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陳巧巧
夏楚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車外有人迎著車燈款款而來,。
來人穿著緊身的黑色作戰(zhàn)服,,上衣外面套了一件戰(zhàn)術(shù)夾克,,大腿右側(cè)綁著的槍袋里插著一把同色的格洛克手槍,腰后別著烏茲,。最顯眼的是她頭上戴的隔絕式防毒面具,,腮下的呼吸管通過背帶上的裝置,與固定在夾克后的氧氣罐聯(lián)通,。自由黨
防毒面具是來地下作業(yè)的健康人必備的裝備,,因為感染物質(zhì)可以通過空氣傳播。
對方身材很高,,厚重的衣服掩蓋不住明顯的女性特征。她沒有上車的意思,,雙腿微分站在車前十多米處,,對王姐勾了勾手。
“走吧,,這個人一向沒什么耐心,。”王姐交代了一句,,當(dāng)先整理裝束下車,。
夏楚手提布袋,,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地靠近前方掌握著他命運的女人,。在他眼里,,女人一身怪異可怕的裝束,背景是更令人恐懼的軍事營地,。
“好久不見,,巧巧?!狈蓝久婢呖梢哉谧〈蟀霃埬?,王姐仰頭直視她露出來的眼睛,笑容唏噓,。
“就是他,?”巧巧直接把目光轉(zhuǎn)到了旁邊的夏楚身上,她的話里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聲音透過面罩,,也聽不出是男是女。
“都不寒暄的嘛……”王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正色道,,“沒錯,就是他,?!?p> “口罩摘了?!?p> 夏楚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講的,,趕緊摘下外出必戴的口罩,任由她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審視,,凝神屏息,,目光游離。
“我保證他很健康,?!蓖踅銕退匦麓魃希氐?。
“你保證,?你檢查過他的身體?”哪怕是質(zhì)疑,,巧巧的語調(diào)依然不溫不火,。
“剛剛檢查過,相信我?!蓖踅闵裆绯5厝鲋e,,語氣頗為誠懇。
一旁的夏楚突然明白了她讓自己死咬沒被感染的原因,,也意識到這個后門怕是不太好走,。
夏楚的心情很復(fù)雜,王姐不加疑慮地相信著他,,而事實上不久前他還被感染折磨得要死要活,,如果不是傷口離奇地痊愈,怕是就要辜負(fù)她這份心意了,。
巧巧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楚,,對王姐輕點了一下頭。
王姐喜上眉梢,,快步走到巧巧近前,,滿臉期待地問道,“怎么樣,,能不能把他撈出去,。”
“很難,,不要抱太大希望,。”
王姐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夏楚也心中一沉,。
“我以為憑你的身份,保住他會很容易,?!蓖踅忝碱^緊鎖,急忙問道,,“難在哪,?”
“本次肅清行動是軍方主事,你也知道這些總和變異生物打交道的家伙一向死腦筋,,不懂通融,。”
“院長怎么說,,軍方就算不睬你,,難道連他的面子也不給?”
“院長認(rèn)同了你對他資質(zhì)的判斷,,所以才極力促成這件事。他做了很多,但想讓軍方松口,,必須得證明這個孩子有足夠的價值,。”
王姐斟酌了一會兒,,試探地問道,,“必須是自覺者?”
一直站在原地的巧巧忽然緩步到夏楚面前,,她和夏楚的身高很接近,,兩人隔著防毒面具默然對望。
“如果他是自覺者的話,,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夏楚擋住了車燈投射過來的光,,巧巧直立在他身前的陰影里,,面具眼窗內(nèi)的雙眸像是籠了一層迷霧,“如果他不是的話,,就只能去注射啟蒙藥劑,。”
“這是什么道理,?”王姐怒氣沖沖地來到兩人之間,,扯著巧巧的胳膊質(zhì)問道。
“他在地下生活了十八年,,不是你說他健康他就真的健康,。我和院長可以相信你,但別人不會,,因為這太匪夷所思,。”巧巧木偶一般任由她拉扯,,說話語氣仿佛永遠(yuǎn)都不會有波動,。
“檢查他有沒有被感染是很簡單的事,明明只需要抽點血樣,!”王姐咬牙切齒道,。
“兩個進(jìn)化者在雙雙被感染的情況下,居然產(chǎn)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嬰,,信息庫里找不到類似的案例來分析比對,。他是獨特的個體,所以常規(guī)的血樣檢測不具可信度,,只能采用最保險的方式,。感染者無法在注射任何基因藥劑后存活,,如果他成功適配了第九代啟蒙藥劑,那他就是健康人,?!?p> “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會死人的??!”王姐用力甩開巧巧的手臂,指著她的鼻子低喝道,。
“因為院長的堅持,,此事才有了轉(zhuǎn)機(jī)。我剛才講的是軍方的說辭,,這是他們的妥協(xié),,也是他們的底線?!鼻汕傻脑捓飵狭诵┰S冷意,,“一個感染者進(jìn)入人群中會造成多可怕的影響你不是不知道,沒人擔(dān)得起這種責(zé)任,,院長為了這件事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巧巧頓了一下,,又緩緩說道,,“你總是這樣,不夠理智,,只知道大喊大叫,,肆意妄為?!?p> 王姐怒視了她幾秒,,然后像一個泄氣的皮球那樣蔫了下去,神色萎靡頹唐,,“可第九代啟蒙藥劑只有不足百分之一的存活率,,他會死的?!?p> “他父母的進(jìn)化程度都接近高危領(lǐng)域,,再加上在地下生活了這么久都沒被感染,院長斷定他是自覺者的概率接近五成,,這也是軍方愿意給機(jī)會的原因,。而且留在地下只有死路一條,沒挑剔的余地,?!?p> “一半生一半死么…感覺和拋硬幣一樣,。”沉默了很久的夏楚輕聲開口,,神態(tài)坦然,,“聽起來我的事好像給不少人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也愿意接受檢測、注射之類的事,?!?p> “夏楚……”王姐輕輕喚了他一聲,莫名語塞,。
“你不需要道歉,,院長保你是因為王墨的請求,軍方是看重你高概率存在的價值,,不然沒人會無緣無故關(guān)心你的死活,。”巧巧淡淡回應(yīng),,眼神木然,。
“陳巧巧,你說話委婉點會死,?”王姐瞪了她一眼,,不滿地兇道。
“……我不顧勸阻來見你最后一面,,你只有冷言冷語么,?”陳巧巧的語氣出奇地更兇,電子合成似的聲音在面罩內(nèi)嗡鳴,。
王姐聽完陡然一驚,,心有所感地看向夏楚,正迎上他震驚的目光,。
幽幽嘆了口氣,,她一臉歉然地舉手拍陳巧巧的肩膀,話音低沉地請求道,,“咱倆稍后再聊,,先讓我和他單獨說會兒話?!?p> 冷冷地瞥了王姐一眼,,陳巧巧頭也不回地返回營地。
“怎么說,?”目送她窈窕的身影隱沒在猙獰的軍事武裝之間,,王姐回頭對夏楚笑道,。
“為什么?”哪怕去地面生活的希望變得渺茫,,夏楚也能安然接受,,但陳巧巧一句話卻讓他徹底亂了方寸。
“都說了我是感染者嘛,,來到地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不能離開了,。”王姐忽然不忍去看他惘然的目光,,不再強(qiáng)撐笑臉,,側(cè)頭苦澀地解釋。
“你連我都能救,,為什么救不了自己,?”夏楚抑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車燈的光亮里王姐嬌小的身子顯得愈發(fā)弱不禁風(fēng),,楚楚可憐,。
“別耍小孩子脾氣,夏楚,?!蓖踅銛n了攏流海,眼角余光看到十多輛裝甲車從營地另一側(cè)的出口駛離,,“雖然他們是對你特殊的體質(zhì)有所期待,,才愿意給機(jī)會,但你健康的身體是最根本的前提,。健康人才有資格在陽光下生活,,我們這種感染者死都必須死在遠(yuǎn)離人群的地方?!?p> “所以你會和其他人一樣,,被前面那些帶著面罩的怪人殺掉?”夏楚身軀顫抖地指著遠(yuǎn)處的士兵,,神色間流露出強(qiáng)烈的惶恐,。
“他們不敢殺我,也殺不掉,?!蓖踅憷∷囊滦洌砸挥昧Π椿厮氖直?,“我有自行了結(jié)的自由,,不用死在同胞的槍口之下。對感染者而言,,這是最體面的死法了,?!?p> “自殺……還自由,還體面,?”夏楚低頭呢喃,,又下定決心般地猛然抬頭,反握她的手腕道,,“我們逃吧,,地下有很多廢棄的樓區(qū),我們躲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能活多久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