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品凡骨,，不能再差。修仙什么的估計也是奢望……”
荀川雖沒把這話說出口，心亂如麻之下，隱隱生出自我否定。
他不是一個不自信的人,。
但面對如此結(jié)果，他實不知應(yīng)如何繼續(xù)在這偌大的宗門內(nèi)傲然挺胸而立。
仙骨即為根骨,，根骨就是天資，這和凡人口中的聰不聰明是一回事,。
只是聰明與否可以后天鍛煉,，且沒有實在的標(biāo)準(zhǔn)。聰明人也可能做傻事,，傻人也有靈光一現(xiàn)之時,。
但根骨卻有實實在在的優(yōu)劣之分。差就是差,，好就是好,。
別說跟聶豫荊去比，荀川這根下品凡骨,，就連怎么留在純陽宗都是問題,。
半晌，松靈先回過神來,。
看著蔫兒了的荀川,，甩了甩腦袋，上前伸出雙手抓住他的雙肩輕輕晃了晃,。
“觀主……”荀川個子不高,，抬起頭看向松靈喃喃道,。
只見松靈雙眼微微閃動，情緒飽滿,，竟有一絲絲姜不韋的影子,。
看著荀川好一會兒，忽然開口,，唾沫飛濺,，發(fā)出使勁卻輕微的氣聲：“下品凡骨，亦能修仙,?！?p> “亦能，修……仙……”荀川無力地重復(fù)了一遍,。
“為何不能,！只要你想，你就能,！”
“仙骨乃上天所賜,，但路，始終都是自己踏出的,?！?p> “若連自己這關(guān)都過不了，即便賜予你上品仙骨又有何用,，他日再逢磨難,，你依然會自我懷疑！”
此話一出,，荀川頓然醒了幾分,。
看著松靈的努力喚醒自己的樣子,，他心里莫名一暖,。可讓他不解的是,，與松靈相處不過一天,，為何他這么看重自己。
荀川沒問,，只是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
帶著荀川轉(zhuǎn)過身走到趙長老跟前。
松靈微微放松了略微緊張的臉部肌肉,，拱手道：“趙師兄,，師弟知道宗門有規(guī)定，除非某位門內(nèi)長老愿收荀川為徒,，否則就算入得外宗,，至少也得上品凡骨。”
“既知道,，你還想說什么,。”趙長老挪開眼神道,。
“荀川雖是凡骨,，但生有異像，實屬罕見,。且他是一個好苗子,，根骨低劣，肉身卻不差,，只要潛心修煉,，勤能補拙，日后大小應(yīng)當(dāng)也有一番成就,?！彼伸`語氣誠懇道。
趙長老微微挪回視線瞥了眼拱手低眉默不作聲的荀川,，心里犯起嘀咕,。
荀川元門圖中顯出異像，乃他親眼所見,，千真萬確,。望氣之后，下品凡骨亦是事實不假,。
但念在特例特辦,，破格將他收入宗門也未嘗不可，只是就這么輕易松口,，未免顯得過于沒有原則,。
冥思少頃，只見他依然搖搖頭道：“這少年倒是沉穩(wěn),，不像其他人那般哭天搶地,，老夫甚是喜歡。但此事不可通融,，宗門鐵律,，少有破例。即便有這權(quán)力,，也不可任意徇私,。”
荀川起身,，正要婉言謝絕松靈好意,，卻聽松靈微微提高了些音量道：“趙師兄,，師弟此番給宗門帶來兩個好苗子，按慣例,，上宗定少不了賞,。我松靈在此承諾，自愿放棄所有獎賞,，只為換荀川在外宗修行資格,。”
“觀主……”
松靈抬起手掌,，阻止了他的話,，眼神堅定地看著趙長老。
趙長老沒想到松靈為了荀川竟如此舍得,。
一次開出兩個仙骨,，其中一個還是上品，這是僅次于道骨的最高資質(zhì),，怎么也算大功一件,。
純陽宗今年一年也只收了三個仙骨苗子，松靈這一輪就占了倆,。
這足以讓他脫離外事長老身份,，晉升為內(nèi)務(wù)長老，外加各種丹藥法寶賞賜,。
盡數(shù)放棄,，就只為了讓這么一個下品凡骨的小子在外宗獲得一個修行身份。
不管怎么看,，這門生意都虧到體無完膚,。
“如此何必？莫不是跟這小子有什么親戚,？老夫若沒記錯,，你那唯一的侄子已被收在身邊做了個道童?！?p> 松靈嘆了口氣：“不瞞師兄,，荀川確是我一故人推薦而來。但此事非我私心,。一來，我相信荀川,。二來,，既是那位故人推薦，必有可取之處,，下品凡骨絕不能完全限制他的成長,。若就這么失了機會,，實在可惜?！?p> 趙長老皺起眉頭：“你可想清楚了,，當(dāng)真要如此？”
“當(dāng)真,！”松靈斬釘截鐵道,。
“最后問你一遍，不后悔么,？”趙長老又問道,。
松靈抱拳，沉聲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絕無反悔！”
“好——”趙長老忽然高看了這松靈幾分,。只見他長袖一揮,，攤開手掌將一塊腰牌遞給荀川。
荀川略顯木訥地接過后,，趙長老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有福,！”
說罷,，他徑自走進了長生祠中。
一揮袖,，大門緊閉,。
“觀主，荀川……荀川,，不知應(yīng)該說什么才好,。”緊緊捏住手中的腰牌,，直至骨節(jié)發(fā)白,，荀川低著頭，不敢與松靈有任何對視,。
松靈搖搖頭,，拉著他走到一邊：“無礙，什么都不須說,?！?p> “可我……”荀川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對著松靈極為認真地深躬一拜：“觀主感遇大恩,，荀川感激涕零,，難以言表,！日后修煉有成，絕不負此番恩德,，定奉瓊瑤以厚報,。”
“你有心了……暫不必考慮那些,。既領(lǐng)了牌子,，便是宗門一分子，務(wù)必勤加修煉,。外宗不比內(nèi)宗,，條件要艱苦許多?！彼伸`語氣親和地道,。
此時看去，他已恢復(fù)了昨日笑容滿面的模樣,。
“我不怕苦,，更不怕累，只怕自己沒取得什么成就,，辜負了觀主一番苦心,。”荀川苦著臉道,。
“放下這個念頭,！“松靈拉著他坐下，語重心長道：“成就的大小,，只取決于你本身,，若修煉無甚成效，最終辜負的也只有你自己,。我不過是想與你結(jié)個善緣罷,。若你有騰飛之日，能念我半分便心滿意足,。若無那一朝,，于我不過損失些身外之物。正陽觀觀主雖不是什么貴職高位,，卻也符合我偏安一隅的個性,。”
這番言論,，讓荀川見識了何謂豁達,。頓了頓，荀川用力閉眼,，抱拳道：“荀川謹記觀主教誨,。”
“此次入宗,，無親無故,，一切皆靠自身奮斗爭取。宗門內(nèi)勾心斗角之事數(shù)不勝數(shù),，我不過是外事長老,，能幫你爭取手中這塊腰牌已屬不易，無力再為你庇護一二,。切記凡事多留心眼,，遇到惹不起的人就躲，萬事以保命為先,！”松靈鄭重地提醒道,。
“是，觀主,，我記住了,。”荀川站起,，躬身一拜道,。
這時，從不遠處走來幾位熟悉的身影,，正陽觀眾人皆已將第一道元氣吸收完畢,。
“觀主！”幾位走到跟前拱手齊聲道,，聶豫荊也在其中,。
“不必多禮！你們幾位進了下宗,，務(wù)必要勤加修煉,，不可偷懶耍滑,，白白浪費一身好仙骨,。內(nèi)宗資源豐富，找個自己心儀的長老拜師,，日后定有一番成就,。尤亮和聶豫荊資質(zhì)甚佳，有很大機會進入上宗修煉,，更當(dāng)如此,。”
“是,，觀主,，我等明白,。”眾人答道,。
松靈起身,，又多看了尤亮和聶豫荊兩眼，笑道：“那便各自去吧,，之后在宗門碰面時再敘,。”
“弟子告退,！”眾人說完,，作揖離開。
荀川走了幾步,，腳底一頓,，回頭看向松靈：“觀主，若您見到遏陰珠,，或有消息,，煩請來外宗一趟給荀川遞個信兒?！?p> “放心,。一定！”
又深深地看了松靈幾眼,，荀川拱手再拜,，將一旁黑鐵劍撿起抱在胸前，往外宗方向走去,。
……
純陽宗很大,，鐘靈毓秀。
內(nèi)宗占據(jù)了一大片區(qū)域,，其中上宗靠近山頂,，外圍有純陽殿，長生祠,，祭天壇等重要場所,，而深處則分布著數(shù)十個洞府，住著身居高位的上宗執(zhí)事長老及正副掌教,，有能力進入上宗修行的弟子大多也都居住其中,。
殿前廣場是宗門弟子主要的聚集區(qū)，不論上宗下宗,，只要是內(nèi)宗弟子大多都會在此聚集,。
出了廣場，有一道傳送陣，進了傳送陣便來到下宗,。長老殿便坐落于此,，直接管理著下宗和外宗，其共分為三個部分,，內(nèi)務(wù)處,，紋師樓及主殿,。
內(nèi)務(wù)處主要負責(zé)為宗門弟子提供任務(wù),，分配資源，發(fā)放獎勵,，及管理一些出售基礎(chǔ)丹藥,、法器等物品的場所。負責(zé)的長老大多是一些賦閑之人,，修為較低,。
紋師樓聚集了所有宗門長老級紋師。主殿則是下宗的核心,，相當(dāng)于上宗的純陽殿,。乃下宗中樞所在，掌管著宗門內(nèi)外所有日常事務(wù),。
荀川首先要去的便是內(nèi)務(wù)處,，通過腰牌領(lǐng)取屬于自己的東西后，詢問自己的落腳點,，熟悉一些相關(guān)的宗門規(guī)定和日常,。
一路上，他和正陽觀眾人一道前往,，卻明顯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五個靈骨弟子大多圍在了尤亮和聶豫荊身邊，不斷巴結(jié)吹捧著,。聶豫荊話少,，時不時應(yīng)幾聲，也只是禮貌的客套,，一臉老實之相,。
尤亮則顯得落落大方，不僅來者不拒,，更是大言不慚地說了些關(guān)于日后的話,，承諾會多多照顧幾人，這也讓眾人更加賣力地對他吹捧起來,。
在開仙骨之前,，因為荀川看著不是很好相處，眾人沒有極力吹捧于他，卻都在心里把他當(dāng)成了這次正陽觀的頭號種子,，荀川也發(fā)現(xiàn)眾人時不時就會盯著他看幾眼,。
可現(xiàn)在。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后頭,，完全被當(dāng)做了空氣,，就連余光的施舍都沒有。
雖不甚在意,，但始終覺得微有落差,。
捧臭腳這事，荀川向來不在行,，自顧自抱劍走著,，耷拉著眼皮子，沒精打采,。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內(nèi)務(wù)處。
進了門,，只有一位輪值長老在蒲團上閉眼打坐,。
“長老在上，我等是初開了仙骨的弟子,，來領(lǐng)一下物件,。”尤亮帶頭拱手道,。
那長老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軟綿綿地抬起手：“牌子,?！?p> 尤亮從腰間解下一塊腰牌遞了過去，臉上滿是掩蓋不住的得意,。
“下宗腰牌……什么根骨?。俊蹦情L老挑了挑眉道,。
“回長老的話,，弟子是中品仙骨?！庇攘廖⑿Φ?。
只見那長老忽然精神了一些，雙眼放光道：“不錯??！很久沒見到仙骨弟子了,。后生有前途，好好修煉將來必成大器,！”
說罷,，只見他一揮手，尤亮的袖子上便出現(xiàn)了一道金紋,。
這是乾坤袖的印記,。
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了乾坤袖里。
“多謝長老,！弟子一定努力,！”說完，他喜滋滋地走到一邊,，迫不及待地開始檢查起乾坤袖來,。
“你呢？”那長老看著聶豫荊又問道,。
他穿著獸皮衣，與眾人不同,，十分顯眼,，很容易被點到名字。
慌忙從胸口掏出腰牌遞了過去,，聶豫荊拱手道：“弟子上品仙骨,。”
“不錯,，不錯,。上品仙……”那長老一愣，雙眼頓時瞪得老大：“你再說一遍,？上品什么骨,？”
“弟子……上品仙骨?！甭櫾デG拱手道,。
“邪了門兒了，敢情一年見不著幾個,，全集中在今天了,。”長老一揮袖,，給聶豫荊也送了一個乾坤袖,，一邊對他復(fù)制著跟尤亮說的那番好話，一邊眼神怪異地打量著其他幾人,。
荀川站地靠后,，所以最后一個上前,。
“不用說，你也是靈骨對吧,？”長老微微一笑道,。
“弟子……”荀川沒好意思正眼看他，只是遞過在手中捏了半晌的腰牌,。
長老接過一看：“外宗腰牌,？”
頓時，笑容完全收起,，充滿不屑道：“果然這世間沒那十全十美的事兒,，一鍋好湯里，多多少少總會有那么一兩顆不干凈的東西,?！?p> 見荀川面不改色，似完全不在意他的說法,，心里莫名對荀川多了一絲絲好感,。
從乾坤袖中拿出一個布包袱扔了過去道：“上品凡骨也沒多少指望了，不過好好修煉的話,，一線機會還是有的,。”
接過包袱,，荀川拱手一拜,，卻沒道謝。
只見他轉(zhuǎn)身走到門口處,，而后微微轉(zhuǎn)過頭來,，如一汪深潭般平靜道：“若我是下品凡骨呢，還有機會嗎,？”
那長老聞言一怔,。
言罷，沒等他回答,。
荀川回過頭,，起腳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