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苞神色有些黯然,。從度支郎中到南陽典農(nóng)中郎將,，不到兩年時間,，又回到了起點，這其間的起落,，著實令他領(lǐng)會到了大起大落的悲喜,。

　　“我說你啊，少去那樓臺歌館之中悠哉游哉,，說不定又惹出什么事來,?！庇隰褪?、司馬師、賈充席地而坐,，毫不客氣地指責(zé)石苞,。

　　石苞滿面羞慚，道：“沒想到你會來這一手,，綁我長子上殿，弄得滿朝皆知,。”于臬笑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賈充道：“某此去荊州,，見石仲容,，行事果決，不畏豪強,，乃真丈夫,。德揆兄不過錯怪了他?！?p>　　司馬師道：“仲容兄瑕不掩瑜。當(dāng)年太祖武皇帝唯才是舉,，更有前漢高祖，用陳平,、韓信、張良,，不也有小疵嗎，又何妨其成為漢初三杰,?！?p>　　石苞道：“子元之言,，大慰我心,。大不了我以后不聽歌舞就是了?！?p>　　于臬道：“此去遼東,，路途遙遠(yuǎn),，不可出了差錯,?！?p>　　石苞道：“此一去，一定不負(fù)眾位所托,，將糧草全數(shù)解到遼東。助司馬公成大功,。”

　　司馬師道：“有勞仲容兄,，也為家父帶幾件寒衣去，如今入秋，家父年事已高,，就有勞了,?！?p>　　早朝，司馬孚奏道：“臣準(zhǔn)備的糧食,，石仲容已經(jīng)裝車，特請陛下示下,?！?p>　　魏明帝道：“既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就即刻解送遼東,，以解燃眉之急吧?！彼抉R孚稱是,。

　　魏明帝道：“如今司馬公遠(yuǎn)征,，朕很是想念,，子棄，給朕擬旨，召燕王曹宇再次入朝輔政,。德揆,，你擬一道旨，加曹長思為屯騎校尉?！?p>　　孫放,、于臬二人領(lǐng)旨,。侍中,、中護軍將軍蔣濟道：“燕王向者已經(jīng)歸國,，如今再來輔政,，不知燕王肯來否?！蔽好鞯鄣溃骸笆ブ枷?，誰敢不遵,？”

　　于臬見魏明帝臉有病容,，許是酒色過度所致,。而且在說話之時,，略帶咳嗽,。這一段時間來，魏明帝關(guān)心遼東戰(zhàn)事,，數(shù)次問對,，顯然對司馬懿平遼頗有信心。

　　于臬正欲出班啟奏,，不想中書舍人張茂站了出來：“陛下一心為國,，臣等不勝欽服。還望陛下善保龍體,，以體大魏萬世之安,?！?p>　　魏明帝笑道：“不妨,，朕年富力強，想當(dāng)年,，董司徒八十高齡尚且視事，又何況朕?！?p>　　于臬道：“以臣之見，陛下之恙,，在于四字,?！蔽好鞯鄣溃骸澳乃淖郑俊庇隰溃骸熬粕敋?。”魏明帝道：“你試說看,?！?p>　　于臬想起了明代雒于仁的名疏,，便引用道：“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財氣也。夫縱酒則潰胃,，好色則耗精，貪財則亂神,，尚氣則損肝?！?p>　　魏明帝不悅：“朕日夜辛勞,，對平遼更是念茲在茲,，你竟然說朕縱酒好色貪財尚氣,。你且說個道理來,。”

　　于臬道：“臣忝為散騎黃門侍郎,，又兼著中書侍郎的差使，是以知曉陛下起居,。陛下日夜飲宴,，妙曼歌舞，又在沉醉之后,，吟詩作曲,，繼之以擊節(jié)舞劍,，此是酒之害,。陛下后宮三千,，猶嫌不足,，常幸郭后，且復(fù)喜男風(fēng),，儲位應(yīng)生而未生，此為色之害。陛下富有四海,，然西蜀東吳未平，大興土木,，略不知節(jié)，以天下之財,，聚為宮室，此損民之本而逢君之惡,，此為財之害,。陛下不怒而自威，本是圣明仁武之主,，不想建宮室之時，監(jiān)工問話未完而殺之,，內(nèi)宮稍有不慎則杖之,，此氣之害也,。今陛下有此四害，當(dāng)節(jié)酒遠(yuǎn)色疏財斂氣,，為天下萬民計,，為一統(tǒng)四海想，保養(yǎng)太和,，則天下幸甚，萬民幸甚,?！?p>　　魏明帝聽了，怒極反笑：“好你個于臬,，你說朕好酒，你自己就不喝酒,？你說朕好色，朕后宮之事，關(guān)你甚事,？你說朕貪財，朕都停了工事了,，你說朕負(fù)氣，你難道是木偶人,？如此譏刺圣上,，體統(tǒng)何在，來人,，給我拿下,！”

　　尚書令薛悌對于臬喝道：“大膽德揆，你如此挖骨圣上,，圣人教你的忠恕之道呢,？”魏明帝道：“如此目無君上，極盡譏諷之能事,，此事曠古絕今,，給我拿下去論罪?！?p>　　于臬道：“若以陛下此言而論,，臣罪惡滔天，既然臣敢說這些話,，臣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魏明帝道：“你當(dāng)著眾臣之面,，辱罵天子,，你想一死就能抵罪嗎？”于臬道：“大不了臣一家陪臣一同去死,，以彰陛下之德,。”

　　這一下,，倒把魏明帝難住了,，不由得一怔。滿朝文武見于臬逼得魏明帝塞,，又是歡喜,，又是著急。都不禁暗暗為于臬捏了一把汗,。

　　吏部尚書盧毓喝道：“大膽于臬,，你想一死而搏得忠臣的名節(jié)，卻把一個殺忠臣的污點加到陛下身上，如此居心不良,，我教你的仁恕之道,，難道都被狗吃了嗎？”

　　散騎常侍王肅也出班大聲說道：“于臬,，你十載連中，本以為你讀的圣賢之書,，心存忠恕,，沒想到你當(dāng)面如此頂撞圣上，這也是圣人教你的忠恕之道嗎,？”

　　于臬道：“即然如此說,，我就啟奏陛下一句話，臣當(dāng)著散騎黃門侍郎之職,，以備左右問對,，若一語不發(fā)，與木偶泥塑何異,，然臣以實據(jù)奏,，卻有違仁恕之道。左右是死,，臣愿言后就死,，請陛下來個決定，臣無怨無悔,?！?p>　　魏明帝回過神來，指著于臬道：“本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反過來說，是君要臣活,，臣不得不活,。你想求死當(dāng)忠臣，怕沒那么容易,。來人,，把于臬押到他府上去，交由他父親看管,，沒朕的手諭,，不得出門。若是于臬死了,，朕將他三族殺了,，獨留他一人活下去。”眾武士押著于臬走了下去,。

　　這是什么意思,？辱罵了圣上，頂撞了天子,，天子反而要他活下去,，不活就是罪，饒是朝中老臣,，也一時不解,。侍中蔣濟道：“陛下，于臬妄圖以死而買忠名,，卻被陛下看穿,，不如罷了他散騎黃門侍郎之職，停他中書侍郎之職,，令其在家侍奉父母,，思索忠恕之道，再定罪不遲,?！?p>　　魏明帝道：“就如此言，著即停于臬中書侍郎之職,，罷散騎黃門侍郎,，在家接受益壽亭侯教導(dǎo)。于臬在家的一舉一動,，由他兒子向朕奏報,。”

　　魏明帝這一句話,，饒是衛(wèi)臻,、薛悌、趙儼等一眾老臣,，都是一愣,。傅嘏出班奏道：“陛下，于臬兒子才六歲,，如何上得了朝,。臣以為，于臬口出狂悖之語,，不如令其在家抄寫《論語》,，以圣人之言滌蕩其心，再作區(qū)處,?！蔽好鞯鄣溃骸熬腿缢?。”

　　王肅,、盧毓道：“陛下,，臣教徒無方，事出非常,，臣等愿自罰俸一年,，辭五經(jīng)博士之職，以贖罪過,?！?p>　　尚書令薛悌道：“于臬自已冒犯圣上，與師何干,？若如此論，于臬學(xué)習(xí)圣人之道學(xué)成這樣,，難不成是圣人之過,？你二人五經(jīng)博士之職，本是陛下所拜,，難道陛下封你此職,，也有過錯嗎？”

　　魏明帝道：“此事不干你二人事,。朕自有區(qū)處,。退朝！”

　　洛陽內(nèi)宮,，魏明帝余怒未息,，越想越氣：“朕雖然在造宮殿時殺了幾個人，但那么多大臣,，朕一個不抓,，一個不殺。想不到于臬得寸進尺,，不治他的罪,，朕心中不平?！?p>　　秦朗道：“陛下,，以臣觀之，這是于臬故意為之的,?！蔽好鞯鄣溃骸斑@如何說？”

　　秦朗道：“以臣來看,，本來是太子舍人張茂勸一下陛下,，于臬乘勢而上,，妄議圣上，以臣度之,，他就是為了出名,，若陛下真的處罰了他，此事傳揚出去,，就會傷了陛下圣德之名,。”

　　魏明帝道：“阿蘇,，朕見別人送你禮物,，你不辦事，送你財寶你也不辦事,。于臬什么都沒給你送,，你為什么給他說話？”

　　秦朗道：“臣不是為他說話,，而是這于臬,，確實有一些才學(xué)，加上他岳父,，又在荊豫都督任上,。照理說，于臬也是皇上的半個皇親,?！?p>　　曹爽道：“陛下，以臣來看,，這于臬所言之事,，好像陛下，陛下……確實有那么一點,。如果陛下寬容了他,，不和他一般見識，那陛下的氣度何所不容,。天下臣民也會心服口服的,。”

　　魏明帝道：“這樣,，豈不是處罰不得,，又放不得？朕為天子,，何所不容,，卻只是氣他不過。來人,，給我將盧尚書叫來,，朕有話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