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一輛「陸虎」載著興奮的陳達(dá)通,,臉上還有睡痕的許南茜以及心事重重的查世方,,往采香河畔奔馳。
陳達(dá)通的手無法離開休旅車?yán)锩娴暮颂夷緝?nèi)裝,,「喂,,查世方,你改天去老神官那口箱子里面找找,,看能不能也弄臺休旅車開開,,你看這內(nèi)裝貴氣又不俗,舒服極了?!?p> 查世方支著頭,,靠在窗邊,窗外的風(fēng)景任意流過他的眼前,?!戈愡_(dá)通,你說這采香河和百年前的原貌早就不同,,萬一,,萬一什么都沒有留下來呢?」
「萬一被水沖走了呢,?」這話查世方說得有些悲戚,。
「誒,這么喪氣,,都說雞屎落地也生三寸煙,,什么東西都會有點痕跡留下的?!龟愡_(dá)通安拍拍他的肩頭,。「你跟那神龕跟你會有感應(yīng),,靠你的直覺吧,!你看小豪這么大清早的載我們出來,不是為了看你這張喪氣的臉,?!?p> 采香河畔跟陳達(dá)通以前記憶中的矮小木造房群聚的模樣,早就完全不同,。以往還有船家載著乘客,,往來于河的兩岸,蘆蕩處處的岸邊,,現(xiàn)在都是水泥堤防不銹鋼欄桿,。
干凈是干凈,就是少了那么點野趣,。
馬士豪建議午餐前,,大家沿著單車道散步。南茜抗議,,因為她還是沒睡飽,。
「我?guī)Я俗孕熊嚕晃因T車載你,,表叔也可載爺爺如何,?」
查世方不會自行車,,就算他看再多的影片,平衡感這東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去練就的,。
「表叔,,你這自行車會了,我那鳥頭機(jī)車可以借你,,如何,?」馬士豪想要利誘。
查世方搖搖手,,他現(xiàn)在沒心思想任何事,,心里就只有一個找神龕的念頭?!覆涣?,我和爺爺用走的吧!你們年輕人去玩去,,午餐時間我們會回來這兒,。」
馬士豪點點頭,,載著南茜離開他倆,。
今天是陰天,氣象預(yù)報說不會下雨,,南茜看看亮灰色的天空,,「小豪,如果不是陰天,,我可不愿意這樣曬,。」
「你這么蒼白,,黑點看起來健康,,就當(dāng)我們吸收維他命D好了?!柜R士豪燦爛的微笑,,對南茜似乎起不了什么影響。
南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很嫉妒你,,你總是樂觀正向的面對每件事,我希望能跟你一樣有天真的本錢,。」
「南茜,,我們雖然從小認(rèn)識,,但我想你還不夠認(rèn)識我,。」馬士豪微笑著幫她戴上安全帽,,這才出發(fā),。
在后座的南茜哼了一聲,「我不夠認(rèn)識你,?你小時候在幼兒園尿褲子的事我可記得很清楚,。」
馬士豪搖搖頭,,嘆了聲氣,,「看來我不能與你為敵,你記得不少我的黑歷史,?!?p> 停車場原地,兩個沒什么頭緒的男人,,正照著馬士豪借他們的導(dǎo)航,,往可能的地點走。
「你說這冥漠的紙手機(jī),,怎么白天就不能用,?這誰訂的破規(guī)矩?」查世方抱怨,,如果可用他就不必再帶一臺機(jī)器,,麻煩得很。
陳達(dá)通笑說,,「你得想想好處,,沒人追蹤得到一個紙盒子不是嗎?」
「誰要追蹤我,?一個落魄的小神,,搞不好連身體都會消失,你說多久消失,?」查世方覺得肩上壓力很大,,離開天庭時背影很瀟灑,可「消失」,,他不能接受,。
陳達(dá)通斜眼瞄他,薄薄的嘴唇擠出一句話,,「通常是半年,,但如果你的仙籍牌丟了,那就非???..數(shù)天到一個月,,看個人修為,,香火?!?p> 「半年,?半年我怎么可能又重建廟又得到香火?這破規(guī)矩誰訂的,?」陳達(dá)通氣得一腳把一小碎石給踢飛,。「難怪老神官跟我說算了,,別想著回來,!」
陳達(dá)通搔搔頭,「這破規(guī)矩確實該改改,,可這都是經(jīng)過精密計算才訂出的規(guī)矩,,所謂牽一發(fā),動全身,,這規(guī)矩是因為千年前的一位被罷黜的神官改的,。」
「難怪我沒聽過,,比我早太多了,。」
兩人信步沿河走,,羊蹄甲花正沿河盛放,,不似櫻花那樣脆弱,讓風(fēng)一卷就走,,這花的粉紅色是堅韌活潑的,。
「凡間雖亂,卻也有他的美,?!龟愡_(dá)通讓一陣潮濕的清風(fēng),帶走了一點愁緒,?!溉绻У臅r候,眼前也是如斯景色,,也許可以接受,。」
陳達(dá)通忽然眼睛一亮,,抬起了頭,,「別廢話,你感覺到什么了嗎?」
「什么,?」查世方緊閉了雙眼,,用神識感應(yīng)著前方,好像有什么東西,,但那不是屬于他神龕的頻率。他聽見一雙皮靴的聲音朝他而來,。
「你在這做什么,?」那聲音查世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這三百年來,,心頭上一直懸著的一個身影,。他張開眼,前面卻站了個他不太熟悉的女子,。
這女子發(fā)長及肩,,幾個波浪輕輕貼著她白里透紅的臉龐,大落肩襯衫,,向后垂墜,。緊身黑色牛仔褲配上一雙黑皮靴。
「你是...藍(lán)玉,?」查世方疑惑的問,,雖說聲音是她,但女人打扮妝容不同,,會有這么大的差距嗎,?
一旁的陳達(dá)通立即低頭哈腰,「小仙陳達(dá)通見過藍(lán)玉仙子,?!?p> 查世方從未見過藍(lán)玉雙腿的形狀,就算是緊緊的包著丹寧布,,都讓他臉紅到不敢再看,,眼神一直避開她。
藍(lán)玉也回了個禮,,「陳仙官不必多禮,,我本就是來凡間巡視,不料巧遇你倆,,你們在這兒是,?」
「來野餐!」查世方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正狼狽的在找神龕,。
「來野餐,,順便找查正神的神龕?!龟愡_(dá)通這話考慮也不考慮就說了出來,。
查世方咳了兩聲,,「沒有刻意找,沒有,?!?p> 「不刻意手上還拽著個衛(wèi)星導(dǎo)航?」藍(lán)玉輕嘆一聲,,「正巧,,我今日有點空,陪你們兩位一齊找找可好,?」
陳達(dá)通滿臉笑意盈盈,,「有仙子陪同自然是好,我們能力淺薄,,多一分力量相幫自是求之不得,。」
查世方此刻無地自容,,「能力淺薄」這四個字燒灼得他渾身發(fā)燙,。但又怕讓藍(lán)玉發(fā)現(xiàn)他的自卑,他以不在乎的方式笑笑帶過,,「那就請仙子鼎力相助,。」
藍(lán)玉的眼神似刀片般無情的切割著查世方的尊嚴(yán),,其實藍(lán)玉并沒有看低他的意思,,只是查世方這頭因為太在意,對藍(lán)玉的一舉一動都很敏感,。
三個人慢慢沿河畔走著,,查世方跟在藍(lán)玉后面,陳達(dá)通跟查世方并行,。查世方雖然不習(xí)慣她的緊身褲,,但眼神再也沒離開過她。
「盯著我也找不到神龕,,好好感應(yīng)才是正途,。」藍(lán)玉背著他倆,,卻很清楚的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
查世方頭更低了,「仙子教訓(xùn)得是,?!?p> 約莫一個多鐘頭,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偶爾說點話,大部分都是在一種沉默的尷尬中度過,。
陳達(dá)通在查世方身后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鸽y怪被甩,。」他喃喃自語,。
一陣輕微的暈眩引起查世方的注意,,「好像在這附近?!?p> 陳達(dá)通看看導(dǎo)航,「這確實是標(biāo)示的可能地點之一,,既然這樣我們現(xiàn)在只能靠神識來找了,。藍(lán)玉仙子的神識更強(qiáng),拜托您了,?!?p> 藍(lán)玉見路邊一株蒲公英,已經(jīng)發(fā)了毛茸茸的籽,。她拾起一朵,,輕輕的吹了出去,只見那些種子在空氣中飄蕩,,高高低低,,煞是好看。藍(lán)玉跟著那些蒲公英絮走,,示意他倆跟著,。那幾百株隨風(fēng)而去的籽,并不各走各的方向,,而是像個隊伍朝同一方向前進(jìn),。
不多時,他們?nèi)T谝粭澑呒壢A廈前,,忽然籽子全部在此時一起落地,,再也飛不起來。
「在這兒,,我們進(jìn)去吧,。」藍(lán)玉毫不遲疑踏入這大樓,。
查世方一進(jìn)大樓,,就知道事情不妙,「別找了,我感覺到了,?!顾哪樕兀副宦裨诘叵潞苌畹牡胤??!?p> 陳達(dá)通雙眉緊皺,「這可怎么辦,?我們不能拆了樓起出來吧,?」
藍(lán)玉問保安,「請問這是哪家建商建的,?有人知道建筑工地當(dāng)時的狀況嗎,?」
保安見藍(lán)玉漂亮,半點抵抗力都沒,,「這家建商叫歐記建筑,,因為商標(biāo)是圓形,很多人也說這是叫O公司,,老板就是個從無到有,,白手起家的人?!?p> 「有聽過之前這有個小廟嗎,?」藍(lán)玉繼續(xù)問著那眼色迷離的保安。
「有,,可那也是傳說,,有個什么正神的神像,聽說在建筑時被找到,,但大家怕得罪了正神,,也沒人敢把他迎到別的地方,工地工人就悄悄埋了,?!?p> 「不過,老實說這可能是建商故意放的消息,,這樣比較好賣樓,。但話又說回來,這兒的住戶,,幾乎家家生意都做得大,,可能真是風(fēng)水寶地?!?p> 查世方顫抖的身體背對著兩人,,自己獨自走到門口的臺階,,咚的一聲坐下。
藍(lán)玉見狀,,想說點什么,,可她也沒身份說點什么,陳達(dá)通一手?jǐn)r著,,「讓他靜一靜,。」
「你們倆先走吧,,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查世方面色死灰,,他很努力的捏著自己的雙手,,不想哭出來??蛇€是失敗了,,他顧不得臉面,放聲大哭,。
藍(lán)玉跟陳達(dá)通走到河邊,回身看著在臺階上嚎啕大哭的查世方,。藍(lán)玉雙手搭在河堤冰冷的欄桿上,。一陣風(fēng)來,她聞到了雨的氣息,。
陳達(dá)通也望著天上,,見那龍女似乎要點露了,「哭吧,,他心中委屈不止這些,,在天庭也哭不得,不如在這兒一次哭個夠,?!?p> 一輛自行車正朝陳達(dá)通這兒來,「爺爺,!快下雨了,!」那是南茜的聲音。
哭得昏天黑地的查世方,,好不容易稍微回了神,,看著河堤旁站了四個人,面色凝重,,朝著自己這邊指指點點,,心情更差了,。
「表叔,你哭完沒,?要下雨了,!我們沒法兒野餐了!表嫂也要走了,,你哭完跟我們說一聲好嗎,?」馬士豪大叫。
「誰是表嫂,?」藍(lán)玉問,。
「表嫂,表叔雖不是高富帥,,可人不差,,最近爺爺都是他照顧的?!鼓宪缰鲃永{(lán)玉的手臂,。
馬士豪方才一嚷,河堤旁遛狗,,散步,,做運動的人都注意到哭倒在華廈臺階的查世方了,畢竟一個大男人沒事哭那么慘,,一定有什么熱靠可看,,短時間內(nèi)竟圍了二三十人。
查世方這真是有氣沒地方出,,有冤無處申,,只好用袖子抹干鼻涕眼淚,窩囊的下了臺階,,走向南茜他們,。「走吧,,今天本來也想讓南茜放松,,我為了自己的事耽擱了大家,對不起,,我們躲在涼亭也是可以一家人吃個飯的,。」
「我可不是一家人,?!顾{(lán)玉撇清。
周遭看熱鬧的百姓大家七嘴八舌,,「小倆口吵架弄得祖孫三代站這兒喝風(fēng),,這像話嗎,?」
「需要離婚律師嗎?」其中一個遛吉娃娃的男人遞上名片,,南茜代收了,。
「報警好了,這男的搞不好要跳河,?!挂粋€大媽說著。
五個人默默的快步離開群眾聚集的地點,。
「南茜,,不是說大都市人很冷漠嗎?」查世方問,。
南茜低著頭回,,「忘了告訴你,他們也很嗜血,?!?p> 「既然無法取得神龕,現(xiàn)在該怎么辦,?」藍(lán)玉看著陳達(d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