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川在樹上坐了接近半個時辰,這段時間他一直處于入定中,,以保證最佳狀態(tài),。
“有些時候,該來的,,始終躲不掉,!”荀川睜開眼,看著風(fēng)吹樹葉靜靜搖擺的場景,,心中無比平靜,。
似乎猜到方知有大約不會回來,于是他提前下樹,,往院東集市走去,。
他有預(yù)感,這次大抵是逃不開與人斗武的命運,,且對方的修為絕不在他之下,。
甚至預(yù)感到對方會將他引出保護圈!
“只要老方別犯渾,,該坦白時毫無保留,,想必一時半會兒不會有性命之憂……”
荀川沒有著急,,步伐緩慢。
對方正以逸待勞,,他若太趕,,便失了方寸,容易心亂,,還沒動手就先落于下風(fēng)。
許久,,他來到一處攤位前,。
擺攤之人見是荀川關(guān)顧,知他是個富戶,,連忙擺出笑容道:“荀師兄,!要點兒什么丹藥?我這可算整個集市最齊全的一家,!”
“身為符院弟子,,又不像狩院那般打打殺殺,你哪兒來這些丹藥,?”荀川看著那些瓶瓶罐罐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攤主一笑,,靠近后小聲道:“外圈撿的,!”
荀川恍然大悟,又問道:“既殺了人,,為何不自己搜刮干凈,,反而留給你們?”
“這里邊兒可有大講究,!”攤主的聲音越發(fā)小了些:“死人怨氣重,,若不留下點東西,容易被怨氣纏上,,影響日后修行,。”
“那你們就不怕影響修行,?”荀川不解道,。
“我們都混成這鳥樣了,還在乎修行,?您可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荀川無奈地苦笑一聲,,拿出八十麗水錢道:“給我拿兩枚凝血丹,兩枚復(fù)骨丹,?!?p> “好嘞,!您拿穩(wěn)咯!”攤主說著,,將一綠一白兩個瓷瓶子遞給荀川,,又道:“看來荀師兄這回這是準備跟狩院那群野人搶食兒啊,先祝您好運,,滿載而歸,!”
“客氣了!借你吉言,?!避鞔▽㈠X放下,又多掏了一枚麗水錢當(dāng)做打賞,,收起瓶子轉(zhuǎn)身離去,。
未幾,他來到方知有房前,,卻見門虛掩著,。
警惕地靠近些一聽,房中寂靜無比,,一絲聲響都沒,。
“不在屋里?”荀川一愣,,一把將門推開,,地上全是碎木片,狼藉不堪,。
“果然出事了……”
抬眼一掃,,只見桌上正放著一枚飽滿的昆岡錢,這是趙闊留下的,,好讓荀川去看桌上的字,,以免錯漏。
揮袖將昆岡錢收起,,盯著桌面上的字,,荀川心里忽然一咯噔。
“還真準備跟我玩命……想殺我,?”
用手摸了摸桌面深深地刻度,,荀川皺著眉,走到門前往遠方看去,。
第四山頭一片郁郁蒼蒼,。
若能避免,荀川萬般不愿動手。
打打殺殺這種事,,向來從他人口中聽著刺激過癮,,但只有親身經(jīng)歷之人,才知道其中蘊含的殘忍與恐怖,。
從乾坤袖中取出黑鐵大劍,,這把劍至今未曾沾染人血。
“不要逼我,。若逼我,,那便不得不做,不得不殺……”荀川眼神一冷,,將劍抱在胸口,,往遠山走去。
第四山頭離符院有些距離,,需先穿過牧院的兩座山頭才能抵達。
好在荀川腳力好,,只微微加快了一些速度,,一盞茶時間便來到第四山頭的半坡。
山頭很大,,那人并沒說具體位置,,按正常理解,只能是在坡頂,。
若不是怕方知有挨揍,,吃苦頭,荀川恨不得晚一些再上山,。
山頂下方一處寬闊的平地上,,方知有垂著頭,坐在地上,,表情沮喪,,嘴里用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著一些自慚形穢的喪氣話。
趙闊和趙斯分立兩旁,,許是等了太久,,趙闊顯得略微煩躁,不時走動幾步,。
趙斯則面無表情,,抱胸閉眼站著,迎風(fēng)而立,。
許久,,趙斯抬眼看了看天空,淡淡道:“未時末了,申時一到,,猴子就該叫了……”
話音剛落,,只聽“叮”地一聲,,緊接著,,一塊石頭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沖出樹林,破空飛來,,直沖趙闊面門而去,。
趙闊正顧著去答應(yīng)趙斯,沒來得及反應(yīng),,好在趙斯推了一把,,他往側(cè)面一個踉蹌。石子劃過臉側(cè),,勉強躲開這一擊,。
但破空帶起的凌厲風(fēng)刃依然割開了他的皮膚,一道白痕霎時出現(xiàn),,進而有血溢出,,足有小拇指長度。
“嗷”地一聲捂住臉,,趙闊往林中定睛一看,,隨著樹葉一陣顫抖,荀川扛著一把黑鐵大劍從樹冠上彈射而出,,如葉子般輕飄飄落地,。
“荀川!,?真的是你,!”趙闊一驚。
“他就是荀川,?”趙斯同問道,。
方知有連忙抬起頭,看著仿佛發(fā)著光的他,,眼神里有一絲興奮,,但更多的卻是擔(dān)憂。
一把將方知有領(lǐng)子拎起,,趙闊怒道:“你說的長老應(yīng)該就是他吧,?”
“抬舉了!我不是什么長老……”荀川高聲搶答道:“但我是你外公,!”
“我呸,!”趙闊一怒,將方知有狠狠甩到一邊。
方知有連忙用腳尖往地上一撐,,這才穩(wěn)住,。
趁著二人將注意力放在荀川身上,他雙足運滿靈力,,抓準機會快速朝荀川沖去,。
看著賣力跑來的方知有,荀川單手叉腰站著,,露出笑容,。
仿佛在注視一個和自己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
可緊接著,,只見他臉部肌肉一下便僵硬起來,。
就在方知有背后,面無表情的趙斯緩緩抬起一根手指,,一把沒有刀把的飛刀從他腰間脫離,。
在三陽鑒的暖光下,如鏡般光亮的刀鋒閃著凜凜寒意,,瞄準后朝著方知有后背直戳過去,。
“快躲開!”荀川聲嘶力竭大吼道,。
方知有小眼通一運,,見一道綠光閃來,,連忙往側(cè)面一跳,。
但可惜的是,這綠光并非射出的箭,,而是趙斯操控的刀,。
才剛躲開,飛刀便如影隨形而至,。
方知有顯然沒有什么戰(zhàn)斗經(jīng)驗,,倉皇的躲閃使他無法第一時間站穩(wěn),失去了二次避開的時機,。
綠光帶著殺氣而來,,沒等他反應(yīng)便精準地扎入左胸,隨著方知有整個人如被雷擊般的一抖,,刀子又從背心鉆出,,在胸前留下一個可怖的血洞。
荀川與他隔著一段距離,,只能眼睜睜看著,,愛莫能助。但也清楚捕捉到,那把刀子豎著進,,卻橫著出,。
這等同于在方知有左胸內(nèi)攪了一圈。
“不,!”荀川扯開嗓子發(fā)出一聲怒吼,。
方知有是他在宗門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且是關(guān)系最好的一位,。
親眼看著自己在乎的人被殺,,這血腥的畫面他在他眼里,極具沖擊,。
只覺得腦袋一嗡,,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就連方知有口噴鮮血的畫面都被放慢了無數(shù)倍,。
“不要……”他喃喃著,,腳步卻沒停,半個呼吸便穿越數(shù)十丈,,一把將即將倒地的方知有摟住,。
“老方,你別死,?!避鞔ㄓ檬置哪樀馈?p> “我……”方知有連一個字都說不清,,嘴巴含含糊糊張了張,,又是一口血噴出,糊地整張臉都是,。
荀川幾乎快要哭出來,,顫抖著手抹去方知有嘴角的血泡,道:“你別說話了,!閉嘴,,別說了!別說……了……”
拿出一顆凝血丹,,就要往他嘴里塞,。
就在這時,那道綠光又一次飛來,,沒來得及喂下丹藥,,荀川慌忙抬劍去擋。
“鏘”地一聲,,巨大的力氣使蹲著的荀川往后一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失去懷抱的方知有摔落在地。
“有本事讓我給他喂個丹藥,!再來和你打個痛快,!”荀川怒吼道。
趙闊則嗤笑一聲,,道:“無知的鄉(xiāng)巴佬,,心臟都扎穿了,你以為是普通外傷,?還喂凝血丹,?吃仙丹都沒用!他今日必死無疑,!你這頭蠢驢,!”
話畢,他撿起一塊石頭扔向荀川,,就像在扔一只落魄的野狗,。
這段話,仿佛一道旱天雷狠狠劈在荀川天靈蓋上,。
“唰”地一下,,連眼眶都來不及紅,兩滴淚水便從下眼皮滑落,。
艱難而緩慢地扭過頭,,荀川難以置信地看著滿臉是血,雙眼漸漸迷離的方知有,。
他以為自己會很憤怒,,可是他沒有。
石頭飛來,,砸在他的額角后彈開,,他不做抵擋,,就像個不痛不癢的石頭人,。
一道細長的鮮血流下,在下巴尖上與眼淚交融,,落地后混合著泥土,,腥而咸。
“老方……”荀川拖著劍,,深吸一口氣,,慢慢蹣跚著往前靠近。
“老方……”他微微提高了一絲音調(diào),。
可他越叫,,方知有的眼皮就越無力,。
“老……”
第三次呼喚,方字尚未出口,,只見方知有雙眼一閉,,微微抬起的手無力地落在地上。
隨著手臂與地面碰撞后微微彈動,,胸口再無起伏,,失去呼吸。
“方……”
荀川往后踉蹌兩步,,一腳踏碎了地上的“血淚”,。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處處是青山,。這里風(fēng)景多好,,四面林莽,元氣充裕,,還有一堆孤魂野鬼為伴,,免了幾分孤獨,你該為方師弟高興才是??!哈哈哈哈……”趙闊大笑道。
趙斯往嘴里扔了一顆凝氣丹,,他的飛刀依然盤旋著,。方才荀川擋那一下,讓他的靈力瞬間增加了消耗,。他不想白費力氣正面進攻,,這樣只會無端浪費自身靈力而已。
半晌,,荀川將蓋住左眼的頭發(fā)扶上額頭,,露出那空洞的瞳孔,將拖在地上的黑鐵劍拿起,,用雙手緊緊握住,。
他張開腳,微微內(nèi)八,,而后下沉身子,,地上塵土頓時激起,穩(wěn)如樹根一般,。
微微抬起頭,,眼神如冰一般冷冽,隱約可查的濃郁煞氣環(huán)繞,,惡狠狠地盯著趙斯和趙闊,。
稍待不久,。
荀川緩緩開口,用極輕卻無比清晰的聲音道:
“埋骨地很大……”
“多兩具尸體不多,!”