下,,樂觀都是鈺姐兒愿意呈現(xiàn)出來的,。
一連七日,鈺姐兒都是如此,。今日,,她一人坐于茶館,讓恒哥兒在客棧休息,,讓春芽陪他,。她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裙,但衣服整齊有致,,發(fā)飾也是簡單小髻,,僅別一根普通木簪,雖少了以往的光華,,卻憑空多了幾分清麗,。在這普通的茶館,小女子獨坐一人,,難免十分打眼,。鈺姐兒正如前兩日,,坐于同一個位置,喝著同一種茶,,看著同一個方向,,不想此時,一個俊逸的少年,,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好像有意為之,擋住了鈺姐兒的視線,。
少年身長體闊,,坐下后擋住了鈺姐兒眼前的光,讓她一霎那看不清楚少年的臉,,但鈺姐兒仍然直視對方表示自己的疑惑,。少年坐下來,氣定神閑,,眼神深邃,,嘴角帶笑?!笆裁磿r候這么小的妹妹也愛出入茶館了,。”小妹妹,?鈺姐兒確定他說的是自己,,因是國公府小姐,很少被外人以小妹妹相稱,,她似乎也早已不把自己當(dāng)成小妹妹,,一直拿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國公府小姐約束自己。是?。‰m然十三歲也有開始議親的,,不過確實還可以說是小妹妹,。雖然這個陌生人用意不明,但鈺姐兒突然挺想當(dāng)個小妹妹的,,她微咪眼睛,,巧笑倩兮的看著眼前的男子,誠實道:“大哥哥,,這里的茶并不好喝,,但我需要在這里等人?!背銎洳灰獾幕卮?,崔元略微專注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女,,談吐很大方,毫不怯懦,,當(dāng)然人也很漂亮,,這也是他突然興起坐下來的原因。鈺姐兒也打量著他,,錦衣華服,,玉簪束發(fā),腰間著玉佩,,手中拿著一把文人扇,,一派時興公子哥打扮。只見他再說道:“你已等了多日,,那人都未出現(xiàn),,是你的什么人呢?大哥哥朋友廣結(jié),,可以幫你的忙,。”鈺姐兒換上一臉懵懂的表情道,,“好看的大哥哥,,不用了,無功不受祿,?!焙每吹拇蟾绺纾拊牭煤苁苡?,忍不住伸手捏捏這小妹妹的臉,,鈺姐兒不想對方有此動作,眼神立馬防備,,身體向后方撤去,。
“無恥狂徒,住手,?!币粋€聲音突然向崔元吼道。崔元轉(zhuǎn)眼望去,,一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氣勢洶洶的朝他走來,,只見這個姑娘身材圓圓,怒目圓瞪著他,。側(cè)身站在了那個小妹妹的身前,,雙手無意識的去摻著那個漂亮小妹妹。崔元也意識到自己行為過于孟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尷尬道:“誤會,,小妹妹太過可愛,我一時當(dāng)成家中妹子而忘了分寸,?!痹贊M臉堆笑的轉(zhuǎn)頭向鈺姐兒說道:“小妹妹,你要找什么人,,大哥哥真的可以幫你,,讓我賠罪?!扁暯銉阂哑鹕碚驹诖貉可砗?,忙說道:“不用勞煩公子了,我等的人,,公子幫不上忙,,還請公子另擇席而坐,我與家姐有話想說,?!贝拊D覺失落,從順天府到杭州府,,哪個女子不是見他就歡喜,,今日居然也有這待遇。他無奈的笑了笑,,轉(zhuǎn)身離去,,不再打擾二人。
鈺姐兒也與春芽對上了話:“其實你不用來的,,恒哥兒一個人在客棧,,我不放心?!贝貉炕氐溃骸笆枪幼屌具^來陪你的,,他也不放心你。小姐,,我們還要等下去么,,夫人如果要來,也應(yīng)早就到了杭州府了,?!笔O碌脑?,她也不再多說,,他們都知道,如果夫人未到杭州府,,那么可能發(fā)生的事,。鈺姐兒望著衙門口的方向出神,,不再與春芽言語,她知道越往后等越渺茫,,可是,,不想認輸,期待著母親下一秒在視野里出現(xiàn),。
“崔公子,,你從順天府游歷而來,見多識廣,,今天再說些長長我們的見識,。”茶館有老茶客對崔元所在的方向說道,。崔元這時斜倚在茶臺前,,逗趣道:“說說可以,這頓茶錢你可得請羅,?!蹦抢喜杩驮缗c崔元熟識,點頭道:“你說便是,,晚間我再請你吃酒,。”崔元立起了身子,,對眾人朗聲說起來:“那今日,,我就來說說咱們朝堂的開國六公爵。咱們太祖爺開國分封為了六名功臣,,分別是韓國公,、魏國公、曹國公,、宋國公,、衛(wèi)國公、鄭國公,,這個大家都知道,,那么這六大國公,現(xiàn)今還剩幾家,?境況如何,?”眾人一聽是議朝上之事,頓時都來了興趣,,朝崔元看去,,崔元見眾人熱情高漲,遂洋洋灑灑說起來:“這六家開國勛臣,,有兩家因得意忘形,,把持軍政不放,,在洪武朝年間,被紛紛革職流放,,他們則是韓國公和宋國公兩家,。我們今天來說說如今還保有榮華的開國四公爵,魏國公徐家,、曹國公李家,、宋國公馮家、鄭國公常家······”
茶館的客人聽得認真極了,,杭州雖然繁華,,但離京城距離甚遠,平時難得聽到這么詳細的朝堂舊事,,整個茶館都安靜了下來,,只聽崔元一人侃侃而談。鈺姐兒和春芽,,也靜靜的聽著,,有些內(nèi)容,她們是身處其中,,也是很熟悉的,。鈺姐兒暗道,“這位崔公子果真不簡單,,看著一副風(fēng)流公子的模樣,,對京城各大門第,了解十分細致,,至少在說到他們曹國公府的內(nèi)容時,,還是非常中肯的。國公府歷經(jīng)幾代世襲,,和其它國公府一樣,,都有棄武從文之心,但奈何現(xiàn)今帝王看重曹家,,不僅親封曹家的大小姐,,也就是鈺姐兒的親姑姑為貴妃,同時也讓曹家公仍然把持著炙手可熱的軍權(quán),。但在鈺姐兒父親這一輩的家中長輩,,都已紛紛從文,為避開朝堂之爭,,堂堂曹國公世子,,離開京師,遠赴杭州府任按察使,如若久留京中,,曹國公府權(quán)勢只會更勝?!扁暯銉郝犞蝗恍睦锩鸵惑@,,以前身處國公府繁華深處不自知,如今流離在外,,聽外人道來,,才為國公府感到一絲絲不安。難道,,這次遠在杭州府的意外,,還牽扯到國公府?鈺姐兒有了更不好的預(yù)感,。如今沒有任何消息,,鈺姐兒只能勸自己不要多做它想。內(nèi)心也打定注意,,盡快啟程回京師,。
那位崔公子說了多久,鈺姐兒就聽了多久,。期間崔公子見這位小妹妹聽得如此認真,,心下不免訝異,這些話題,,可不是小孩婦女愛聽的事,,真是妙人。這位崔公子講完,,差不多已近傍晚,,他與眾人相攜而行,去酒樓飲酒作樂一番,,雖話語放蕩不羈,,但始終儀態(tài)磊落有度,明明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
鈺姐兒瞧著那位公子灑脫離去,,儀態(tài)翩翩,料想他畢是一喜愛風(fēng)流的公子哥,,但確實心無邪念,,腹有文墨之人。向著崔元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自己近日也真是過于緊繃敏感了,。不想,這個笑容被回頭的崔元看個正著。這個笑容,,真不像無知的小妹妹,,有著不卑不亢的儀態(tài)和情緒在其中,但與自己又何干,。大笑三聲,,人走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